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漆媪倒了五碗糖水,摆上羊奶糕和一些碎肉,来招待这些特殊的客人。

这些精怪很开心,黄生化作原形带头狂吃,没有刚才装起来的样子。

等到碗见底,盘子空了。

黄生想起正事来,“漆娘子,我来此,还有一件事要求你。我是黄家唯二可以说话,变人的,可是也并不会什么厉害手段,出门要避开一些恶狗。

这些年,我见过不少巫祝方士,大多是招摇撞骗的,还有几个真有学识的,也都不能看到鬼怪。”

黄生顿了一下,瞟了一眼漆媪的脸色,继续讲:“而你却是真有本事的,我想让这几个家伙,在你这找个差事。毕竟我一人养活照看他们,实在有些吃力。”

漆媪想了想,觉得应该留一两个精怪看护茅儿,有时她要出去办事,不好将茅儿一直带着。

漆媪问道,“这位黄舍,有些什么本事啊?”

黄舍慢慢抬起头来,看起来自得地晃动,蛇身慢慢变大至碗口粗。

漆媪非常满意,将它留下。

黄生叮嘱漆媪,黄舍的工钱按人的算,不能轻视她;黄舍算是精怪,可以吃人的食物,还要每五日给香丸;黄舍需要自己的住处。

漆媪答应下来,并带它们去院子周围查看,让黄舍自己选择住的地方。

最后定在那西边的土丘顶上。漆媪担心黄舍会吓到羊,劝它进出藏住气息。黄生也再三叮嘱老三。

最后,黄生带着精怪回去,拜别漆媪。

几位精怪回去路上,热闹交谈着,却因为黄生的障眼法,没有让人注意到。

黄句不服,叫了一会儿,似乎认为自己也有本事,为什么没被选上。

黄生看不惯她,说:“你要找什么差事!吉兴,管英养着你呢!生了一副好狗相,摇摇尾巴,就有人管吃管住。”

其他几个精怪纷纷点头,黄生说完,不由得心酸,那样富裕的人家,一只狗都有锦衣。他奔走多年,竟不如一只狗。

黄乎高兴地鸣叫了几声,他说完,精怪们一齐振奋起来。

黄生回道:“是啊,现在老三有了活计,漆娘子也答应有事,会给丰厚的酬劳请我们帮忙。我们多攒几年钱,去占山做老大,建一座像管倩家那样气派的黄宅。”

鸽子咕咕叫,提醒它们,别忘了黄种君。

“对,还要有几百亩良田,给种君种。”虽然黄生觉得黄种君生前死后都没意思,只会种地,但是她也是黄家鬼啊!

最后在美好的畅想里,精怪们全部释放野性,黄生不能维持障眼法,跟着叫唤。

一户人家被它们吵醒,传出很脏的咒骂,不过它们已经兴奋得如同野兽,听不懂人话了。

翌日,漆媪去拜访大陈家,请陈木和其妻子乔仲在小土丘上修筑小屋,又去请刘叟运来木头。

期间,刘叟的妻子张妪来帮忙,乔仲的母亲在远处张望,不久就走了。

只半天,便建成了,说是小木屋,但更像小亭子。漆媪在院子里请他们吃了两餐,陈木和乔仲将剩下饭菜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吃。

漆媪在蛇屋前放了一对田鼠,就待第二天黄舍到来。

刘叟也传来消息,他的儿子因为劳役去做河工,他说在那真的有个黄生,算是书吏,因为行为无状,被何县令斥责过。

漆媪就此放下心来。

天微微亮,一条黄蛇在草间游行,游至漆娘子家门前。

尾巴卷起石子,敲击屋门,有耐心地候着。漆媪抱着茅儿开门,带它去查看蛇屋。

黄舍非常满意,有阳光,落叶,还有半个陶罐做小黑屋让它自闭。更别说,这整个土丘相当于是它的,有李树让它盘。

黄舍脑袋晃悠,想到什么,朝跟来的黄生咝咝,黄生把一块写“舍”的木牌挂在屋上,而后再向黄舍唠叨几句,就辞了。

黄生回到河工那去,却被何县令逮到,说了几句。

黄生很烦,不想做黄家家主了,尾巴秃了,又要被骂。下回让笨狗做老大,她在有钱的吉兴那享福。那蠢鸽子也行,反正没有脑子就不会愁。

漆媪明日将要被请去祭祀,东门里新打了一口井,需要举行祭祀,以求井神福泽里民。

她花了很多时间教黄舍如何照看孩子,熟悉院子。黄舍尝了一口羊奶觉得很好喝。

第二天天没亮,漆媪又嘱咐几句,就匆匆走了。

黄舍发现这个人崽子有点香,靠近了周围的气息都顺畅不少。

黄舍将自己变大,因为她发现茅儿很喜欢扒拉她,于是她把茅儿驮在身上,有时又缓缓摇动。

茅儿开心地笑,手脚都扑腾起来。啊,人真好应付,黄舍想。

可当茅儿饿了,选择咬它时,黄舍又想,人真烦,虽然小孩没用力咬,它也没什么感觉。

黄舍将茅儿拎到桌上,脖子上塞一块方巾,热好羊奶,把蛇身变小,用尾巴卷起勺子喂茅儿。

茅儿很聪明,知道自己已经半饱,不想再吃,于是东倒西歪躲开勺子。

黄舍明白了,把剩下的一饮而尽,总不能浪费了。

黄舍看到外面阳光正好,想爬到高处晒太阳,但要不要把茅儿也带上呢。

黄舍思考了一下,决定带上茅儿,这人崽子只能待在屋里也比较可怜,而且今天这小孩没有制造麻烦,合该奖赏。

黄舍将茅儿衣服裹紧,放到自己身上,带着一道爬上屋顶。

黄舍蛇身围住小孩,边吞下田鼠,边防备小孩来碰自己的食物,又取出香丸赏玩。

高兴了,摇晃尾尖,逗小孩;不时阖眼休憩,反正幼崽可以自娱自乐。啊,人真好糊弄。

一蛇一小人在上面沐浴日光,好不惬意。

漆媪在东门里帮忙烹饪上供的菜肴,布置祭台,披上巫袍戴上面具,歌舞祭神。

她又不免担心精怪是否野性未脱,能否照顾好孩子,但不出来挣钱,日子过不长久。因为东门里百姓的宴请,漆媪只得吃了饭再回去。

坐着驴车回到小圩村,漆媪谢过送她回村的车夫,就自己走回家。

推开门,放好这次的酬劳,漆媪去看茅儿怎么样。

茅儿被黄舍扶着坐在床上,念着含糊的“蛇”,用手点着黄舍身上的花斑。茅儿点了半天了,也不知道数得明白吗?黄舍不搭理茅儿,只偶尔动弹一下,跟小孩玩抓尾巴游戏。

漆媪对此很满意,将黄舍喊来,热了带回的饭菜,让黄舍吃饭休息。

漆媪在盆中倒了温水,黄舍变成二指宽,游进去取暖清洁。漆媪则多给了黄舍一颗香丸,这小蛇更加开心,轻轻拍击水面,用它扁平的脑袋接过。

人,真大方啊。黄舍想。

之后漆媪有更多自由的时间做事,用鼠尾草,莳萝等制作草药,香粉;用琵琶叶,陵苕等染布。

她又被请去给燕邑乡给举办婚事的一户人家帮忙做菜,唱祝曲;跟着刘驴夫的妻子张妪被雇去在县城中一办筵席的富人家后厨做工。

如此,一个多月过去。漆媪卖完塞了羊毛的冬衣。在路上看见几个乞讨和准备盗抢的人,不由得握紧袖中的刀,加快脚步往回赶。

何县令不久前杀了一个抬高谷价,在家中逾越礼制的商人;把一个有好几家田庄的地主捉起来,拷问其儿子残害乡里的罪行,质问他在家中妄言朝政,包庇族人的祸心。

在关了地主许久,收到许多赎罪的钱粮和土地,还有其他心虚的富户主动奉献金银,做出施粥招工的举动,何县令才将人放出去。

他还大方宴请他们吃米饭,看自己跳剑舞。

何县令的夫人孟坚当众举起商人的头颅,又扔到地上,笑着说自己被吓病了。有钱的客人纷纷低头,表示自愿出丰厚的诊金,然后立即被孟坚赶出去了。

柏亭长求县令放开禁令,带着通义里的庶民去山中打猎,就连张仲家都跟去分到了野猪肉和柴木。多的兽皮和肉抵掉部分通义里未缴的租赋。

可其他地方的流民无法控制地混进来,郃阳县境内也依旧有一些弃地的庶人游走。

漆媪回到家中,却被突然窜出的蛇吓到,黄舍在桌上用尾巴沾水写下“狼”字,向漆娘子表达有狼来过。

虽被她驱走,可不能保证不会再来。漆媪去鸡舍查看,地上有带血的鸡毛,少了一只,还有一只躲在桑树上。

黄生被何县令吓到,虽然他平时喜欢骂人,但一般很少施重刑,更别说杀人了。

河工又多了不少,这让他不安。他想起黄舍未能摆脱冬眠的习惯,今年天比往年冷,还冷得快些,于是溜去漆姜那。

黄生提着一位叫刘什么的河工分给自己的米酒,到漆娘子家蹭一顿热饭。

黄生与漆娘子见礼,把酒放在桌上,刚要坐下,听到黄舍说着狼什么的,一下子变成黄鼠狼跳到角落去。

确实黄生闻着狼味了,更是发抖。漆媪将他找出来,说狼已走了。于是黄生有些羞恼,以原形的样子对着黄舍叫着。

黄生觉得黄家除了自己,没有省心的。一会儿,黄生化作人样,跟漆娘子提起黄舍要冬眠的事。

漆媪有些为难,看目前的情况,若没有个护卫,怎么应对危险。

往常自己一人,大不了跑到没人的深山老林去,或者待死而已,或者搏命就是,无牵无挂,也已老了,这性命有什么可以珍惜的。可如今。

黄舍上前说,“我愿意多干几天,为了更多的工钱,你也可以去寻找办法。”

漆姜十分感激,以比从前更多的钱粮酬谢黄舍。黄生也十分感动,黄家竟有这样懂事,能挣钱的。

漆媪出去通知村里狼的事,让村民们做好防备。

因不过十户人家,小圩村由通义里代管。通义里已在训练一些守卫,小圩村人少,只几个青壮,通义里又顾不过来。一些村民想跑到里中去。

漆媪却认为不如把狼除了,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于是请黄生加入除狼队伍,帮忙嗅探踪迹,黄生有点害怕,又不想太早回到河工那去,只说让漆娘子找几个力士,他再做决定。漆媪应下。

漆媪立马把猎狼的消息传出去,在家中等待前来的勇士。

乔仲最先来的,继而是不知哪来的山民,叫王方,最后是通义里赶来的一个守卫王六郎。

看着乔仲是个如此壮实的妇人,王方手上的厚茧,王六郎带了不少工具。黄生放下心,躲在屋门后,小心变作黄鼠狼模样,而后站在漆媪脚边。

漆姜指着黄鼬,说:“它是我养来寻找猎物的,将会帮助你们寻找狼的踪迹。”

王方很眼馋这只聪明的黄鼬,想着以后也要训练一个做自己打猎的帮手。

一行人喝了热过的米酒壮胆,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

漆媪为他们备好行囊中的食物,便与黄舍守在家中,看好茅儿。

黄生说他闻到那狼似乎是头孤狼,因为他没有嗅到别的狼味。

也许狼真的聪明,上山的勇士没有找到什么。或许动物们跟人一样也觉得冷,不大出来。

漆媪在家中做饭,想要用酒肉犒劳勇士。黄舍则继续陪小孩,在馋灶上的饭菜。大概菜真的很香,灶气也传得足够远。

院外,草间有细碎的动静,逐渐徘徊,靠近。黄舍突然睁眼,那种捕食者的味道,已经近了。

她脱开小孩扒拉蛇身的手,将身体变得极细小,游到漆媪那,在地上写狼字。

漆媪照常做菜,只是把一根棍子放到院门附近,一把砍刀藏在方便拿的地方。见狼不来,漆媪决定空手出去摘菜,半开院门。

来了,这狼继续探着动静,并从墙上翻进去。

它试探着走到屋前,虽然灶上煮的肉很香,但屋里有一种不一样的香气。它想,若它吃了,是否可以回到狼群做上头狼,是否可以打败山君呢?

它抵开屋门,又转身查看后方。恰在此时,一个细绳从门上落下,又即刻变大,要将它捆住。

正此时,又一根扎了钉子的棍子,朝它腿上打来,它想躲开,但蛇拖累了它,两条腿都被重击,它仍要咬人,一把刀砍伤了它。

蛇已经将它捆到不得动弹,恐怕它成了猎物。

那看起来老,但力气挺大的巫婆,一边用麻绳绑住它的嘴,一边捶打它的头,骂到:“什么东西!你这畜牲偷吃些饭菜,我也不计较了。你还想吃人了你!今天便把你扒皮扔灶里烧个汤,让我孙儿尝尝鲜!”继而是一些农人朴实的话语。

黄舍觉得骂得有点脏,就松下身体,回到暖和的里屋,反正狼已经被麻绳缠了全身。

漆媪点燃芒萁,用烟气提醒上山的人下来。

山路难行,而又天冷,一行人并没走多远。

漆媪继续做菜,喂过茅儿,又用温水给黄舍暖和身体,给黄舍吃了些熟菜和热酒。

漆媪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坐等,然后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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