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女子穿过院门离开,杜书音只恍惚看了几眼。
被抓的女子看起来和这里的人好像别无二致,他们是怎么确定她是个穿越者的呢?
这其中当真没有冤屈吗?
他们离开宫室,杜书音不在警惕,这番放松下来才察觉自己身后的汗珠早已浸湿里衣。
周围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宫室内的人虽有微词,但都挨着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这番一看,宫室里的人好像少了不少,瞬间觉得宽敞许多,或许是大家觉得待在这里容易和穿越者有牵扯,纷纷离开了。
司衣司的女史从后面拿了娘娘的衣服,杜书音一番检查,发现没有问题后领着衣服离开。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考验,现在就是通过考验劫后重生的模样。呼吸着院外的空气,只觉得十分庆幸。
还好,自己还活着。
她抬脚跨过院门,脸上喜悦之色不加掩饰,完全浮于表面。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一转身,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宫道不远处站着一男子,就是方才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
他面容冰冷,后背依靠着宫墙,双手交叉叠于胸前,所有的头发束在脑后,形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的碎发遮盖住眉尾和耳尖。
他似察觉有人看他,缓缓转头朝杜书音看来。
他那双像鹰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杜书音,让人不敢直视,她的后背又开始冒冷汗。
宫道远处是他带来的队伍,他们远远走在前面,而他落后队伍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直觉告诉杜书音他在等她。绝对不能和他再有什么牵扯。
杜书音此时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一月前,长安城大街上,他当时抓捕了一名穿越者正要送去刑场。方才,他又抓了一名疑似穿越的人。
和他接触太深,牵扯过多,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杜书音确定思绪,目视前方,状似无人般朝着前面走去。
易记明眼看着杜书音要从自己面前走过,且不打算理会自己,他伸手扯住杜书音的衣袖。
将她整个人拽住,这才不急不慢地站稳,从杜书音身后绕过,站定在她的面前。
杜书音被他拽住后浑身都紧绷起来,她习惯性低垂视线,掩饰眼中神色。感觉到他从自己身后走过,如果没猜错他现在一定还在盯着自己。
易记明看不到她眼中情绪,轻微俯身,探出头靠近杜书音,一阵呼吸洒在杜书音的脸上,让她感受到侵略地气息,不由轻皱眉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情绪。
杜书音缓缓松了口气,鼓起勇气抬高视线,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的眼睛还和方才一样,看着别人的时候就像是盯上了一只猎物。
他距离自己太近,都能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绒毛,纤长的眼睫根根分明。面部轮廓分明,鼻梁挺括,是十分英俊的模样。
微薄的嘴唇加上他锐利的目光,让人觉得这人十分不善。
易记明迟迟没有等到杜书音答复,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目不转睛,伸手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弹了一下。
杜书音吃痛,立即回神,目光习惯性下移,抬手摸了摸微微发红的鼻头。
易记明变了语气,仿佛十分耐心,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缓缓轻扫。
脸颊略显消瘦,整张脸小巧又端庄,有一双圆圆的眼睛,看人时雪亮亮的,若是里面在带着一点好奇的光芒就更像小鹿了。
她此时低垂眉眼,一副恭顺模样。
声音软软虚虚的,“我奉命来司衣司拿皇后娘娘的衣物。”
易记明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手里捧着东西,上面是一件明黄色外衣。
这个颜色,她并没有说谎。
杜书音端着木盘,乖巧地放在腰前一动不动,明黄色与她身上的颜色相撞,让人注意到她穿着一身墨绿色宫服。
是宫里宫女的衣服。
易记明三两下锁定她的身份,和所在宫室。
杜书音见他站好,也没继续问话,思索一下,应该是可以走了。
她轻巧绕过易记明,朝宽阔的宫道上走去。
而易记明好像盯上她了。
见她要走,转身跟在杜书音的身后,不急不慢,就这样走在她的后面。
杜书音走在前面完全看不到他的任何举动,眉头一压,有些心烦。
易记明抱拳走在她后面,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说话的声音幽幽的, “刚进宫?”
杜书音悄然深吸一口气,应答道:“是。”
“什么原因?”他像个查人户口的,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很是理直气壮。
杜书音却不能不答,她想了一会,纠结措辞道:“为了不被饿死。”
这个回答还算过的去,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偷了别人的包子。
这种一前一后的姿势,让杜书音十分不适。
她想要转头看看身后这个人此时究竟是个什么神情。脖子刚一动,她就想到,他现在一定在观察自己的举动,还是不要做别的动作,免得节外生枝。
她暗暗咽下心中的烦闷。
即使他现在安静下来,什么都不问,杜书音还是觉得十分不快。
他走在身后,就像是一直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在暗中窥视、打探,等待时机,只要杜书音露出一点马脚,他就会马上扑上来将她撕碎。
易记明的声音停了一段时间,又响了起来,“那日你为什么不怕我?”
杜书音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面上平静,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着易记明,一字一句答得干脆,“那日,没料到会遇见您这么身份尊贵的大人,有些没反应过来。”
易记明好似来了劲头,语速加快,“当日那名穿越者见到你十分激动,你认识她?”
“不认识。”杜书音答得飞速。
“你后面去了哪里?”易记明视线落在杜书音的脸上。
杜书音垂首,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还要多谢大人那日赏赐,才让奴婢有钱买饼吃。”
“叫什么名字?”他语气依旧冷淡。
“奴婢杜书音。”她还是垂着头。
“好,我记住了。”易记明说完这话,肩膀擦着杜书音的肩头走过,高高的马尾似是心情很好,随着主人移动不断扫着肩头。
最后一句话无疑在告诉她,“我盯上你了”。
杜书音后背发寒,皱着眉头,视线跟随远去的易记明。他倒是走得潇洒,没走几步就已经距离杜书音很远了。
杜书音恢复往日垂眸的样子。
他虽然只是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可很显然他已经怀疑自己了。本以为逃入宫里就安全了,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能自由出入内廷。
易记明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停住脚步转头回望,发现杜书音此时正低头。她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现站在原地并没有走动。想来是被自己方才那番询问给吓坏了。
他嘴角微勾,看了一眼天际,转身离开。
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会更加恐惧吧。
杜书音这边早已理清楚思绪。
当日被抓的穿越者已经落入易记明的手里,他是专门对付穿越者的,问个答案对他来说肯定轻而易举。那么他今日问自己,只说明当日的穿越者并没有承认过她认识我。
现在想来,自己的处境还算安全。
可……她当日为什么要频频回头望着自己呢?总不能是自己露了什么破绽吧?
她捧着衣服,缓缓往前走。
深绿色的鞋子踩在干燥的地面上,脚踝的裙摆带来微弱的风,扫着地上的尘土往前带了一段。
杜书音的脚步一顿,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或者……穿越者能认出同类?
若是这样,那自己待在这里岂不是非常危险。
这个念头在杜书音的心中停留一瞬,而后又缓缓冷静下来。
不对,方才司衣司的女史被带走的时候,自己对她并没有什么感应。
这个想法并不能得到证实。
又或者,那日的穿越者认识原身?
好在这里是皇城,没人知道原身的身份,也算安全。不管原身的身份在京城是什么,只要进入内廷,都不能再见面,也就没人能认出她来。
杜书音捧着衣服往蓬莱殿走去,正午的阳光照在头顶,晒得发丝微微发烫。
她想起易记明的人在司衣司说的话。
这个世界,竟然用天象变换来确定宫廷中是否有穿越者。
一旦天象出现异动,那就说明皇宫中出现穿越者。至于这个穿越者究竟是后进来的,还是穿越到别人身上的,就需要易大人来调查了。
天象异常,代表皇城里有穿越者,若是自己一直在这里呢,那天象就一直是那样不变吗?
杜书音想不出个结果,不由推测起原身的身份来。
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身褴褛,身无分文,除了孤儿杜书音想不到还有什么身份。若是哪家的奴婢逃出来,那肯定就会被早早抓到,或是被认识的人看出身份。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哪家的奴婢会穿着当时那身棉布质地的破衣呢。
杜书音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在这与世隔绝的皇城,就算以孤儿的身份活下去也无人知晓。
紫宸殿内,易记明沉默站着,他的脚边跪着方才抓住的女史。
她发髻散乱,形容有些狼狈,估计是在路上又挣扎了一番。
殿内的窗户大开,外面的光亮照进里间,洒在地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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