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谢无羁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床上会周公,陆遥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无羁!走,师傅要看看你对灵力的掌控练得怎么样了!”大门“啪”的一声便被推开,陆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谢无羁顿时头皮发麻。
到妖市已有九日。前两天他白日随陆遥修习吐纳与控火之法,晚上则带着玉非烟随陆遥下去集市中画个新皮四处闲逛。
可自从第三日,展翊开始“指导”他,他的日子就变得无比“精彩”。
训练场在后院一片被单独隔绝的空地上,地面铺着某种吸能的金色石材。展翊依旧是懒散地斜倚在一张铺着雪白兽皮的纯金躺椅上,手边小几上破天荒的放着茶杯而非酒盏。
玉非烟则十分识趣地没有跟来,不知躲在殿内哪个角落。谢无羁暗自庆幸,虽说已经化作人形,可他还真怕这家伙会不小心掉根毛或头发在展翊附近。或许不至于真的把自己赶出去,但是炸毛和毒舌定然是逃不了的。
“开始吧。”展翊眼皮都懒得抬,撇去茶沫抿了一口,“今日的目标,凝火成针,刺穿三丈外那一片玉叶。”
谢无羁苦着脸,努力回想着展翊之前那番高论:“灵力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也不是需顶礼膜拜的神明。把它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如同呼吸,如同心跳。你会在呼吸时想着如何控制每一缕气息吗?”
可是!他只听过凝水成针,哪儿来的凝火成针啊!大佬你莫要为难我!
然而大佬他惹不起,就连本想跟过来帮他、顺便凑热闹的陆遥都被粗暴的赶走。
谢无羁只好回忆着陆遥教他的吐纳之法,屏息凝神,试图捕捉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极尽努力下,一缕赤红的火苗“噗”地在他指尖窜起,欢快地跳跃着,然后……“轰”的一声,火苗骤然膨胀,变成了一团拳头大的火球,吓得他差点把火球扔出去。
“啧。心浮气躁,意念芜杂。你是想烧了我的院子,还是想把自己点成烟花?”展翊的嫌弃毫不掩饰,屈指一弹,一滴冰凉的茶水精准地打在谢无羁眉心,“当心些,烧坏了我这金桂树你可赔不起。”
一股清凉之意瞬间贯穿灵台,谢无羁一个激灵,连忙收敛心神,努力将那不听话的火球压缩、再压缩……
一下午就在这般鸡飞狗跳中度过。直到谢无羁终于能勉强将火苗维持在一根针的大小,虽仍无法精准刺中落叶,但已算进步神速。
可展翊的目光落到谢无羁身上,带着惯常的挑剔:“明日若再无长进,便去禁室面壁思过。”
谢无羁:“!!!”
谢无羁一回到侧殿便毫无形象的摊在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可精神上却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那是一种力量正在被逐渐驯服的微妙体验。
晚膳是纪子书特意为他和陆遥准备的灵食,灵气充沛,滋味绝佳,这些人里,唯独只有他二人需要每日吃这些东西。
玉非烟自也是要与他们同食,只是那些食物在入喉的瞬间便化作黑气散入体内。
谢无羁对灵力掌控不佳,陆遥实力不足,两人都无法发现异状,玉非烟动用起魔气来自是有恃无恐。
“明日还去练?”陆遥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问。
“不然呢?”谢无羁扶额苦笑,“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真的被罚去面壁吗?”
陆遥嘿嘿一笑,正要说话,一只翠绿的传讯鸟飞了过来,张嘴吐出纪子书的声音:“谢公子,望羲,关于魔的卷宗我已整理好,是派人送去谢公子的住处,还是你们二人到我这边来看?”
陆遥看了谢无羁一眼,见他轻轻点头,便对那鸟儿回道:“差人送过来吧。”
待传讯鸟飞走,陆遥哀叹一声趴在桌上,“我做什么非得要看那些卷宗!听说记载魔之事迹的还全是上界古字,得翻多少资料去查啊!”他又直起身朝谢无羁道:“无羁你是没去子书房里看过,真不愧对他的名字,密密麻麻全是书啊!他是怎么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啊?”
敲门声起,陆遥去打开一看,竟是几个小妖抬着箱子进来,箱子中满满当当的堆着布帛、竹简等各种材质的卷宗。如此迅速,想来是料到了陆遥的回复,一早便遣人与传讯鸟儿一同出发的。
一个小妖指着箱子对谢无羁道:“左护法说,这一箱顶上的几卷便是二位所寻之物。”
陆遥插口道:“就几卷?那其他的呢?搬过来做甚?”
小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左护法还说,其他的几个箱子里,都是助二位查阅的资料。”说完他便退下了。
陆遥看了看并排摆放整齐的箱子,朝谢无羁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无羁,我头晕,啊,不,我肚子疼。”他揉着肚子一脸痛苦样,“许是方才那饭菜不新鲜,我吃坏肚子了,你先看着啊,我去去就回。”
谢无羁无奈地看向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卷宗打开,“嗯?”
“怎么了?是不是看着就觉得头疼?”陆遥抬头问他。
谢无羁疑惑道:“不是啊,这些字我都认识,很简单的。”眼前这些字符,虽看上去有些差异,但同原先世界的文字有许多相似之处。
“无羁你竟认识?”陆遥这会儿肚子不疼了,凑过来看了一眼依然觉得头疼得紧,赶紧别过头去,叹道:“你真是好厉害啊。”
一旁的玉非烟凑过来也拿了一本翻看:“上古时期·天地初定。这些,很难吗?”
陆遥一惊,没忍住又转头看了卷宗一眼,那方方正正的文字如一个个微小的迷宫一般,他看一眼就头晕目眩,“你们两个真的是人吗?啊,不对,非烟你本就是妖。”
反倒是玉非烟有些疑惑,“你,竟不认识?”
“不认识。”陆遥否认得干脆。
“些许印象都无?”玉非烟不死心追问。
“有!”陆遥点头,玉非烟将将才露出一丝本应如此的表情,陆遥接着又道:“他们都印在我脑子里面变作一个个的砖块砸过来,我满脑子都是这些砖,印象可深得很。”
玉非烟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卷轴他看过了觉得没甚意思,也随手丢到了一边。
那边谢无羁已大致看了一遍手中那卷,他许久未读如此多的文字,亦是有些许头疼,“这上面写的到没什么打紧的,无非就是先前临渊说的那些魔之起源。不过,这书上嘛,啰嗦了许多,增了很多无关紧要的枝末细节。”
他又拿起一卷,“上界神明分离执念困之,执念狡诈,寻隙逃离,迅速吞噬世间戾气、怨憎,化为实体,祸乱上界,殃及下界。”
“神明燃烧自身神魂为介,伤了执念根本,其余怨气戾气无可附之主体,散了大半,余下的不足为惧。”
“神明又分离出自身一缕至善至纯之念,裹挟恶念,至友神所寻之处封印、压制。”
“此神,魂散于三千亿小世界中,友神散尽自身鳞甲寻之、聚之。”
谢无羁识得这些所谓上古文字,读阅起来便极快,他放下卷宗捏了捏眉心,“没什么实感,像是看了篇小说,啊,话本。”
陆遥却听得出神,“上古神明啊……我一直以为是传说,原来真的存在吗。”
谢无羁闭目休息,道:“怎地看了几部卷宗你便认为真的存在了?我还是觉得这些都只是传说。”
陆遥见他疲惫,走上前替他轻揉太阳穴,“你是只来了几日,还不熟悉子书的性子。这些卷宗既是他遣人送来的,便不会只是普通的话本传说,定是探查过来源可信。”
接下来的每天,谢无羁的生活形成了固定的节奏:上午被展翊用各种别出心裁的方式折磨——哦不,是指导修炼;下午自行巩固,或与陆遥对练,当然挨打之时还是更多;晚上则和陆遥、玉非烟一起去集市上闲逛。
不知是要处理妖市事宜,还是早些的消耗过多需要恢复,这十余日来,除了每天早上的修行外,谢无羁竟再未见过展翊。
而他的修炼,在展翊的毒舌灌溉下,竟真的稳步提升。
这一日,训练场上。
“凝!”
谢无羁屏息凝神,指尖一缕金红色的火苗不再跳跃不定,而是如臂指使般被拉长、压缩,最终化作一根比发丝粗不了多少、凝实无比的火焰细针。
“去!”
他意念一动,火焰细针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破空轻响,瞬间掠过三丈距离,精准地刺穿了悬于半空的一片玉叶中心,留下一个小孔,而叶片不碎!
成功了!
谢无羁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看向躺椅上的展翊。
展翊慢悠悠地抿了口酒,评价依旧吝啬:“马马虎虎,总算没笨到无可救药。”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却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灵力掌控初入门径,但神魂与力量共鸣不足,无法引动更深层的变化。今日,教你一个最简单的聚灵纹。”
他屈指一弹,一道由灵光构成的、极其繁复而优美的纹路在空中一闪即逝。那纹路的核心,隐隐勾勒出一只振翅飞鸟的轮廓——金红色的羽翼,修长的尾翎,姿态高傲而神圣。
谢无羁怔在原地,那灵光纹路复杂得要命,他感觉自己眼睛都看花,也没记住多少。
“记下多少?”展翊懒洋洋地问。
“呃,大概……这么多?”谢无羁比划了一个微小的手势,有点垂头丧气。
他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可手指却仿佛拥有自己的记忆一般,几笔简单的线条闪过,竟隐约带出了一丝灼热又古老的气息。
可惜他尚不能完全掌控体内神力,不过一息,那线条便极快的散去了。
“啧。”展翊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他的目光在谢无羁指尖残留的那抹微光上停留了一瞬,熔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这不是谢无羁该有的进度……除非,那沉睡的神魂,正在被缓慢唤醒。
不远处的石台上,玉非烟正坐在阴影中看向这边,见此,不停晃动着的脚不由停了下来。他墨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有意思。
谢无羁眼界尚浅,看不明白自身发生之事,只以为自己画得既丑且无用,不由有些懊恼。
他知道展翊还未恢复,每日都是拖着虚弱的身体抽空来指导自己。过程和毒舌虽都很是折磨,可自己实力的确是在提升。
而如今又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让展翊白白耗损了演示用的灵力不说,还耽误他修养的时间。也不知展翊为自己而耗损的神魂,还需多少时日才能补回来。
思虑重重,竟引得他气息有些混乱。
玉非烟歪着脑袋轻笑一声,弹了弹指甲,长腿又重新欢快地甩了起来。
前面的章节略有修改,写着写着才发现感情线写的太过于隐晦了[爆哭][爆哭][爆哭]
回头重新整理增加了些许小接触[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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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 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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