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一卮

“侯爷煮的茶,自然要尝,”马世忠笑着落座,随口斥责身后侍女,“没眼色的,还不去给侯爷打下手。”

原本还从容自若的谢湜予,动作几不可察地一滞,胳膊一伸,快速给马世忠斟上热茶:“不用。”

他俩有来有回地说着场面话,李乐同和陆时也就在一边百无聊赖看戏。

“你觉不觉得……”陆时也压低嗓音,朝李乐同凑近几分,“马世忠今天带来的侍女,眉眼神韵与你有几分相似?”

李乐同瞥他一眼,右手无声按上腰间——正是她昨天拔剑的地方。

“不是,你这人,我这儿说正事呢!”陆时也解释,“能搜罗美人不稀奇,稀奇的是什么样的美人他都能找来。你不觉得这位州牧,未免太过神通广大?”

李乐同这才认真瞧起那侍女,漂亮的杏眼配上有些下垂的眼尾,显得整个人都楚楚可怜。就连挺翘而小巧的鼻头,都和自己有些像。

她也压着声音和陆时也耳语:“这合理吗?短短时日,就能寻到与我样貌相近之人?”

李其远推门而出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陆时也斜着身子几乎贴向李乐同,而李乐同竟也未推拒,只顾凑近他低声说着什么。

他一时只觉得眼睛里进了沙子,碍事得他眼也疼、头也痛,想到陆时也近来的所作所为,忙快步走过去:“在说什么?”

面前这家伙肩宽背阔,高大得近乎压迫,陆时微仰起头看他,想到稍后怕是又不得安宁,没好气地抬了抬下巴示意:“看马世忠今儿带来的侍女。”

李其远凝眉望去,陆时也就在一旁提醒他:“马世忠这条‘美人路’,可一刻都没断过。你瞧这些日子,哪一型的女子他没搜罗齐?”

三人正窃窃私语着,谢湜予却含笑望来,语气轻松如常:“董家之事本非紧要,我在此叨扰已久,也该回京了。曲恕,你们兄妹往后切莫再如此冲动。”

“少年人,有些锐气也是好事。”马世忠笑得一团和气,看向李乐同的眼神却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等谢湜予一走,便让这两个道士死无葬身之地,却听李其远说:“侯爷要回京?我们兄妹也要入京求师,不如一路护送侯爷,也算报了此番恩情。”

“甚好。”当着马世忠的面,谢湜予和李乐同仍旧亲近:“曲愿今早剑舞得飒爽,想来你兄妹二人功夫都不错。”

马世忠觉得自己像吞了只苍蝇,忙接话:“明日,我与董家设宴,为侯爷与张郎君饯行。”

“也好,”谢湜予颔首,“这些天,董家确实尽心。”

陆时也抱臂立在旁边,凉飕飕地帮腔:“瞧咱们州牧,做事何等周全。”

这份“周到”,持续到了董家为谢湜予筹办的践行宴。

身边侍茶的少女眉目精致,眼波流转间竟有几分李乐同的影子;

庭中,广袖翩跹的舞姬手持双剑,身形飒沓,宛若惊鸿。

谢湜予被众人簇拥在上席,初时还含笑应酬,浅饮两盏后便倚向椅背,以手扶额,默然不语。

李乐同坐在他斜后方的席位上,静静看着他。

他又戴回了那张弧度完美的微笑假面,长睫低垂,将所有情绪封存于阴影之下。

明明周遭热闹非常,他却好像永远都是一个人。

觥筹交错中,李乐同旁若无人坐在了谢湜予身后。

谢湜予没有看她,更不曾和她说话。

可是睫毛垂下,无人窥见,那眼底映出的清朗笑意。

心口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

谢湜予坐直了身子,挥手遣开围拢的人群:“不必敬酒了。”

他顺着李乐同的视线,吩咐:“上些点心清茶,在一旁伺候便是。都围在此处……”他顿了顿,说:“剑舞都看不周全。”

宴至尾声,谢湜予难得没有提早离席,反而和董庭梅品评书画,一聊便是半个时辰。

期间,只偶尔让人补上吃食——自然都悄无声息进了李乐同的肚子。

李其远打量着情形,低声提醒:“差不多了。“

陆时也懒得答话,只一手揽过身侧美人,一手提起酒壶,步履踉跄地晃到谢湜予身边,醉眼迷离地问:“你如何?我要回去歇了。”

“走吧,”谢湜予语速缓慢,推开欲搀扶的下人,自行起身,“董庭梅,陪我再饮几杯。”

他说完,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那舞剑女子。

看他松动了,董庭梅喜出望外,很有眼色地唤来舞剑女与侍茶女,一左一右随侍在谢湜予身后。

“曲愿,”谢湜予终于看向李乐同,想叮嘱她晚上一定要小心,因众人在场,到了唇边只化作一句:“安生些。”

李乐同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侯爷放心。”

宴席的主人公既已离开,旁人便也都散了。

马世忠阴鸷的目光钉在空无一人的席位上——那里原是曲恕兄妹所坐之处。

“人呢?”他声音森冷。

“已经派人去找了。”董家家主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问:“州牧,今夜就动手……那位谢小侯爷,当真不会追究?”

“今日不杀,难道要留着他们一路攀附谢湜予,直抵京城,酿成大祸?”马世忠冷冷瞥去,目光如刃,“今夜,我必须见到尸体。”

李乐同与李其远手执地图,慢悠悠走在董家地界。

地图绘得粗疏,小路、偏房多有疏漏,两人看了会儿,干脆放弃隐匿踪迹,沿着主道堂而皇之地朝董家家主的院落走去。

就在李乐同指尖即将触到门扉的刹那,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取她心口要害。

剑光骤起,箭矢被凌空斩落,发出铮然锐响。

李其远反手收剑,漂亮上挑的眉眼自下而上扫向箭矢来处,眸光冷冽如霜:“你敢动我阿妹?”

“地方商贾之家,用的箭倒是上品。”把玩着手中残箭,笑吟吟望向门内,“董家主,久仰了。”

董家护院潮水般涌上,瞬息间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马世忠不再赘言,只冷冷吐出二字:“都上。”

“且慢,”李乐同仍旧笑得不知死活,“我阿兄背上有伤,可打不了。”

“慢些。”李其远随即以指抵唇,一声清锐哨音划破夜空。

“知道!”李乐同袖中飞刀疾射而出,同时软剑出鞘,毫不迟疑地飞身掠入人群。

打斗还没几个来回,一道刺目火光骤然撕裂夜幕,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是信号弹。

马世忠眉头紧锁,惊疑不定地一言不发。

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猛然擦过董家家主的耳畔,带起一串血珠,深深没入青石板地,剑身犹自嗡鸣不绝。

本应酩酊大醉的谢湜予衣冠整齐,信步穿过骤然静止的人群,收剑入鞘。

他朝着李乐同与李其远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恭谨道:“两位贵人,点到为止吧。”

马世忠和董家家主僵立原地,对眼前剧变全然不知所措。

李其远冷哂,颇有胡搅蛮缠的架势:“好强劲的弓,震得我背上伤口都要裂了。”

他步履从容地踱至马世忠面前,目光却直刺谢湜予:“我阿妹险些被董家一箭毙命——你却说,如何点到为止?”

谢湜予眸色晦暗,叹了口气满脸为难:“州牧,您看……”

一向应对自如的马世忠此刻也失了方寸,迟疑地看向谢湜予:“侯爷为何……向他们行礼?”

谢湜予轻叹一声,爱莫能耐地答:“这两位是施州王的儿女。”

“我不曾听说……”马世忠形凝滞,一时竟不知是否该向李其远兄妹躬身施礼。

“王爷嘱我低调行事,不得暴露二位贵人身份,本欲接二郎、二娘同返京城。怎奈二郎在您府上受了笞刑,这一耽搁——”他依然一副和煦模样,却让马世忠恨得牙痒,“何以就演变成了这般局面。”

王爷、回京、二郎、二娘……

短短的时间内,马世忠把这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遍,脸色黑了又白,猛然转身,一掌扇在董家家主的脸上:“混帐东西!安敢伤害皇嗣!”

谢湜予平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只是走到李乐同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她浑身上下,见没什么血污,才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问:“没事吧?”

“什么事儿都没有。”李乐同歪头眯眼笑看马世忠与董家家主,那位在一方为非作歹近十年的家主眼睛如同淬了毒:“马世忠!你焉敢拿我当替罪羊!你死了老子都未必能死!”

“家主,你何以就敢对州牧这般强硬呢?你富甲施州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给自己捐个一官半职呢?”李乐同若有所思,一副天真模样:“这在场的人里,可只有你是个商户,你这底气,来的也有些莫名其妙吧?”

“黄毛小儿别得意!”董家家主冷笑答李乐同。

此言一出,连李其远也皱眉了。

一个家丁气喘吁吁跑过来:“老爷!老爷!有一队人马拿刀来了……”

昨天睡到半夜,被我家猫拍脸拍醒了。

我不想搭理他,但他选择用它埋过粑粑的爪爪,扒拉我的嘴。

于是我只能起来伺候他。原来他的毯子没铺好,我得给少爷铺毯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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