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漆黑一片，只有门上那把冷冰冰的锁泛着微光。

沈自央令墨禾开锁，顿时一股陈年的霉味儿直入鼻腔，她忍不住掩了掩，将头撇向一旁。

方若霜浑浊的双眼被晃了一下，只瞧着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月光笼罩下浑身散发着朦胧的银光。

待双眼适应一二，她才看清来人，“夫人。”

沈自央的到来让她抓住了一丝希望。

“夫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认，请您相信我。”方若霜泪如雨下，担忧委屈将她吞没。

沈自央的心揪了一下，只瞧着方若霜蓬头垢面，头发与泪痕混为一体，几乎模糊了整张还算清秀的脸。

她缓缓蹲下，用衣角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方姨娘，兹事体大，你如果是真的冤枉，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想仔细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方若霜的眼睛里顿时有了神采，“夫人，您信我。”

沈自央不是信她，而是她的第六感。

“你尽管说来。”

方若霜静了下来，“今日，我娘家送了铺子的账目过来，我就让婆子带着安姐儿去府里转转，后来就听说婵微院出事了，顾婵冰中毒了，婢女指认安姐儿进过厨房，因此主君就将安姐儿带走了，我过去之时，安姐儿已经吓坏了，她什么的都说不出。”

“安姐儿平日常去厨房吗？”

方若霜摇摇头，“正因为如此，主君才认为是安姐儿做的。”

“你有没有问安姐儿为何去厨房？”

“安姐儿吓坏了，我什么都没问出来。”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忽略的。”

方若霜顿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没有了。”

她紧紧抓住沈自央的衣角，哽咽着，“夫人，您信我，我很感激，眼下能证明我们冤枉的只有安姐儿，求夫人相助。”

从柴房出来，沈自央径直去了芳霞院。

凡哥儿和安姐儿正缩在漆黑的院子里，月光之下，不甚凄凉。

“夫人。”婆子看见沈自央匆匆过来行礼，紧跟其后的是凡哥儿和安姐儿，一口一个母亲唤着。

“方姨娘没事，你们先别急。”

沈自央抬手示意二人进屋，婆子与墨禾就守在门口。

沈自央先安慰了安姐儿一番，这才问道：“安姐儿，告诉母亲，你为何去厨房？”

安姐儿轻生抽泣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听说厨房刚做了栗子糕，我想要几块回去给娘吃。”

“拿回去了？”

“没有，厨房没有人，我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你是听谁说的？”

“几个婢女经过的时候我听了一耳。”

沈自央若有所思，“你知道夹竹桃的花粉有毒吗？”

安姐儿摇摇头，“我从未知晓夹竹桃是何模样。”

“夹竹桃？”这时凡哥儿插了一嘴，“我知道。”

沈自央立刻向他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你知道？”

凡哥儿点点头，“我也是这几日才知道。”

“嗯？”在沈自央的认知里，接二连三的巧合就是蹊跷。

“川哥哥告诉我的，前几日我们一起经过后院，那里便有一颗夹竹桃。”

谢天川？果然与栖云院扯上了关系。

“谢天川带你去的？”

谢天凡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我们去抓虫子才去了后院。”

“什么虫子？”

“会叫的虫子”，说到这个，谢天凡低下了头，“川哥哥想趁着先生打盹把虫子放在先生的胡子上。”

谢天川跟先生的胡子有仇？

“后来抓到虫子了吗？”沈自央继续问。

谢天凡点点头。

“他真的把虫子放在了先生的胡子上？”

谢天凡再次点了点头。

沈自央陷入沉思，她转头看向谢如安，问道：“安姐儿，那时……你身旁的婆子去哪里了？”

“去帮忙了？”

“帮什么忙？”

谢如安摇摇头。

“谁让她去帮忙的？”

“几个婢女，我不认得。”

沈自央思量再三，嘱咐婆子好生照顾哥儿姐儿，如无必要，不要出门，不要接触任何人。

回到桐惜院，夜已经深了。

沈自央躺在床上将三人的供词细细梳理，若是一切属实，林舒玉未免过于冷血，她怎么忍心利用自己的孩子，她难道不怕一朝东窗事发，谢天川的一辈子就被断送在她的手中。

沈自央知道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方若霜还被关在柴房，她必须想个法子找出证据。

次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沈自央早早等在了谢府门口。

谢玉林刚下马车，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自央？”谢玉林诧然，他立刻快步上前将伞挡在沈自央的头上，“你怎么出来了？”

“主君，看你都淋湿了，擦擦再说。”沈自央拾起早早备好的帕子亲自为谢玉林拭去眉尾的水珠。

谢玉林的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许久，沈自央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挽起谢玉林的胳膊，“主君，我有事儿跟你说。”

谢玉林被她一撩拨，哪里还会拒绝。

二人进了书房，沈自央确定四下无人才将房门紧闭。

“自央……”，谢玉林唤了一声。

沈自央转身，行礼。

“我有一事想请主君帮忙。”

谢玉林的心凉了半截，敢情是有求而来。

“说。”

沈自央扶着谢玉林的双臂，缓缓踮起脚尖凑近，直至谢玉林些许发烫的耳边。

她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

谢玉林听完疑惑地盯着她，“你确定？”

沈自央斩钉截铁地点点头，“不知主君可否信我一回。”

谢玉林犹豫一二，终是点了点头。

午后，一声尖叫打破了谢府的宁静。

是从柴房传出来的声音。

婆子倚在墙上双目惊恐，她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直指柴房。

“出什么事了？”沈自央慌张地朝柴房快步而去。

而后一个踉跄，若非墨禾及时扶着她，她定摔倒在地。

她瞪大了双目，直直盯着眼前骇人的一幕。

“怎么会这样？”沈自央喃喃着。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立刻扯了一块布盖在了方若霜的身上。

“怎么了？”外头有婢女匆匆赶来。

“方……方姨娘……畏罪自杀了。”婆子用尽全力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