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先别急

又是一夜无梦。

已经睡饱了,一身疲惫几乎尽消,就是床有点硌人。虽然李坏喜欢硬一点的床铺,但也不至于要让床硬到觉得硌骨头,这躺起来的感觉实在是不舒服。

……等等,他何时睡着的?

又睡在了哪儿?

奇怪的声音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像是在吸溜面条,又像是在啃东西,分外古怪。

李坏立即清醒过来,鲤鱼打挺般从硬床上翻起身,动作还没完全做完,身上却有了被束缚住的微小触感,有什么拉拽着他,不仅是胸口上,还有两臂,而随着李坏上半身向前用力,这股拉拽的力度也在慢慢变小。

他不得不试探性压低重心,曲腿半跪在床上以便稳住身体。

咔哒,轻轻的突兀声响,一个较轻的东西落到了李坏面前。

似乎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

身上没有一点疼感,但李坏还觉得有些幻觉似的隐疼,他无暇顾及掉落的东西,下意识捏了捏胳膊和腿上的肌肉缓解似有似无的疼痛,好在这种飘忽的感觉很快散去,昏昏沉沉的大脑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记得自己摔下去了。

幽深的井口有种诡异的吸引力,但空气里飘散的气体是蛇毒的味道,很淡,毒性也很低,对普通人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特定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何况是李坏。

——何况吴三省还偷偷添了点东西。

他应该会看见一些三省想让他看见的东西,时间会在幻觉中无限拉长,而死亡则会拽回他迷失的自我。

可实际上李坏的体感是睡了个长觉。这有点奇怪。

四周昏暗至极,李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停滞的感官慢慢恢复,古怪的声响连绵不断。这个地方还不是全然的黑暗,他适应着极其微弱的光线,摸索几回脚下踩着的床面,发觉躺过的地方居然是冷硬的石头,压根不是什么床。

这时,李坏已经摸到身上缠着的东西,冲锋衣的拉链已经开到底,里面原本是一层单薄的长袖内衫和保暖内衣,可保暖衣也被划开,但隔着这层内衫,似乎有什么顺着衣服与身体之间的间隙钻进去了,正扒拉着他胸口、两臂以及肩膀上。

他反手去碰,在肩膀上摸到一根东西,手感有点奇特,显然那条状物已经被体温暖得不凉了,李坏不禁觉得有些荒谬,想起了曾经看见的李琵琶的糟糕样子,现如今就是风水轮流转,今天该到他了。

然而随着他蹲伏着身体,缓慢挪动双脚,那些条状的不明物体都在往下掉,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动静。微硬的触感极其熟悉,李坏冷不丁想到九头蛇柏,又想到蛇身草……呃,多脚虫子。

他默默将剩余的东西从身上拽出来,发觉没有后续,那些东西的声响逐渐变小,似乎正在远离,而奇异的进食声响再次回归。

李坏又翻了翻冲锋衣的兜,衣服口袋里的工具都消失了,便只摸了个空,最不妙的是,应急的饼干和仅有的几颗巧克力也没了。

李坏的肚子不饿,但醒来后牙齿发痒,很想用东西磨牙。这种感觉勉强还能忍耐,其次实在不行他等会就去削树枝成棍子,或者洗几颗鹅卵石也能用磨牙。

他想起来刚才的声响,再次伸手,终于去摸索落在面前的东西。冷的、硬质的,同时还有较为圆滑的轮廓,这个形状,好像是一副眼镜。

李坏还没看见这副眼镜长什么样,整个人便已经先有些安心下来,因为是眼镜,然后是墨镜,最后便是黑瞎子。

难道那个从井口上下来的人是黑瞎子?

新世纪的第一天,甚至还是凌晨的时候,黑瞎子风尘仆仆找上门来,李坏大抵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人免俗不了孤独,免俗不了矫情,看他自来熟地指指点点,那种寂寥的氛围也就没了。他要炒饭没要到,只能一副在李坏这里受了气似的恶狠狠地吃面。

黑瞎子的态度就好像忘了谁也不该忘掉他。他如此理直气壮,李坏虽然半信半疑,还是自然而然地理解错误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是朋友,但还没熟络亲密到这个地步——而现在,李坏没有办法了,私人空间遭入侵后,他已经无力去拒绝黑瞎子。

那个时候,黑瞎子眼睛的状态还要好一些,但仍然有点可怕。

治愈的可能性有些低,但不是没有,再之后会更低,按照黑瞎子的行为习惯,或许会直到无药可救的那一天。可车到山前必有路,到了那种时刻,可能才是李坏有办法的时候。

这个办法产生的契机却是李若琴。她比李坏还了解李坏的身体,了解这种不似人的生命活力。再说了,没有他,黑瞎子还能去找长神仙,只要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李坏不免情绪有些低落,可能是面对过与李若琴有关的人。下坠的短短时间里,李琵琶的反应更是使他心惊。

他不愿意再想些有的没的,把眼镜揣回口袋里,又发呆了几分钟。

李坏有个好习惯,他喜欢一切向好的方向思考,就像倒霉时下一次就该轮到走运,现在不好也还有未来可以期待。所以他的负面情绪也会来得快也去得快,只剩下一点点。

过了一会,耳边奇怪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李坏回了神,后知后觉想起来情急之下被丢弃的背包。说起来,背包里还装着三省托给他的东西,李坏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只能在心底选择相信吴三省的智慧。

视线仍然不清楚,只能看见黑暗之中一切东西的大约轮廓,李坏眯了眯眼睛,看出了身边有个勉强算是人形的东西。

距离不算近,但也不远,奇怪的响声正是从那东西身上传来的。

它就在李坏蹲着的这块石头床旁边。不太规整的人影可能是席地而坐的姿势,反正大差不差,两肩之间只有一点点的奇异凸起的物体,像是人被砍头没砍干净,于是冒出了一点,看起来却又不会是脑袋的形状。

那东西的两只手,应该算是手吧,弯曲向前的手向前往下作捧状,似乎拿着什么。

人影身边堆着许多人头大小的东西,剖成两半,甚至有些已经碎了。这个不宽大的空间里还飘着一股腥甜的古怪气味,混杂在蛇身草独有的苦涩之中,并不难闻。

李坏轻轻嗅了嗅,他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后,又从这气味里得到了讯息。

这东西是李琵琶,他正在吃西瓜。

李琵琶身上那种古怪气味此时已经全部消散了,带给李坏的厌恶也没了,转变为更友好的气味。然而他闻着这股味道,只觉得有些失落。

他默默盯着这个人影,一直保持警惕的肌肉有些松懈下来,李琵琶当然也知道李坏醒了,空出只手去碰地上的手电筒,随口道:“秦岭的雨停了,你也该醒了。是做了什么噩梦吗?你似乎睡得不太好。”

雨没停,只是短暂歇一会,但秋天已经到了。

至于噩梦,当然是一夜无梦。

李坏不是会做梦的人,偶尔会产生的一些幻觉也不算是梦。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反驳李琵琶的话,就被光闪了一下,虽然手电筒的光不正对着他,但他却好像很久没见过光了一样,被这么闪了一下,开始觉得眼睛有些不适了。

他下意识偏开脸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会眼睛上的酸涩,才再度睁开眼:“没有做梦。”

光线不算强,可李坏想了想,还是把眼镜拿出来,果不其然,这是一副墨镜,眼镜腿上有些小小的字。他将墨镜架到鼻梁上,往下推推,遮挡住绝大部分光,却又留下一丝余裕,足够李坏观察李琵琶身上的变化。

眼前的光景重新昏暗不少,不适感却消退很多。他似乎有点理解黑瞎子的做法了。

李琵琶背对着他,结实的肩膀上绑了很多绷带,透出些深深浅浅的红。他似乎也不在意李坏的视线,继续啃西瓜,嘴巴歇空的时候又说:“我听见你说在说梦话。说什么下雪了,你可是做了一个关于雪山的梦?”

清脆的声音很响亮,咔嚓咔嚓的,响亮到光是听着就感觉到了他手中西瓜的汁水丰沛。

李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期待,淡淡道:“让你失望了,我不说梦话。”

——也不做梦。

但李琵琶没有和他争辩的意思,转而又是一阵狂啃西瓜的动静。

李坏疑惑地站起身,头顶很快就触及这个空间的顶部,不得不略微弯着腰。他用手摸了几下,似乎是漆黑的山岩,嵌合了一些切面光滑的白色石头。

但李坏视线一扫,发觉是他错了,如浮雕般的密密麻麻的藤蔓虬结在石壁上,头顶最多,因而他脑袋上面也垂着不少纤细的末梢,其余四墙的绝大部分石壁上都自上而下攀附着许多植物,只是没爬到地上。这古怪的藤蔓不用说,又是他十分熟悉的种类。

方才就是它们在“作怪”。

李坏又低头,看见地上的那些西瓜皮,大部分都较为完整,没有稀碎,红瓤白肉都挖完了,只剩下软得不成样子的绿黑条纹的瓜皮。他大约数了数,发现合起来的话有近十个,也没有腐烂,看起来都是近一两天吃的。

真不怕吃坏肚子么。

李坏正这样想着,面色酡红得似酒蒙子的李琵琶已经捧着半个小西瓜转身:“你吃不吃——”

他明显愣了一下,神情一下子清醒不少,可能是有些惊诧李坏戴着一副墨镜,但那丝情绪很快淡去,他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哪来的,显然知道这幅墨镜的来历。

李琵琶虚着眼,注视那双遮掩在墨镜后的金色眼睛,其实也不算金色,只是在手电筒的光下变得仿佛金色一样,眼睛里尖细的瞳孔渐渐扩散开来,慢慢变得圆润。变得可亲、温柔。

他当做没看见,又重复了一遍:“你吃不吃西瓜?”

李琵琶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这是我喜欢的那种瓜的最后一批了。四川那边听说已经新开了一些种植基地,明年大概会有许多卖的。”

那西瓜不大,也就人头大小,皮薄水多,裂口自然,内瓤鲜红,瓜籽黑亮,看起来已经熟透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琵琶看起来伤势不重,李坏莫名略感欣慰。

他没穿上衣,腰腹上裹了一圈的绷带,直至左肩,又将左臂膀也缠完了。肩膀处绷带边缘下的皮肤有些古怪的阴影痕迹。李坏瞄到那处阴影,顿时觉得有什么忘记了,思索半晌,当然没有想起来。

李坏对此习以为常,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会想起来,便移开视线,摇摇头表示对李琵琶的瓜不感兴趣,但很快又移回去,李坏找到了差点忘记的重点:“你没事吧?”

这脸色看着不太正常。

李琵琶解释了一句:“只是有点热。”

其实算不上热,只是有点闷。

李坏下了石床,踩到一滩水,一股混着西瓜汁水香气的腥味更浓了。

李琵琶又低声说:“我没事。西瓜给你留了一半。”

李坏看着他,仍然没说要还是不要,他现在只想问:“这是哪?”

“你叔准备的山洞。”李琵琶说着,又继续咔嚓咔嚓地吃瓜。

山洞?

他没再理会李琵琶,借着手电的光打量四周,很快在其中一面石墙边缘发现了端倪。空气的流动并不明显,但也有迹可寻,李坏走过去观察了几分钟,李琵琶带着瓜就站着他旁边啃。

在李坏伸手揭开那面帷幕的时候,李琵琶突然说:“吴邪已经进山十多天了。你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他下意识回头:“……我睡了多久?”

“不久,几天的时间。”

李坏顺着他的话,问:“你认识吴邪?”

李琵琶明显愣了下,埋在西瓜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呵呵,他在我们那可是很有名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多少人围着他打转呢。”

他朝李坏眨了眨眼:“但三爷是清楚这件事的。你也不必担心我有什么想法。”

“这样啊。”

于是李坏走出洞外。

墨绿的藤蔓帷幕后是一个山腔,顶上有洞透出天光,一撮溪流顺着布满绿绒绒苔藓的斑驳山壁而下,落在地上人工挖凿出的石头水坑里。

一旁明显有驻扎停留时使用工具的痕迹,诸多印记里还遗留了个小火塘,火塘上吊锅,冒着烟气,周遭围一圈石头,地上插着穿了一条烤鱼的树枝。而顺着那个方向,有个洞口和一条明显是下坡的小路。

一出来就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焦糊味刺挠两人的鼻尖。

李坏和李琵琶面面相觑:“你锅里有东西忘了。”

“水烧干了!”李琵琶大叫一声,立即从李坏身侧挤过去,飞速到了吊锅面前,他放下瓜,又上手检查起来,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他独自捣鼓东西,而李坏远远瞧见了水坑石头上的刻印,就去看。这一看,他就想起来了,在树洞里的时候,李坏有过一段精神恍惚的时间,而那时候他看见下雪了,雪下的榕树林中似乎遍布这样的印记。

李坏不知道那片榕树林与吴三省带着他们到达榕树林是不是同一片,但后来他嘴里的血味尝起来却是十分明显的证据。

吴三省故意诱导他看见了这些,但他不明白其中的含义,难道不能直接说么?

李坏取下墨镜装进口袋,借着山岩上流下来的水洗了脸,又把头发也抹了几把。溪水透着一股寒意,湿漉漉的手摸到脑后,有着一大片已经脱落的血痂,没有伤口愈合的发痒,也没有疼痛。

他放下手,定定地凝视这面模糊的水镜,冰凉的水珠顺着李坏的额头、面颊和濡湿的发梢滑落下去,挂在下巴上和鼻子尖上。水波荡漾的小石头坑里面映出的人影带有一片明显的白,他眨了眨眼,朦胧的影子便被滴落的水珠打碎,显然已经不是扯几根头发就能解决问题的情况。

头发白得更多了。

李琵琶拿着那碗东西朝李坏靠近,脚步声停在他背后。

李坏皱眉回头看去,才发现碗里是蒸蛋,有些皱巴巴的,表面一点都不光滑。但味道和好看的也不会有区别,看起来顶多就是有点老。这手艺大概也算是和李若琴一脉相承了。

李琵琶看着他接过碗,说:“你醒得有点迟,不然火候正好。”

李坏面对他还有些不自然,小声朝他道谢,默默吃完蛋羹后,又问:“你和吴三省有什么想法?”

“想法?”李琵琶就在旁边站着,他摇摇头,手指支着下颚点点,一副思考的神情,“我没有想法。以前的事情,我了解得不多,不如说时间越往后,我家里的人知道得越少吧,缺失的资料和记载本来就很多了,妈妈那时候可能已经不知道很多事情,再加上传下来的过程中又有误解和纰漏,还有一些是她没有资格去看的东西。你要问我是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对这些事情没有确切的目标,顶多……”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李坏一眼,继续说:“问我不如问他。吴三省想做什么,那才是重点。”

“至于现在,你不饿?”李琵琶以一种洞察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视线在李坏的嘴唇上流连,他轻快地笑道:“牙齿不痒?忍得很辛苦吧?”

不算太辛苦。

李坏确实觉得饿,不是腹内空空、急需食物的饥饿,而是牙齿、舌头,口腔里的一种痒意,他需要用什么磨砺它们,填充它们,越硬的东西越好,那才能让他产生饱腹的满足感。

只是单纯食用食物,反而会令李坏痛苦,就算是撑死了,他也不会得到吃饱时该有的愉悦。

李坏站着,看李琵琶把那条烤鱼从地上拔了出来,像是拔一根萝卜。他的动作有种孩童般的脱线感,但不看脸只以身量来看,还是有些诡异。

烤鱼,或者说烤小鱼干,因为分量不多,而且整条鱼都已经变得酥酥脆脆的,完全连骨头也可以一起吃掉。

李坏没有拒绝他,拿到手后毫不犹豫地咬下去,泄恨般的力道,上面红艳艳的辣椒粉确实如李琵琶说的那样,不辣但香,可李琵琶没有和他说加了花椒粉,而且是大量的花椒粉。鱼其实已经烤焦了,发苦的味道藏在里面。

浓郁的麻味很快掩盖了焦苦,且让嘴唇舌头几乎没了知觉,李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吐掉了那口焦脆发黑的鱼肉,猛烈的食欲也随之快速消退下去,牙尖不再发痒,不再想要去咬、磨。

一半西瓜递到他手边,李坏暂且算是得救了。

李琵琶问:“好点了?”

嘴巴都快没感觉了,当然好了不少。李坏飞速消磨完几牙西瓜,自然也没有办法去责怪李琵琶。

李琵琶又说:“生日快乐。”

李坏仍然举着烤鱼,浪费食物是不好的习惯,但他担忧这条鱼全吃下去会食物中毒,李琵琶这么一打岔,李坏差点没反应过来李琵琶说了什么。他思索了几秒,怔愣道:“……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那不是不敢确认么?偶尔推迟庆祝也是正常的事情。”李琵琶道,“——你的头发要变回去了。”

“头发?你见过?”

“没有,我以前都没见过你,顶多听妈妈说过。但我在书上见过,这颜色看起来还挺时髦的,不过——不过还是不要全变回去了。”李琵琶说,“你要是全变回去,我家里的人可就会找上门来了。藏得好好的,藏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要出来乱走乱跑?”

李坏也不打算问他家里人是谁,心里有个猜测就够了,许多事李若琴都没有和李坏说过,所以李坏时常会犹豫。他只摇头:“因为一些事情。”

李坏伸出手,摊开五指,放到李琵琶面前。李琵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迟疑了几秒,但还是将小刀还给了他。

“还有谁来过吗?”

李琵琶舒了口气:“你发觉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知道。”

李坏摇头道:“太明显了。”

这分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李琵琶也没有隐瞒。

“好吧,那个人只是托我给你带句话:‘下次见面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了。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己知道。’”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完全就是黑瞎子似笑非笑、威逼利诱的口吻,语气不是多重,但容易使人心慌意乱,李坏没听完就觉得浑身发毛,可李琵琶说完了,又问:“你真的知道吗?好运。”

李坏不想知道,事实上如果不是发现了家里梁上的那碗不明液体,他也不会知道。

只能说是他自作自受。

李琵琶笑嘻嘻地说:“你好像做了辜负人家的事情。走的时候,他看起来很生气。”

李坏忍不住道:“那件事他应该心知肚明,我不信他不知道。”

“……啊?”李琵琶恍然大悟,“合着我就是你们的传话筒。你们愿打愿挨,隔着我搞什么情趣呢?”

李坏根本没在意他的烂话,也接不住这种故意恶搞调侃的话题,以前他确实尝试过跟着开玩笑,毕竟男人们一旦聚集到一起,难免会说几个带颜色的话题,但他参与了,场面只会变得奇怪起来,久而久之,李坏只能把这些当做耳边风。

他再三犹豫,把李琵琶都盯得有些不安了,才问:“他来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李琵琶不明所以:“看到什么?能直说吗?兄弟?”

“你说他生气了,多生气?是想打人还是……很想打人。”

怎么都是打人?

“……”李琵琶闭嘴了,他该怎么回答?

他虽然看不见黑瞎子墨镜后面的眼神怎么样,但那时也觉得此人盯得李坏身上都快冒火星子了。

那是愤怒吗?那是像想打人吗?

不太像。

可能看李琵琶的时候会有点像。

而且那种目光……

更像是饿了。

李琵琶待在一旁都觉得起鸡皮疙瘩,觉得黑瞎子那样子像是想生吃个人。

他不知道黑瞎子在想什么,但黑瞎子面色是真的阴沉,毫不掩饰,应该是想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虽然脸上仍然带笑,嘴角上扬,但却是一个没有一点情绪的微笑。

黑瞎子不停地搓手上的打火机,Zippo牌的,看起来还是新的,加酒精、汽油都能用,手指一搓就能用火石打出火,很帅,很适合拿来装逼,是男人都爱。

咔哒、咔哒。黑瞎子不停地搓,时不时停下,又时不时重新点火,就算是手上有茧子也经不住这样搞。

这怎么形容,不能主观臆断啊。

李琵琶回想那时候的情景,隐约察觉黑瞎子的行为有种微妙的频率,可惜他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而现在,他只能干巴巴地对李坏说:“黑瞎子看起来可能更想打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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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先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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