喻梓柏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思绪般怔愣着，他的目光停在洛娮娮脸上，又似乎是停在缥缈处，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梦幻般流光溢彩。

“喻将军？”洛娮娮一手在喻梓柏眼前挥了挥。

喻梓柏出声，“没，有。”

两个字之间有稍长的停顿，洛娮娮也不好意思再问，只静静看着喻梓柏。

喻梓柏回视着她，两人像互相猜测般瞧着彼此，或许是眼光炙热，带动了这车里的气氛。

“感觉有点热起来了。”洛娮娮笑问，“喻将军，你喜欢夏天么？”

“我以往没有喜欢的季节。”喻梓柏低声说，他的眼眸微微闪动着。

于是洛娮娮中了圈套，问，“以往没有？那现在呢？”

“现在喜欢春天。”喻梓柏诚恳道。

洛娮娮偏头思索，想得出喻梓柏喜欢春天的理由是什么，她一手在身前扇着风，这时，车外响起民怨声。

“一向洁身自好的喻将军，竟也没法逃脱这妖女的魅惑！”

洛娮娮只听见了这句，剩下的那些声音，被喻梓柏两手阻灭在了耳边，洛娮娮抬眼，看向脸上布满阴霾的喻梓柏。

他温热的双手在左右两边，小巧的耳朵被他捂得严实，他目视前方，仿佛是在生气地听着那些无稽之谈。

洛娮娮低头，看见喻梓柏向她这边靠拢的身子，双腿甚至夹住了洛娮娮的两方膝盖。

“喻将军。”

“嗯？”喻梓柏垂眸，丝丝阴霾在面对洛娮娮的时候消散了些，“你不必听这些荒诞玩意儿。”

感受到马车行驶得快了些，洛娮娮身子有些不稳，喻梓柏双手向下，握住她两个娇小的肩头。

洛娮娮低声说，“其实最难清除的就是这些流言了，但如果不想让这些流言一直持续，并愈演愈烈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喻梓柏轻轻皱起眉来，“如果你说的话我不爱听，那就别说了。”

“那还是要说的。”洛娮娮勉强笑道，“那就是我跟喻将军断绝关系，以后不再来往。”

喻梓柏沉下脸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充满警告意味，“洛娮娮，如果你以后还有这些想法，我一定会惩罚你。”

“又是抄书么？”洛娮娮冲他扬唇一笑。

“万一你哪天想离开我？”喻梓柏低声，说完这话，他凑过来，在洛娮娮唇边印上一吻。

“洛娮娮，你亲口说。”他直直盯着洛娮娮看。

“什么呢？”

“亲口说你不会离开我。”

洛娮娮偏头侧目，看见喻梓柏的手指因为情绪涌动而微微使着劲，肩膀被他捏得有些疼，洛娮娮笑道，“喻将军，你怎么跟女子一样了？”

“我弄疼你了？”喻梓柏连忙松手，身子也跟着后退了些，他垂目，“抱歉。”

“没事的。”洛娮娮小声说，“一点也不疼。”

在两人沉默之时，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外响起莫沉跟小呆子说话的声音，看来是到了司局院了，洛娮娮看向喻梓柏，“喻将军，小呆子也在外边，我就不露面了吧？”

喻梓柏启唇，“当然。”

他掀开帘子下了车，洛娮娮侧耳听着他跟莫沉的谈话。

莫沉笑着说，“喻将军，前几日你来找我时，我真是受宠若惊啊，没想到喻将军竟会用我莫沉？这可是天大的稀罕事。”

“什么稀罕不稀罕的？”听喻梓柏的声音，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莫沉却扬声道，“喻将军，怕不是为了车上人吧？”

洛娮娮一手揪住腿上衣衫，心腔里像有鱼儿在跃动，她斜眸，仿佛透过马车身看见了喻梓柏，喻梓柏定是背身而站，眉目如晴雨初霁般清朗。

“是又如何？”喻梓柏淡声道，“莫大人，还是快上车吧。”

莫沉“嗯”了一声，“我就在前边的马车里，喻将军跟洛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唤我一下就成，我听得到。”

“对了莫沉，城里的流言还是不少，你最好再安排些人，将那些长舌头的，处理掉。”喻梓柏说完这话，踏上了马车。

洛娮娮对喻梓柏心生热切，在他露面时说，“喻将军，多谢你为我着想。”

“这算什么？”喻梓柏有些不解，目光从洛娮娮脸上跳到她膝上，“你也会为我着想。”

“对了，一会儿经过明月楼的时候，可能要停一停。”洛娮娮说，“方翠翠说要跟我见面，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何必见她？”喻梓柏十分不屑，“除了感谢，她还能有什么话对你说？”

洛娮娮伸手拉过喻梓柏的衣袖，“喻将军，不会耽误很久的，也就几句话的事。”

“你方才是怎么了？”喻梓柏忽然问，“你的衣裳怎么了吗？”

“什么啊？”洛娮娮低头，查看起自己的穿着。

“这儿。”喻梓柏指了下洛娮娮的膝盖处，“皱了。”

洛娮娮心里一跳，喻梓柏是这么细心敏锐的么，她道，“就是我个人习惯做的小动作而已。”

片刻后，马车经过明月楼，天边绽开的日光洒在洛娮娮头顶，她孤身站在明月楼前，等着方翠翠出来与她会面。

喻梓柏扒开车帘，将眉一皱。

楼里传来动静时，洛娮娮探头望去，这时喻梓柏来到她身后，说了句，“她说要跟你见面，迟到的也是她，这面真有必要见么？”

洛娮娮不在意地笑了笑。

“洛娮娮？”方翠翠紧赶慢赶的，还是来迟了，她忙着跟那些下人们说规矩，这才迟到，出楼后，她看见喻梓柏时，眼光一黯。

“方翠翠，你是有话要跟我说么？”洛娮娮看了眼身旁的喻梓柏，示意喻梓柏先回到马车上。

“洛娮娮，许久不见，你变漂亮许多。”方翠翠微笑道，“刚才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好像也……有点胖了？”

洛娮娮轻“啊”一声，“我真胖了啊？”

“你不会是？”方翠翠又惊又不敢置信地望了喻梓柏一眼。

喻梓柏无语凝噎，转身走到了不远处去。

“肯定不是啊！”洛娮娮面上羞躁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啊？只是我吃胖了而已啊。”

“好吧。”方翠翠扭捏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讲。”

“那我就先走了。”

“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方翠翠拉过洛娮娮的手，“我还没说完呢，你不准走。”

“那你说吧。”

“谢谢你，洛娮娮。”方翠翠慢慢放开她的手，低下头去，喃喃道，“还有对不起，然后其他的话，好像也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

“现在倒是有嘴了？”洛娮娮嚣张道，“方翠翠，这明月楼以后可还是我的，你不过是我请的老板，你可别想着独吞啊。”

“我是那种人吗？”方翠翠不屑道，“再说了，等我以后赚到钱了，谁还稀罕你这破楼啊。”

见完方翠翠后，他们三人的旅程才正式开始，前几日的路程还算得上是在平淡中有些趣味，就是莫沉总爱打趣喻梓柏。

在下车看美好夕阳的时候，在享受清晨的微风时，在路边小面馆，在豪华酒楼，在客栈门口，在午后清凉泉边休憩时。

定有莫沉问话。

“喻将军，我看你跟洛姑娘难舍难分，这趟边疆之行，也是喻将军非得带上洛姑娘的吧？”

“喻将军，需要跟洛姑娘同间房么？”

“喻将军可否是为了洛姑娘而滴酒不沾的呢？”

“喻将军，我们要不……”

……

后几日的喻梓柏终于忍无可忍，恨不得一脚把话多的莫沉给踢下车去，“莫沉，回你自己的车上去。”

“那可不行，喻将军忘记了么？”莫沉正色道，“昨晚我们住下的那间客栈老板娘可是说最近老有人被绑架了去呢。”

喻梓柏低笑了声，“没想到赫赫有名司局院里的莫大人这几天却像平民百姓一般，到处跟人攀谈。”

“我那是为了搜集情报呀。”莫沉笑了几声，笑声短促是因为被喻梓柏的眼光紧急喊了停。

结果还是吵醒了睡梦中的洛娮娮，她撑起脑袋望向车里的两个男人，“有点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喻梓柏说，“马上。”他动了动腿，把对面莫沉的膝盖撞到了一边去。

莫沉笑道，“喻将军，你还说我司局院赫赫有名？喻将军不比我更有名？照我说，现在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喻梓柏双臂抱于身前，不搭理莫沉的，莫沉跟洛娮娮对视了一眼，洛娮娮问，“莫大人，什么绝好的机会啊？”

“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也就是喻将军成为喻梓柏的绝好机会啊。”

“也对啊。”洛娮娮笑着点了点头。

莫沉这句看似玩笑的话，却像种子一样植入了喻梓柏心底，他其实也像莫沉说的，很想成为喻梓柏，而不是喻将军，更不是喻王爷。

就在三人都悠闲等着下车吃饭的时候，一把锋利的砍刀削过车帘，马儿止蹄，嘶吼了声。

莫沉腾地起身，剑出鞘，银光泛入喻梓柏阴冷的眼底。

车顶整个儿被削掉了，连着莫沉那边的一块区域也“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

莫沉抬头，见一匹又黑又瘦的马上，坐一肥胖身躯的大胡子，大胡子将砍刀别在腰间，看向莫沉护在身后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