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蝉指尖抚过妆奂里的半截鎏金步摇，西域焰火纹在烛光下突然扭曲成血色。三年前的雨夜惊雷骤然在耳畔炸响，那日她跪在顾家灵堂前，怀中抱着他残缺的玄甲，甲胄缝隙里渗出的血水浸透了素麻孝衣。

"沈姑娘节哀。"前来吊唁的参将递上染血的军报，羊皮卷边角还粘着玉门关外的黄沙，"顾将军率百骑深入敌阵，被西域火牛阵困在鹰嘴崖......"她记得自己当时死死攥住军报上的火漆印，朱砂"沈"字在掌心烙出血痕——那夜父亲书房飘出的硝石味，与顾偃开甲胄上残留的西域火油气息何其相似。

铜漏声声催命，她忽然掀开棺椁上覆着的白虎皮。棺中只有半柄断剑，剑格上缠着褪色的红绸，正是上元夜她系在顾偃开腕间的祈福带。指尖抚过剑身"玉关雪"三个篆字时，突然触到暗刻的凹凸——借着摇曳的白灯笼，她看清那是用剑尖仓促刻下的半句诗："埋骨何须桑梓地"，字痕里嵌着西域特有的赤铁矿砂。

灵堂外的梆子敲到三更时，她将脸贴在冰冷的剑脊上。血水混着眼泪滑进唇缝，尝到塞外砂砾的咸涩，"你说要带我看天山明月......"哽咽卡在喉间化作低笑，她突然扯断颈间红绳，将鎏金钥匙狠狠按进掌心，"顾偃开，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要从阎罗殿挖出真相。"

更声里混入铁甲铮鸣，她抱着断剑蜷在棺椁阴影中。窗外闪过父亲心腹侍卫的玄色衣角，那人刀鞘上沾着的，分明是西域毒蝎的尾钩粉末。灵幡被夜风卷起的刹那，她咬破舌尖在孝衣下摆写下血书，字迹叠在顾偃开昔年教她的兵法批注上*"火牛阵畏水，鹰嘴崖西侧有暗河"。

五更天泼下暴雨时，她闯进父亲书房。紫檀案头镇纸下压着未烧尽的信笺，焦糊边角露出"截杀顾"三个字，火漆印的纹路正与军报上的"沈"字吻合。雷光劈开窗棂的瞬间，她看见铜镜里自己猩红的眼，像极了顾偃开出征那日，系在她腕间的相思豆。

"蝉娘莫哭。"记忆里少年将军卸下半边铁甲，将染血的护心镜塞进她手里。那日西府海棠开得正艳，他指尖擦过她眼下泪痣，玄铁指套在颊边留下凉意，"待玉门关的雪化了，我带你去采天山上的赤灵芝。"

灵堂白烛爆开灯花，沈知蝉猛地将断剑刺入棺木。木屑纷飞中飘出一角焦黄纸片，竟是顾偃开笔迹："沈府有鬼，藏好步摇"。她突然想起他临行前诡异的饯别礼——那坛埋在海棠树下的女儿红，泥封里掺着西域火油的味道。

晨光刺破云层时，她倚着棺椁低笑出声，染血的指尖在青砖地划出带血的卦象。卦辞"泽水困"化作她眼底幽火，鎏金钥匙在掌心烙出带血的莲纹，"顾偃开，你既敢用假死金蝉脱壳......"檐角铜铃忽然无风自动，她对着虚空轻喃："我便让这汴京城，做你的还魂祭坛。

第二章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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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鎏金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