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周结束后季月仍旧和她的小弟有所联系，林升似乎是尝到了点甜头，竟然真的斗志满满朝着她求教学习技巧。

作为计划的重要一环，季月没少花功夫笼络这位小弟。

季月知道这种短暂正反馈引发的学习劲头很容易被学习生活的乏味单调所磨灭，并不敢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班同学一样看待。

“说实话，你们这群学生毕竟和我们不一样，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我们这种普通学生唯一的晋升路线，你们班里恐怕大多数都是要出国的。”季月这么说。

“然后呢？”林升眨着眼问。

季月把自己高一时候的笔记本塞给林升：“所以你先把重点放在英语上，打好基础出国准备的时候也不会太辛苦。英语提起来之后学数学，数学学得好对以后的留学很有帮助——我估计你也是学商科或者学金融。”

“姐，你想的可真远。”林升感叹到。

“那不然呢？”季月耸肩。

林升抬头望天：“我以前只想开车泡妹轰趴当个挥金如土的美少年……”

好几个槽点堵在心口，季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先吐那个好。

“我反而羡慕你们只有一条路走，”林升还在感慨，“我以前就觉得，上学多没意思啊，好玩的事那么多，我爸妈凭什么不让我去玩，他们挣的钱早就够我花一辈子了，干嘛非要让我上学……”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季月还挺好奇这个便宜小弟的心路历程。

林升一脸严肃：“我现在觉得，我如果拿捏好分寸，只要稍微学一学，就不至于和家里关系那么僵，他们也就不会把我管的那么严，我玩的时候就能更尽兴点儿。”

行吧，果然不是真的觉悟了。不过这样比起以前也算是好了不少。

“还行。”季月保持住自己的人设，没多说话。

林升一脸诚恳地抓住了季月的手：“姐，我还得多谢你。要不是你让我看到还有人能这么直接地抓住重点，把一件我以为非常复杂的事轻轻巧巧地解决了，我还真的以为我就只能跟家里杠下去没别的路了。你后来还跟我说要理智分析问题，我想了想，才下定决心认真学习，用迂回方式达到我的目标。”

季月淡定地把爪子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本来想慈爱地抚摸对方的头顶，结果被自己过于悲伤的身高所阻碍，悠悠地把手背到了身后，然后开口：“你也不用谢我，促使你发生改变的其实都是你自己的想法。”

林升疯狂点头，这势头，就差把她的话当成名人名言写进作文当题记了。

季月郑重地把安排给林升的任务纸条递给他，林升接过来看了一眼，问了一个季月意想不到的问题。

“姐，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季月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真没有啊？”林升一脸怀疑。

季月摊手：“真没有。”

“姐明明那么优秀！”林升超大声。

“谈恋爱和这个没有必然关系啦，我之前追人还被拒绝了。”季月试图掰正小弟的恋爱观。

“哎？拒绝你了？”

“谁啊？这么眼瞎？”

“姐那么好他凭什么看不上啊！”

林升暴躁三连。

季月连忙提醒他：“小声点，食堂所有人都在看你。”

林升环顾四周，果然在周围排队等着打饭的队伍里遭遇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可算是控制住了音量。

季月把她花费心思勾搭苏子骆的事小心地隐去人名，挑重点给林升说了一下。

林升表示这实在太费解了：“可是他也太急了吧？你还没干什么呢！要我说，哪怕他恋爱了，只要你没戳破，他就不该先提，他这样把你面子往哪儿搁啊。”

林升挑了四个菜还又加了一份米饭，嘴里话说个不停。

“怎么他就急慌慌地跟你划清界限，也太奇怪了。搁我，我就会觉得这个女生对我可能有点意思，但是她没说破，我不能伤人家自尊，顶多也就暗示一下我已经有对象了，不至于这样吧。”

季月也打好饭，两人一路走到餐桌旁面对面坐了下来。

好奇宝宝林升的问题还没结束：“而且啊，你追他的时候，他就一点反馈都没给你吗？要是真没一点反馈，姐这么聪明肯定不再做无用功了。既然有反馈，最后却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季月叹了口气：“是有点奇怪，但是再追究当初的细节毫无意义。他拒绝的时候说的挺明确的，我俩是真没戏。”

林升果不其然开始追问：“他怎么和你说的啊？让我参谋参谋？”

于是季月着重讲述了这个没良心的是如何残忍拒绝她并且对她的人格品质进行“曲解”的，以期对林升造成一定的影响，促使林升以后帮她忙的时候能更卖力一点。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他说我看不起其他人，不真诚。”

“哈？”林升明显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我以为你们火箭班的人都是这样呢。”

“哈？”这回轮到季月一脸懵逼。

林升夹了一块排骨恶狠狠地塞进嘴里：“不是吗？我一直觉得火箭班的人个个眼高于顶，一心只顾着学习，别的什么也不在意，成绩好的就是高人一等，干什么都是用成绩说话。就算不是个个都这样，但这种人应该不在少数吧？姐你可是火箭班的学霸耶，他凭什么这么说你。要是光顾着与人为善，哪里还有时间好好学习啊，不如辍学去做志愿者好了。”

“这倒是，有道理啊！”季月恍然大悟，终于抓住了当初从指缝间溜走的那丝违和感。

她虽然对待同学不是那么真心实意，但她对待学习可是非常认真的！凭什么苏子骆那么说她啊！

不过也没办法怪她当时不多想，她当时冷不防被他说中，确确实实像他说的一样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再加上苏子骆那段话很明确地昭示着他们两个没戏，她也就没那个心思刨根问底追究具体原因了。

“对吧？他凭什么这么说你啊。”林升异常愤慨。

季月耸耸肩，回归人设：“算了，事到如今，这也不重要了，我现在又不喜欢他了。”

“哦，那我不说了。”林升开始专心吃饭。

季月吃饭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她想到了另一个疑点。

苏子骆这边不提，当时姜尧也是用相似的说法直指她自私且不在乎他人的本质，当时她被雷同的说法完全击倒，也没觉得不对。现在她被林升的这套“学霸不在意社交”的理论说服，姜尧之前的那番话也显得不对劲起来。

算了，季月摇摇头把这些细碎的疑点甩出脑海，重要的是她的计划。

季月不会混淆轻重，在她这里，任务优先。

把碗里的米饭吃了一多半，觉得差不多饱了，季月把筷子放下，提醒林升：“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还是得再提醒你一下，这次我需要你做的事，是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名声的。”

林升被她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三五口吃完饭，掏出那张纸条又仔细看了看。

“还行吧，我无所谓啦，我泡妹的愿望又不指望在兰中实现，才不怕会传出奇怪的绯闻，”林升托腮：“倒是姐，你为什么要我做这个？你就不怕影响到你自己吗？”

季月淡定地摆了摆手，故作深沉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什么计划？”林升突然兴奋。

季月笑但不语，把装逼进行到底。

“姐，我还是不懂，你就告诉我呗。”林升疯狂眨眼。

季月沉吟一会儿：“等把这事都安排完了，我再和你细讲。”

“行，等明天晚上，把这事办了。”林升一脸兴奋。

两人吃完饭散了伙，各回各班。

第二天正是周日，一大清早，季月就洗漱妥当出了门，准备把晚上行动的最后一个环节搞定。

这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当属王洋，那个一班的超级无敌大学霸。

必须要把他拉入局。

季月观察了一段时间，王洋哪怕在周日都会早起学习，冬季天比较冷，他一般会在教学楼顶层的空教室背诵，早饭后才会回到教室。

季月要的就是这个一对一见面的机会。

她打着哈欠走出宿舍楼，冷风袭面而来，把她还未消退的睡意吹得一干二净分毫不留。

季月加快脚步，进了教学楼才停下来缓了口气，要不是还得为接下来的行动留够体力，她肯定急不可耐地冲到顶楼去了。

兰阳高中总共四座教学楼，每个年级各占一栋，火箭班则独占一栋教学楼，由于班级数比较少，顶层教室就空了下来，时不时会有些状态不佳需要独处，就连连阅览室都不愿意去的人过来自习。

就算是这么早，教学楼里依然有人在学习，季月经过位于一层的高三火箭班时，各个班级灯火通明，不断有学生走进教室里去。

季月周内睡眠不足，总要靠周日这点时间补觉，向来贪眠，这一看才知道，更加刻苦的大有人在。

放轻脚步上了顶楼，走廊里昏暗无比，季月朝着有光的方向走到了尽头的那间教室。

王洋站在窗前朗声背诵英语范文。

声音在教室里回响。

季月刚踏进教室，王洋就从反光的玻璃上看到了她。

“怎么又是你？”王洋转过身看着她，眉毛拧在一起，神色相当不满。

“这才第二次！”季月喊冤。

王洋翻了个白眼，继续背范文去了，没再理她。

“王洋，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些你有没有考虑一下啊？”季月发挥不屈不挠的品质凑到了学霸身边。

学霸忙着学习，没有理她。

“就帮我传播一点消息嘛，”季月软下声音来，“又不会很麻烦……”

“真的不行吗？再考虑一下好不好？别不理我呀。”季月伸出手在王洋的背诵本前晃了晃。

王洋猛地抬起头，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季月：“你不要影响我学习！”

季月看准时机伸手将王洋的背诵本夺了过来，转身就跑。

被夺了本子的学霸看了看自己空了下来的双手，迅速追上前去。

“刘玥，你把我东西还给我！”王洋一边跑一边喊着。

季月头也不回地往走廊另一头冲过去：“不好意思啊，现在不能还给你！我帮你放进女生浴室好不好？不会丢的！”

王洋明显被她气急了：“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你还给我！”

季月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咬牙又往前冲了几步，坚持到了走廊的尽头。

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季月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不上说话，伸手拿着王洋的本子伸向窗外。

王洋本来已经扯住了她的领口，见她这么做，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季月顺了顺气，笑着威胁道：“我要是用点力，就能扔到对面高三楼的楼顶哦。”

“刘玥！”王洋脸都憋红了，被她这一出搞得手足无措。

“拜托啦，就帮帮我好不好。”季月弯着一双笑眼，温温柔柔地请求道。

“你这哪里是求我帮你！哪有这样强迫别人的道理！”王洋完全不能接受季月的胁迫。

“你又不是不能帮，怎么就这么不愿意帮我呢？我哪里不好了？你讨厌我吗？”季月仍旧笑着。

王洋气得拉紧了季月的领口：“我就是不能帮，你要找人散播消息找谁不行，干嘛非要找我？”

季月吃痛，反而往王洋这边凑了凑，小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周子明和方墨的事是你传出去的吗？”

王洋愣了愣。

周子明是学生会的学习部部长，排名稳居年级前十的学神，方墨则是他的出轨对象，一班的一个女生，周子明女朋友的好闺蜜。

季月追根溯源费了不少功夫才知道，揭发奸情的竟然是王洋。

王洋经常买了饭回到教室边吃边学，有一次他回到教室，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空无一人，却恰好撞见周子明拉着方墨接吻，方墨吓得要逃，周子明却依旧死死抓着方墨，非但没有做坏事被发现的自觉，还叫王洋出去。

王洋尴尬之中离开了教室，学习计划自然也泡了汤。

于是，一方面为了夺回学习的固有权利，另一方面为了揭发周子明的恶劣劈腿行径，王洋把这件事散播了出去，从一间男生宿舍传遍了全层，又通过各班的男生传给了女生。简直是一招制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周子明都没再在教室里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了。

季月确认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就决定把王洋作为自己计划的一个环节，原因非常明确，他的传播力实在是令人敬畏。

“你平常又不怎么跟同学交往，你要是开了金口说点什么，再稍微劲爆点，就算你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说出去，大家也会传得格外快啊。”季月一脸期待。

“唉，”王洋叹了口气，松开了季月的衣领，“你就非得要我帮你不可吗？”

季月点头。

“那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得保证不能再来影响我学习，真的很烦。”王洋总算做出了决定。

“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季月把冻得通红的右手从窗外收了回来。

王洋伸手去拿他的背诵本，季月却紧紧抱住没有松手。

“先不能给你，你要反悔了怎么办？”季月眨着眼说。

“我言而有信。”王洋信誓旦旦地承诺。

季月咬了咬唇，犹疑着转动眼珠，猛地转身冲着楼梯冲了下去：“晚上大课间你到我们班找我，到时候会告诉你到哪里拿你的本子。记住，要早点来找我哦。”

王洋立在原地看着她敏捷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王洋心里苦，他只想好好学习，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季月其实跑了没两步就跑不太动了，完全是溜达回教室坐在座位上的。摸清了学霸的弱点，拿到这个本子也没那么难，季月悠悠然地翻阅着王洋的背诵本，既然拿到手了，就看一看当做参考，也算是物尽其用。

周日上午的自习课很快过去，下午的半天周假也没什么意外，季月频繁抬腕确认时间，距离行动的那一刻越来越近。

晚自习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一阵电流声响起，教室里的喇叭紧接着播出眼保健操的声音。

在兰中，周日一向不必做课间操，眼操亦然。只不过别的班级多了几分钟的课间时光，唯独火箭班要求学生照常上自习。

也算是特殊待遇了。

一切如常。教室里回响着眼保健操的声音，翻阅书本的清亮纸张声与沙沙的写字声交织在一起，补全了低响度的那一部分，教室里没有一个学生抬起头张望。

季月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悄悄摸出手机，在教室监控看不到的死角里，点亮了屏幕。

那是一条短信。

“已就位。”

今晚，一切就绪。

季月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