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
那天风雨飘摇,雷电交加,是镇北王妃和当朝皇后生产之时。皇后产女,帝赐封号乐平,又大喜封赵国公嫡长女为长乐郡主。没错,柳明霜就是那个赵国公府的嫡长女。一个月后,在国公府府为我大办满月宴的时候,我却被人贩子拐走了。
“呀,让我捡到你了!”
一个大概垂髫年华的女子暖暖笑道,抱起襁褓里的我。
“让我捡到你了,那你就是我的师妹啦!我们杀鬼楼这脉明字开头,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就让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真是一个心善貌美的少女。
她在河边沾着晶莹的河水往地上写了几个字。
啊,想想就刺激,接下来让我来看看她写了啥吧。
明白。
明天。
明早。
明年。
明霜。
这尼玛都是什么些辣鸡玩意?于是我闭上眼睛,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只想那个“明霜”。
“好吧,那你以后便叫柳明霜了。”
我也只好认清事实,决定当一个舔狗,靠着自己炉火纯青的“舔狗功夫”混到了杀鬼楼的楼主之位。
一天天地闷在楼里,还要每天对着前任楼主柳清逸给我找的“二把手”,我觉得好生烦闷,于是便带着步月上街去花街柳巷鬼混。
是夜。刚从杀鬼楼里逃出来,还没有那东方彪子阻拦,还真的是时来运转了。于是我提着裙子坐上了马车,轻喘着气,大手一挥就甩出一百两银子:“可以把我送到最热闹的地方,麻烦您嘞。”
“嘻嘻,姑娘果然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人。”马夫在桌上摸索了一会,才将钱收进兜里,“虽然我看不见,但是马儿看得见,这马儿心里透彻着呢。”
我跟他大眼对小眼,嘴角抽搐,崩溃道:“你说什么?你是瞎的?我能......下车吗?”
这话刚说出口,马车便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怎怎怎怎么回事——!”
“这马发狂了......来,来不及了呀。”
“救命啊——”
果然,朝歌城里的人都是衰神附体。当命运给了你一巴掌,又给了你一颗糖,接着,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你踹进坑里。
马夫像憨批一样揉了揉头,朝我嘿嘿一笑:“这位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羽王府的粪坑。”
“妈卖批,什么玩意?!”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抵达整个朝歌城最繁华的地方——不夜街。街如其名,此处是整个北凉南方经济最繁荣的地带,叫贩声连天,灯火不绝,似是日日白昼,故名不夜。
车水马龙,人潮络绎不绝,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座茶楼前。那茶楼前静静伫立着一个红衣美男,正在定定地瞧着我。他对着我如沐春风一笑,转眸像身边小厮低语了几句,随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进了窑子。
两侧窑子里的老鸨穿的十分暴露,在楼前对我热情如火地招着手。但这条巷子,越往里走却越阴森,我不禁想到了食人巷的传言。
蓦然回首,沉烟竟然不见了踪影。自从我到了杀鬼楼后,前任楼主就让步月便形影不离地跟着我,无论是沐浴还是睡觉,她都会在一旁将我盯地牢牢的。
我有些着急,忽然想起方才诡异地盯着我看的世家子弟,立刻跑到那名“春风几度”的楼里去寻他。
“喂,找谁呢?”
我闻言立即回眸,那男子从在身后大门逆着灯光而来,他剑眉如飞,凤眸轻挑,唇角抿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来者或是世家里鲜衣怒马的风流公子,或是书香门第中纵马观花的温雅诗客,更似在秦淮河畔与友笑谈的琢玉郎,总之,看皮相得结论——他是一名纨绔子弟。
“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我扬了扬眉,“我找我的姐姐,她叫沉烟,穿着浅蓝色的宫装,梳着灵蛇髻。”
那人指了指前头的玄衣男子,抿唇柔和一笑:“那位公子刚从渡口回来,不如小姐去问问他吧。”
我道了声谢,朝他指的地方前去。
寒江渡口,水光接天。江上暖风拂人面微醺,花舫静静伫立在江心,那是朝歌城最大的“窑子”,文人墨客皆慕名而去的北凉第一风雅之地——沉月。
听闻沉月的姑娘们各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刺绣无人能敌,但是她们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类型。
沉烟怎么会去这种地方呢?
江心“窑子”一直向北行,有一座不周山脉,那是沉烟的师门,她该不会是去不周山了吧?我提起裙摆,身轻如燕般浮动在寒江之上,踏着涟漪疾行上了北岸。
不周山脚下是一片阴森森的老林子,入夜更是不见月光,一片幽寂,我点起了手中自己编的兰花灯照亮前方的路,轻车熟路的朝着不周山门走去。
忽然林间传来了一声闷哼,我轻轻蹙眉,拿着灯屏上呼吸地站在草丛前。
“不,不会,这里不会有鬼的吧?”我旅居人间十七载,这觉得夜深人静必有鬼出没的怂包性子却改不了,只好壮着胆子吼道,“我、我管你是什么魑魅魍魉,我可是杀鬼楼主,是专门杀你的哦!”
“救......”微弱的呼救声在丛中响起。我心下一横拔开了三米高的蒿草,心中一块大石头刚落地,下一秒又被撬起:被血染红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身上中了数刀。
我于心不忍,撇过头道:“你怎么会被南熏那群臭道士伤成这个样子,本姑娘今日大发善心便帮帮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包袱。”他瞥了一眼树干旁边放的包袱,“放信号弹,多谢。”
我抓过他的包袱,找到了个类似充气筒一样的东西,对天一拉,那信号弹直冲天际,在天上炸出了一朵凤鸣九霄的图案。
他强撑着拿起包袱里的手帕擦干净身上的血迹,问道:“这位姑娘怎会大半夜独自一人在这个林子里?”
“我的姐姐是不周山弟子,我经常上山看她。”我有些担忧他的伤口,蹲下拿着几片草药摆动着,“你先别乱动,我给你治一治血,等一会云月宫的人来了再说。”
他说:“姑娘还是先走吧,我没事,这地方不安全。”
我大大震惊,打了一个寒颤,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人:“难道那伤你的人还在这片林子里?”
眼前这个男子武功中上,能将他伤的这么严重、差点丢掉一条命的人屈指可数,必定是巅峰榜中人。
不行啊,带着一个病号,怎么跑路?这话刚落下,一处马蹄声由远至近传进了我的耳中。对方不知是敌是友,吓得我赶紧躲在树后,静观其变。
“阿云!”马蹄声渐渐停下,清冽的男声也响了起来。
草丛里的男子用尽吃奶地力气喊道:“副城主!属下失职,未能查出上次那批刺杀长宁公主刺客的身份,此行属下大意,竟然遭到余孽埋伏袭击。”
“罢了罢了,长宁这事......”
我有些好奇轻轻探出头,忽然一把短剑就从他广袖中朝我飞了过来。
我有些吃力地抓住了那柄短剑,打量了一会儿,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太富有了,这短剑剑柄上还镶着几块价值五千两银子的琉璃玉。
那男子强撑着起来,对着玄衣男子道:“副城主,是这位姑娘救了我,不然阿云如今性命不保!”
我抬眸瞧他:那人丰神俊朗剑眉星目一番凌然气度,面孔轮廓分明,眉眼间尽是寒霜,即使那一双桃花眸也融化不开,仿佛天生带着清冷和高傲。有月色落于发间,便将这一身黑衣的男子,衬的似仙灵误入凡尘。
那人薄唇轻轻抿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在下无意惊扰姑娘,还请姑娘莫怪。”
我轻轻挑眉,微微颔首:“晏城主。”
是了,来人正是如今这竹澈城的城主晏君离,他自三年前北燕覆灭,竹澈城主柳泽意不知所踪被迫“登基”后,便着手平定四方城池叛乱,定下一城制度,简直比柳泽意在的时候还要叼。
他目光下游,淡淡地瞧了一眼我腰间的玉佩:“原来是朝歌城柳城主柳如一的胞妹明霜小小姐,不知我该叫你明霜小小姐,还是柳楼主?可惜,你都听不见了。”我突然眼前一黑失了知觉,只知道好像整个人被人抗在了肩上。
莺莺燕燕欢语娇笑,好一处朝歌不夜繁华温柔乡。
那叫阿云的男子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忍地看着晏君离肩上抗的麻袋:“城主,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绑架人是不道德的......”
晏君离淡淡一笑,伸手往后敲了敲我的脑瓜壳子,欠揍地道:“父债子尝,兄债妹尝。你忘了柳如一欺负花祁的时候了?天道好轮回,现在我得好好‘欺负欺负’她的妹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