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颜悦端着一碗饺子敲响了万知只姐姐的门。
很快有凳子被挪动的声音响起,随后门被打开了。
屋里走出来的姑娘鼻子皱了皱,似是闻到了颜悦手里饺子飘出来的味道。
“你是谁?”姑娘的声音很柔美,就像是春日里被春风吹起的柳枝。
“我叫做颜悦,路过此处,想要进去讨一碗水喝。”颜悦客气地说道。
对方蹙起眉头,略显无奈道: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我这里不方便招待外人。”
“我不会麻烦姑娘的,我就站在这里不进去。”
姑娘似乎也明白了颜悦不会轻易离开,不再拒绝:
“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进去给你打碗水。”
等姑娘端着一碗水出来时,颜悦突然问她:
“姑娘,既然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是否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花似玉。”
“姑娘你确实长得很美,这个名字取得不虚。”颜悦赞她道。
“对了,我手中恰好有一碗饺子,便赠给姑娘吧,算是我对姑娘的报答。”
花似玉很久也没有动,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颜悦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既然如此,你跟我进来吧。”花似玉突然开口道。
颜悦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够被她邀请进屋,笑嘻嘻地回道:
“多谢姑娘。”
颜悦进去后就发现这是间空落落的屋子,许是因为主人行动不便,屋子里除了大件的家具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花似玉来到颜悦面前坐下,可心里却并不平静:
若今夜敲响她屋门的人是个男子,她定会一开始就把她赶走,可她偏偏是个女子……
她来找我,或许是遇上了困难,要是我不让她进来,她今晚就无处可去了呢?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这碗中的饺子有毒可怎么办?她专门带着一碗饺子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是别有所图?
花似玉太久没有见到生人,心里尽是胡思乱想,她缓慢地找到了筷子,然后拿起它试探性地在碗里移动。
终于被她夹中了一只饺子,她把饺子往嘴边凑,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颜悦在心里赞叹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想起那个和她完全相反,总是使小脾气的一两,她忍不住无奈地摇头一笑。
世间女子,有活泼俏皮的,有泼辣个性十足的,亦有温柔和善的,她们都各有各的美。
美从来不分高下,只是各有风格。
就像世间的各种花朵,它们从不惧怕被对方争艳,反倒是都聚在春天,百花齐放。
“很好吃,谢谢。”花似玉把一只饺子吃完后,点头道了声谢谢。
“你喜欢就好,我得走了,就不打扰你了。”颜悦说完,把自己面前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花似玉对她突然的告辞感到意外,她跟着站起身想要送她出去。
颜悦再三推辞,花似玉却坚持走到门口。
颜悦在看见门口的拐棍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道:
“我见你走路很慢,似乎身体不太好,要是有时间,你得多出去走走。”
花似玉许是很久没有被人关心了,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应道:
“好好。”她说完,手脚有些无措,又不自在地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那我走了。”
在听到颜悦真的要离开时,花似玉突然大着胆子开口求她:
“姑娘等等,我明天想要去城里买些东西,不知……你能不能陪陪我?”
颜悦当然无法拒绝这样温柔的姑娘,她连连点头,受宠若惊地开口应道:
“当然,明日早上我来找你。”
……
等颜悦回到万知只的家里时,海晏正和流光醉争抢睡床铺的资格。
万知只知道自己谁也惹不起,早已经自觉地在屋子外面打起了地铺。
“这里一共就两张床铺,没有你的份了!你去打地铺吧!”海晏指着床铺对流光醉道。
“我才不管你,这铺床是我的了!”
流光醉说完,借自己中毒了的理由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海晏被流光醉烦得不行,一把就将流光醉拖起来打算把他扔出去。
流光醉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边反抗边喊:
“救命啊!有人要欺负我!我可真是太可怜了!”
万知只在外头瞧够了热闹,故意大声提议:
“我有个办法,你们两个都出来和我一起打地铺,把屋里的床都留给颜悦姑娘。”
“滚!”海晏和流光醉两个异口同声回道。
颜悦在此时走过来,抱着胳膊悠悠地道。
“你们两个都别争了,有什么好争的,大不了今晚上我不睡了,把这两铺床都留给你们。”
海晏听到这里,也不再执着于和流光醉争个高下,而是看着僵在床上的流光醉道:
“要不我们两个都出去,要不就都留在屋子里打地铺,你自己选吧。”
流光醉听到这里,脑子转了转后喊道:
“那我们都出去睡!”既然让他来选,那倒不如把海晏带出去,省得他晚上睡觉都不放心。
万知只见到他们灰溜溜走出来的样子,翻了个身过去偷笑起来。
流光醉看见他抖动的肩膀,一边低头在地上铺被单一边问他:
“你笑什么?你不也和我们一样在外面打地铺吗?”
“我在笑你们两个明明修为都不低,现在竟然也会和我一样沦落到在院子里睡觉,我猜,你们之前从未睡在过地上吧?”
“那可未必。”海晏突然开口。
流光醉也反驳他:
“知只兄弟,你小瞧我了不是?小爷我之前睡过的地方多了去了,我睡过大街,也睡过树林里,我被夜晚的寒气湿过身,也被很多地方的第一缕阳光晒醒过,你这院子实在算不得什么,至少这院子里地面平坦,你还给了我一张床单。”流光醉说完,满足地躺了下去。
万知只听着流光醉叭叭地说个不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的毒解了?”
流光醉意识到自己露馅了,故意凶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记住了,我的毒已经解了的事情不能告诉阿悦,知道了吗?”
万知只听了后立马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看着他们两个说道:“你们两个倒是经历相似。”
“说什么呢?谁跟他经历相似了!”流光醉转头看向他,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没说错啊,你们两个的家族都没落了,也都在外流浪过。”
海晏突然开口打断万知只:“这流浪二字不好听,你换个词,就用……游历吧!记住了啊,我们之前那是在游历,以后可别再说错了!”
海晏说完,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睡在屋里的颜悦。
流浪流浪,这个词总给他一种他没有家的感觉,他之前可一直都是用“游历”来形容自己的过去的。
“对了,跟我们讲讲你们万知族的事情吧?”流光醉打了个滚,滚到了万知只的身边。
万知只见状,连忙抱着被子坐起来,躲得他远远的。
流光醉见自己被嫌弃,正打算生气就看见万知只开口了:
“我们万知族虽然还没有没落,但在我看来,离真正意义上的没落只有一步之遥。”
“什么意思?你们万知族不是号称知道这世间一切秘密的吗?”海晏问他。
“因为我们的族人早已经迷失了自我,所以在我眼中的万知族,早已经是摇摇欲坠。”
万知只又躺了下去,他把双手垫在脑后,看着星夜说起他的过去:
“我离开万知族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未来一定会后悔的,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在心里为即将迎来的自由欢呼。”
“你们看过木偶戏吗?在万知族的日子里,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台上的木偶。”
“我所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被困在江南小院里的小少爷。”
“我被所有人围在中间,永远穿着锦衣。”
“我的手里必须得拿着算盘,必须得学着如何将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我有时会觉得我们这样子很傻,明明家族里的钱足够我们用几万年了,为什么还要费劲地去做这些事?没有人会为我们叫好,我们也从来不知到底是在表演给谁看,又是在做谁交代给我们的任务。”
“我们只知道,从小接触的便是这些,长大后要去接过上一辈手里的重任。”
“你们说说,这样的家族,哪里还像妖族?”
“我心里一直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无法忍下去,会崩溃的,我只不过是在等待一场盛大的逃离。”
“到那一天,我一定会只听从我内心的声音,绝不会回头,我会扯下我身上所有的线,做一只只属于自己的万知鸟。”
“我记得我离开万只家的那一天天空很蓝,近乎无云,就像我的心里一样,所有的束缚和困惑都已经被我清除,离我远去。”
流光醉越听越来劲,恨不得挪过去和万知只靠在一起。
万知只见到他的动作后,蹙眉往旁边移了移位置,然后继续说:
“我从小到大都是个不认命的人,从我离开万知族的那一刻起,我便做好了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准备。”
“可是等我再次回到江南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爹,他老了,已经进入晚年了,因为我们万知族常年居住在凡界,喝的水,吃的食物皆带着混杂之气,所以我们的寿命也在跟着减少。”
“数代下来,我们的妖体逐渐被生活的环境同化,唯一能够被我们留下来的,不过只是我们万知一族的天赋。”
“可在我看来,我们知世间万事,却不晓自己此生所求。”
“有时我会想,我们万知族人对金钱那些无法控制的**是不是天道对我们的惩罚?”
“正因为我们知道了太多秘密,所以才会比任何人都清楚金钱的本事。”
“在我们族人眼里,金钱几乎代表了一切,胜过生命中的其他所有美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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