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老爷子刚刚在廊檐下,看到自己的宝贝小孙女,乖乖趴在又一个陌生小子的肩上,脚丫子还悠然惬意地晃啊晃的……
老人家脸都气歪了。
什么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瞧瞧,瞧瞧这俩小后生、叫花子一般的打扮,头发丝都透漏着寒酸……瞧瞧这一个两个……
那可是他含辛茹苦拉扯了十几年,银窝里悟出的金蛋蛋啊……
“小茉莉——”
小茉莉抖了一下,看着鼻子都要冒火的爷爷,她小小声地解释:“这位闻道友,把我从清显宗群山中带出来……我飞行器,当时不是在山里、山里炸了嘛……”
“这位王道友……”
随着小茉莉的声音,闻声和王圣之感觉到这位精神矍铄的上位者,正眯着眼睛、带着威压,仔细打量他们。
“是我们在秘境中遇到的,也是清显宗的弟子……帮助了我们许多……多亏了他们俩的保护……”
“你还敢说!!!”老头听到这就再度暴躁了,“秘境有多危险你不知道???”
“还敢背着我偷溜进去!!!我——”
“贺爷爷,”黑袍少年迎着头发都要着火的老头,上前一步,“小茉莉此行,灵窍开了!”
“你一边去!”贺老爷子直接把人呼噜呼噜走,“我教训我孙女你插什么嘴?!”
黑袍少年攥紧了袍子,低下头咬牙切齿,嘴里无声开始念咒。
看来他最想咒死的人里,王圣之只排第二。
“你知不知道里面多危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到处乱跑外面危险!!!你倒好——成天弄得爷爷到处去找你……”
“还一门心思想去那什么清显宗——”说到这儿,他瞥了瞥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闻声两个,啧嘴:
“那里面鱼龙混杂,什么货色都有……青汝成那小子确实是有点儿手段,可他一个掌门,能时时刻刻、像爷爷一样把你的安危挂在心上吗?”
“可是、可是,我……我开灵窍了啊爷爷……”
“那又怎样?!!外面随便一个人、一指头都能要了你小妮子的小命儿!”
他指着小茉莉的鼻子,喘着粗气,“爷爷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
“你说话、不算话……”小茉莉脸色涨红,又马上转白。
“我是你爷爷!!!”贺天雄仍然气势汹汹、两眼喷火,胡子都要被怒火烧着了。
小茉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睛里朦胧有点水光。
她用余光偷偷瞄向自己新交的,也是长这么大除了三姨兄外、唯二的两个同龄好友。
一开始,她本想趁爷爷没来,让他们从角门赶进偷偷溜走的。
谁知道爷爷上角院来堵她来了。
“……知错了没有?”
长篇大论一番,唾沫废了不少,贺天雄终于训得自己满意了,眼睛鼓突突的瞪着小茉莉。
小茉莉忙不迭点头。
闻声打赌,她一个字都没有真的听进去。
怪不得,怪不得小茉莉一出来,就这么不想回家。换闻声她也不想,这家谁爱回谁回……
太过分了。
小茉莉她大概还以为,自己努力开了灵窍,有了一丝自保之力,爷爷就会放手让她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个顽固的老匹夫,此时才又把目光,转回了他们两人身上。
“你姓闻?”他盯着闻声,终于认出了这是个姑娘,“和闻家什么关系?”
闻声压下了心底的愤懑,提起嘴角混不吝地笑了一声,“您问的是哪个闻家?”
“自然……不是北境的闻家。”
闻声满不在乎地噢了一声,说,“我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贺天雄点点头,“不管你哪个闻家的,带着你们闻家一身猎魔的狗的臭味,离我家小茉莉远些——”
他目光如炬,逼视闻声。
闻声脸色沉下来,丝毫不让地和这老头对峙。
顶着老头的犀利尖锐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闻声觉得那并不怎么显老的老人,似乎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防备,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爷爷——他们是我的朋友!”小茉莉高声说,“你不要那样!”
说完她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阿胜从下了飞鸢,就一直没什么反应。直到此刻,听见了小茉莉的哭声,才抬起眼皮,看了贺天雄一眼。
贺天雄手一挥,带出一道磅礴的劲力。把王圣之砸到了对面的院墙上,才堪堪止住。
“小子,”他哼笑,“想对我动手?”
闻声看了一眼贺天雄,这老小子这么敏锐吗?刚刚闻声就站在王圣之身边,丝毫都没有感觉到他想动手。
“噢——”小茉莉大喊一声,急得直跺脚,扯住了爷爷的袖子尖叫:“放过他们、让他们走,爷爷!!!”
闻声走过去扶住王圣之。
贺天雄手一挥,一个高大的壮汉打开了角门。
“受伤那小子——”他炸雷一般响的声音在院落响起,“你师出何处?”
在闻声的搀扶下,王圣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角门。他一直抿着嘴,迟迟不回答。
在贺天雄重重“啧”了一声后,他终于含着血,一字一顿念出:“小望山——藤麻仙人,王、圣之……”
在他念出这几个字之后,贺天雄哼笑:
“哼哼,这才对嘛。”
随即,他不再理会他们,箍着宝贝孙女转身往里走。
老头边走边嘀嘀咕咕:“居然是个医修……”
在城东一家客栈安顿好王圣之,闻声匆匆归家。
“我明日再来看你,有事发灵笺。”临走前,她对他说。
王圣之点点头。
看着闻声离去,他站在窗边呢喃:
“原来你也,不自由……”
闻声回到闻师傅的宅子,闻师傅又已经下榻了。
这叔侄,俩自从那天吃过饭,就再没有碰过面。
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几天也难说得上一句话。
摸到厨房,闻声惊讶地发现,锅里还热着——闻师傅给她留了饭菜和字条。
“今日是蒜苔炒肉、肉末茄子。”
闻声默默端起饭碗,就着灶底那点余火的亮儿,匆匆把饭扒完了。
肉末茄子精光,蒜苔炒肉里面肉没了,蒜苔还剩着。
闻声把它倒进泔水桶,迅速洗刷了碗筷,再把自己洗刷一通,进了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
她一沾上枕头,就立即睡着了。
翌日,难得的,她没有起个大早。
闻师傅起来后,到前院店里整顿一番,开了铺门,又买来早点,才去敲闻声的门。
闻声这个时候还在酣睡。
被叫起来,她迅速把自己收拾好,今天上午就准备跟着闻师傅,在他店里帮他干活。
吃完早点,她支着手在柜台,看着闻师傅照例在他店里巡视。
闻声眼尖地发现,闻师傅戴上了那条她送给他的绿腰带。
说实话,与他那惯常穿的那件赭色衣袍,不太适配。
腰带紧紧一束,把他那过窄的腰部一捆,越发衬得他像个长了四肢的竹竿儿。
“闻师傅~”闻声叫他,“你可曾听说过,什么山神的故事?”
“山神?”闻师傅转过脸,“什么山神?现在这个年代呀,早就没有什么神啊仙啊的了……”
“凡人以为我们修真者能御风飞行、能移山填海,利用阵法开辟空间、利用丹药延年益寿……便以为我们有神灵之力。”闻师傅摇摇头,“哪儿能啊?”
“你真的不认为,山神仍然可能存在?”
闻师傅核对完了他的账单,回到柜台:“小声啊……”
他皱着眉,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
闻声点了点头。
“……”闻师傅无意识地捏着手中灵笺钉做的账本册,他张张嘴,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我接到了一个委托。”
“清显宗附近?”
闻声点头。
同时闻师傅陷入怔然。
“祂已经……不行了?”
闻声挑眉看着他,“你知道,祂?”
闻师傅一时间变得非常低落,他不住地摇头。语言组织了好几次,想对闻声说什么,但都没能说得出来。
“那现在……?”他终于把目光对焦到了闻声脸上,“祂让你干什么?”
“让我把秘境剩下的生灵,能带的都带出来。”
闻师傅点一下头,然后似乎忘记了自己点过头,又重重点一遍,“好、好……好好帮祂最后一把……”
“小声、”他重重拍一下闻声的肩膀,“也许他曾经犯错……但现在他走上了自己正确的道路。”
“闻师傅,”闻声问他,“要是我都带出来,你有地方安置吗?”
闻师傅似乎还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带出秘境,动物们会自己找到适合它们的地方……”
闻声了然点头。
上午的店里生意正好,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
其中还有和闻声在同一个课堂上过课的清显宗弟子,来为通过拜师考核、正式在清显宗修行的生活,做一些准备。
“话说,小声啊,你考核考得咋样啦?”
闻师傅忙了一阵子过后,就好像把刚才的惆怅,抛到了九霄云外。
考核还有两天就要放榜了,他这个时候才关心起自己名下晚辈的考核成绩。
果然是北境人常有的粗枝大叶。
“还好。没什么难度。”闻声寡淡着一张脸,“你去议事大殿看转播了吗?”
“没有,我这做着生意呢~”
“对了,给你的弟子服,还凑合吧?”他问。
说到这闻声就来气,让她顶着个大桃心出去丢人现眼。也不知道跟香莲打斗中,那俩看到了没有,嘶……
反正小考官是看到了!她第一个看到的!
“霜霜叫什么?”她问闻百柳。
“噢,你说霜霜啊,她是青掌门的师姐,紫玉仙尊的徒弟,叫宋敛霜。”
很好,宋敛霜。
“孩子多么漂亮啊,就是性子有点迟钝——”闻百柳感叹。
闻声脑海浮现出,一双细长多情的柳叶眼。
她点着胭脂、头戴凤冠,融融烛火下的样子……
意识到在自己想什么,闻声气恼了:
“漂亮什么漂亮?!”
闻百柳一脸莫名,“是很漂亮嘛!”
闻知意不能质疑他看人的审美和品味!
闻知意心中有贼,见谁都是小偷:“人家漂亮也和你没关系!你一个老光棍。”
闻师傅西子捧心:“狗崽子,你爸妈绝对没少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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