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妃是正儿八经的宗室命妇,皇子公主们按皇家规矩都要尊称一声六婶,她的寿宴自然不会躲懒,各自挑了上等贺礼送至府邸。
姜夫人与周喜稔来到前院时,二皇子正在与朝臣寒暄,身为长子且生母又是贵妃,他早已习惯被众人高高捧上天,眼下也不例外。
“不知周女君可有见过殿下?”
姜夫人所指殿下定然是二皇子。
少女微怔道:“不曾,皇子殿下岂是我们这等普通民间女子可见的。”
“这就是周女君自谦了,周将军为我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深得陛下器重,你身为周将军的独女,与皇家子弟有来往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今日寿宴闹剧姜夫人从头看到尾,即便不明白内情究竟如何,但六王妃不喜周家女她是瞧得透透的。
既如此,不如让自家人捡了这便宜!
周峰脾性暴躁刻板,却能身先士卒不畏艰险,向来得士兵拥护得百姓推戴,纵使背景不够深厚,也足够拉拢收为己用,二皇子若要上位,民心必不可少,何况周峰手握西北兵权。
姜夫人出身大族,深谙人情世故,她早早就盯上了人,奈何几次三番与周夫人示好,都被她一通棉花掌挡了回来,好不容易遇上周峰的女儿,哪里能轻易放过此等良机?
“走,我带你去请个安,殿下虽说是天子骄子,却是十分儒雅随和……”姜夫人一边介绍一边拉着少女向前方走去。
碍于此刻人多,周喜稔并未挣脱开姜夫人的手,然而这一幕恰好落在远处亭内的世子眼中,因二皇子到来,宾客们的关注点大多从世子身上挪开,已然令他不悦。
薛林顺着世子目光看去,在旁啧啧两声:“二皇子府上还有个侧妃空缺,这周家小娘子年岁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世子闻言气息略有不匀,双拳更是握得咔咔作响,回忆先前周喜稔对自己疏离的态度……
“我当她为何那般心高气傲,原是以为攀上了贵枝儿,怎么,凭她的出身,还想在二皇子府耀武扬威?”
此刻站在世子身后的沈德庆屏气凝神,不敢多说一个字,偏巧薛林是最喜欢凑热闹的,斜睨着沈德庆阴阳怪气道:“沈兄大喜啊,说不准再过几月您就是二皇子的表舅哥了,遇上这么个聪慧的表妹,好日子可在后头。”
沈德庆吓得缩了缩脖子,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俯身解释道:“世……世子,这不可能的,我表妹她……”
啪!
反手一个巴掌扇得沈德庆眼冒金星,险些没站稳。
薛林装腔作势捂住了嘴巴,眉眼却是止不住地窃笑。
“好个周喜稔,居然敢瞧不起本世子!”
右脸上五个手指印格外清晰,沈德庆忙拿起折扇遮盖,同时压低声音求饶道:“世子明察,必然是那二皇子的人哄骗表妹的,世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表妹怎可能看上旁人啊……”
话说得好听,奈何对于世子而言更像是讽刺,“旁人”?那可是皇上的儿子!
原就心有怨火的世子猛然起身,一把揪住沈德庆的衣领,拧眉道:“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遇到皇子就殷勤奉承,是打算踩到本世子头上了吗?”
“不……不敢啊世子爷……世……”
砰砰!
重拳直冲沈德庆的左脸捶下。
“啊……”痛得他咧开嘴直喊祖宗。
“滚!”世子低吼着,双眼不断冒火,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薛林都略显惊愕,挨了打的沈德庆听到滚字如释重负,巴望着火速逃离。
“等等。”世子呵住他,“若是被人问起,可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是……是我没看台……台阶摔下去的,一切与……与您无关!”沈德庆嘴里满是血腥,嘟嘟囔囔的,有些字听不太清楚。
世子不耐烦地摆了下手:“滚!”
沈德庆不敢言语,又生怕被人瞧见他这般狼狈丢了颜面,便一手拿起折扇挡在脸前,灰溜溜地向后殿跑去。
薛林吩咐小厮站远些,见世子发泄差不多了,亲手倒酒奉到面前:“爷何必为了那些蠢东西生气,不识抬举的人自然有她的报应,小小闺阁女子罢了,她能有多大的本事,若惹了爷不开心,随意做个局,这人啊就很难在上京露脸了。”
论流连花丛而不脏手,薛公子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就连世子偶尔也以此打趣,直言佩服薛林的本事。
“你有主意?”
薛林勾唇一笑,对于这些个龌龊事儿他向来有法子:“世子爷,沈公子与那周家小娘子本就是表亲,表兄妹情投意合不在少数,沈公子多年来对世子爷可谓是毕恭毕敬,您也该时不时让他尝些甜头,人才能心甘情愿为您所用啊。”
世子听懂了薛林的言外之意,微抬下巴道:“也对,到那时她周喜稔就是残花败柳,本世子倒要看看,她还怎么爬上二皇子的床榻。”
见计谋得手,薛林幸灾乐祸地自告奋勇,然而世子想起少女那张脸,似乎有些犹豫:“不过直接送上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此言差矣,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美人从不缺,少了她周喜稔,还有多得是身段姿容绝佳的女子可供世子享用,他们兄妹若在六王妃寿宴上情不自禁地苟合,那明个儿这对鸳鸯的所行定然传遍街头巷尾,连带着周家沈家都无地自容,等到沈德庆娶了周氏女,世子若还有兴致,大可让他将人送到床榻上,您不晓得,这妇人自有妇人的韵味……”
世子听着薛林描绘的场景,居然心生几分猎奇之意,他还从未与有夫之妇牵扯过,遂挑眉道:“那还不快点安排,再迟些耽搁了吉时。”
薛林眼珠一转,凑到世子耳畔将计划和盘托出,世子边听边点头,这之中需要王府内一位侍女帮衬,且需是心腹方能保守秘密,经提醒世子才记得母妃身边的云沁,可谓是上佳人选,当即将人唤来……
周喜稔这边推脱不得,勉为其难向二皇子问了安。
鉴于初次相见,姜夫人虽有意从中撮合,但也自觉收敛,喜稔回头恰好看到阿母的身影,忙寻了个借口告辞。
二皇子目送少女走远,一头雾水地靠近舅母:“这小娘子稚嫩青涩,是谁家的?”
姜夫人回道:“她是周将军的独女。”
“周将军?”二皇子一时间没什么印象,琢磨了半晌,“周峰啊?”
姜夫人听其语气似乎不太重视,忙解释道:“周将军曾在西北平定动乱,陛下对其赞不绝口,百姓与士兵也都极其拥护。”
二皇子哧笑一声:“我记得,他原是城门兵出身,愣头青一个。”
“这从何说起,周将军的阿翁可是在叛贼犯上时救驾的勇士,只不过周将军年轻脾性暴躁,被他阿翁赶去做了半年城门将……”
“得了得了,您啊有空与夫人们赏花游湖,再不济进宫陪母妃闲聊家常,这些个朝中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二皇子并不把姜夫人的话放在心上,他瞧不起周峰的出身,自然也瞧不起周家女儿,平日围在他身边的都是贵族后代,一个城门兵,即便当了将军又能如何。姜夫人见状唯有闭口不言,心中盘算着改日进宫与贵妃娘娘商议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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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殿地处偏僻,少有人往,沈德庆跨坐在矮桌上,吩咐下人寻了两枚鸡蛋敷脸,不料全然无用,双颊肿得比先前更高。
他一边呲牙一边叫骂,连带着损了周家八辈祖宗,薛林在殿外听到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提步入内,拍手道:“倘若周家先祖有灵,恐怕也得上来瞧瞧自家后人是惹了多大的祸端。”
薛林凑到桌前,哎哟一声:“沈兄好雅兴,脸蛋是扑了多少的红粉,实在是娇俏得很啊。”
“你来这儿干什么?”沈德庆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不屑地转过头。
“好歹兄弟一场,我自然是来关心沈兄的伤势。”
“不必了!”沈德庆剜了一眼薛林,他并不敢与之正面辩驳,毕竟薛林的家世比他高上许多,与世子关系也更为亲近。
“眼瞧着就要开席,沈兄敷着粉怕是难露面,这不世子爷吩咐了下人,为沈兄准备些吃食,否则何必要我走一遭呢,沈兄瞧瞧,世子他还是惦记着你的,这几拳没白挨。”
小厮识眼色,将食盒内四道小菜依次摆到方桌上。
“世子吩咐的?”沈德庆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自然,六王府内除了世子,谁会有这样大的权势给你送来王妃寿宴的佳肴。”
薛林见沈德庆没了脾气,讨好笑道:“世子爷方才是冲动了些,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只好委屈沈兄在此用膳,等到宴席结束宾客散去,你再回府也不迟。”
食盒内尚有一壶酒,薛林并未允许小厮触碰,而是自己亲手将酒壶拿出,并为沈德庆斟了满杯:“这酒可是陛下赏的,世子爷知道你受了委屈,特意让我拿过来补偿你的。”
沈德庆吞了一口唾沫,磕磕巴巴道:“陛……陛下赏的酒啊?”
“可不是,寻常人怕是一辈子都尝不到的滋味。”
薛林眯起眼,将杯子小心地塞进沈德庆手中:“沈兄因祸得福。”
浓烈的酒香钻进鼻腔,沈德庆连痛楚都忘了,忙啄上一口,吧嗒吧嗒嘴巴随而惊叹道:“果然是上等的好酒!”
“沈兄跟着世子爷,自然什么好东西都能尝个鲜。”
说罢又斟满一杯……
咯吱。
约莫半柱香后,薛林昂首挺胸走出殿外,将手中拎着的酒壶随意递给小厮,不屑地空笑一声:“把门关好,给我盯住了他。”
秘药品类繁多,他挑选的“神仙散”不仅劲头强势,而且易造成服用者神志不清,幻想过度,即便有人想要追究,也很难探究源头。距药效发作尚有一刻钟,他需要将周氏女神不知鬼不觉搬到此地。
薛林扭头瞥了眼内里,招手命下人凑近:“让云沁姑娘给周夫人送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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