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只,不是这样的!”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个人是你。”
岁寒梅看着满脸不信任的万知只,在心里想:
这些年,被关在林间小院里的人除了你,还有我。
我也锁住了自己,自欺欺人地锁住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但你要是想称一称我的心意,那你得准备好世间最重的砝码和最坚硬的秤杆,因为我怕,你的称还没称出结果来便会断掉。
万知只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她,只是照着计划带她走进了下一场万知境。
“你要带我去哪里?”岁寒梅追问他。
“现实中的我已经瞎了,只有在万知境里,我才能送你一场你喜欢看的极光。”
“知只,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行动来证明我没有骗你。”岁寒梅用发誓一般的语气对他说。
她感受着万知只手里的温度,觉得自己好像离他很远,远到他听不见自己说的话。
万知只偏过头,似是不打算听。
等万知只停下脚步,抬手一指示意她朝天空中看时,岁寒梅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极光之下。
极光是世间最绚丽的光,它像是天道书桌上琉璃盏泄出来的光,又像是天道给星星铺的床铺。
它充斥着浪漫与夸张,它是天道的神来之笔。
它是今日这场喜宴的背景,只为衬托这对终于走到一起的有情人而存在。
当万知只和岁寒梅抬头时,他们就像是是画中的小人,在抬头看与他们同处画中的绚烂。
极光的颜色让岁寒梅想起万知只之前想要赠给她的一块晶石。
想到这里,她突然抬手摘下自己的发簪,看着上面的翠色发呆。
她好像知道当年没有送出去的晶石被他放在哪里了。
就在这里,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像他一样,和她只有咫尺之隔。
“寒梅,你若是不喜欢我,不必勉强,我对你好,本就没有期待你会给我回应。”万知只板着脸说。
岁寒梅从未见过这般严肃的他,让她更加后悔自己迟了。
万知只说完就负着手离开了,嘴上说:
“跟我过来,这里有给你准备的晚餐。”
岁寒梅还没有跟上去,本就虚弱的万知只就摔倒在了水里,她见状立马朝他跑过去。
等她弯腰下去想把他扶起来时,万知只突然偏过头,抱住她的脑袋后咬住了她的唇。
现在的万知只已经完全屈服于自己的执念了,他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肆无忌惮,可以行事荒唐。
他把岁寒梅拖进水里,和她身着喜服坐在水里,在她耳边一句句地说:
“我们回家去,以后都不走了。”
“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岁寒梅怕万知只被冷到,顾不上自己被咬得有些疼的唇,她刚想要拉他站起来,就被他再次推进水里。
两人面对面坐在水里,都是新人打扮。
他们的衣摆都顺流而下,万知只的衣摆追着跑着,想要拽到岁寒梅的裙子。
小溪边有花树落下花瓣无数,它们铺在水面上,像是在为他们贺新婚。
岁寒梅打量着四周,感受着他们的狼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明明是憧憬了无数次的场景,却发生在如此匆忙的时候。
他们好像都没有准备好,他却急不可耐地想要拉着她步入婚姻。
她只能紧赶慢赶,生怕落后了一步会让他伤心。
岁寒梅抬头看着他眉心妖格里暧昧的苏梅色,心想:
虽有漪念咒的原因在,但我知道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
怪我是真的,想要娶我也是真的。
他很急,那我愿意配合他,将一切提前。
万知只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她,突然朝她过去,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
两人抱在一起后,他们的腰带顺着水流在水里交缠,就像是两条长鱼。
他不甘,也愤怒。
今夜是他们的新婚夜,他们本该坐在铺满喜果的婚床上,欣赏自己的爱人最好看的样子。
如今却在这冰冷的小溪里。
极光冰冷,不如喜被温柔。
有情人相对无言,冷过这世间的极冬天气。
万知只突然双手抱起岁寒梅,带着她缓缓走上岸。
他们两个都湿漉漉的,在地面上留下似雨般的水迹。
万知只边走边说:
“你别想着逃走,这里是我的万知境,你是逃不掉的。”
“我本就不想逃的,知只。”
万知只听到这里,挑眉看向她: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岁寒梅突然朝万知只伸手,他下意识地避过,眼神警惕道:
“你想打我?”
“不是的,你的衣服乱了,我想帮你理一理。”
岁寒梅解释完,看着他脸上的警觉想,自己真的是伤了他的心了,他竟然会怀疑自己。
万知只的眼神逐渐放松,似是信了,又似是在隐藏着什么。
经过这些事,他好像变成了一棵仙人掌,非要把她扎得浑身是洞不可。
“知只,你还记得被我捡回家后,我给你做的第一碗汤圆吗?”
“我记得,我记得你给我做的每一碗汤圆。”万知只眼神冷淡,但微微上弯的嘴角却骗不了人。
“那我可不可以用我做的那些汤圆换一次被你原谅的机会?”
“你要我原谅你什么?”万知只反问。
“我想让你原谅我……”岁寒梅的话还没说完就自己跳下来,反过来用琴弦困住了他的双手。
万知只像是个想捕鱼却被鱼反捕的鱼师,被困住后疯狂地挣扎。
“你在欺负我?”无可奈何的万知只看着她怒道。
“错了,是我以后都任你欺负。”岁寒梅低着头认错似的说。
万知只撇过头生气,不肯说话。
岁寒梅见状,朝万知只走过去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又微微偏头亲了亲他的脖子。
“我的新郎,之前都是我不好,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岁寒梅服软的语气令万知只的耳朵脖子瞬间变红,不自在地离她远了些。
这还是他第一次躲开岁寒梅,岁寒梅见状自然心里难受,她用前所未有的勇气说:
“我曾在月牙泉边和你说过,等到下一次看到极光时,我会告诉你答案。”
万知只听了后转身避开,就是不肯理她。
岁寒梅像当初他向自己走来时一样,一步步地朝他靠近。
最后,她把他逼到了水边。
万知只见自己无路可退,刚想要跳下水就被她拽住:
“之前那句话,我现在送回给你,你别想着逃走了。”
“我会把本该给你的爱都还给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你很好很好,好到让你不敢相信。”
岁寒梅说完,心里都是极其强烈的逃跑冲动,她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人。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再让他失望伤心了。
这是他们的婚礼,她这个新娘子要是落荒而逃了,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岁寒梅见他不回应,故意激他。
“看来,你也不过是只纸老虎嘛,你敢不敢……”
“敢什么?”万知只反问。
“敢不敢与我做个约定?”
“有什么不敢的。”万知只嘴硬道。
“那你可愿与我约定共度余生?”
“我……”万知只哑巴了,想了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半信半疑地偷偷看她。
“婚礼还没有结束,我们继续吧。”
岁寒梅把之前偷偷带来的红盖头戴回去,然后指着自己说:
“你该掀盖头了,夫君。”
万知只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就哭了。
在他参加的很多场喜宴里,他见过无数春风得意的新郎,每次他都是以压床童子的身份出现的,只能在角落吃花生瓜子。
现在的自己虽然穿上了新郎服,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新郎,更像是求而不得,只想要报复对方的失意人。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呢?是强求?还是为满足自己而打造幻梦?
回想过去,他很少有这般绝决的时候,第一次是在离开万知家的时候。
第二次是在去闯十阎殿救她的时候,那时候他不清楚要面对的危险,只知道他想和她活着出来。
刚才,是他的第三次绝决。
他想要顺从心里的**,想要不顾她的想法成全自己的美梦。
可是,眼前戴上红盖头的她,是真心想要嫁给自己的吗?强求真的有好果吗?
想到这里,万知只妖格里的苏梅色开始疯狂占据地盘,没过几瞬,苏梅色覆盖了他的整个妖格,一点原来的颜色都看不见了。
万知只彻底失控了,他崩溃地跪在地上,满眼泪水地喊,似是想要把心里的委屈和愤懑通通都喊出来:
“我好辛苦,我好难受啊!”
“这些年,我真的好想和你说话!”
“我恨你!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听一听我的心意,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是我,却不愿意与我相认!”
万知只说完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泪,他太用力了,被他擦过的地方都红了起来。
岁寒梅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自己掀开了盖头。
“你可以生气,可以怨我,本就是我做错了,我该罚,也该给你一个交待。”
岁寒梅说完,也朝他跪下。
两人相跪而坐,看起来,像是一对正在行夫妻礼的夫妻。
岁寒梅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我乃是岁寒族的神女,与爹娘逃离岁寒族后在凡间定居。”
“百年前,我与你相遇,之后与你同住于林间小院。”
“我在林间小院时便对你有意了,本不奢望能够得到你的喜欢,谁知后来得到了你的垂青,令我心中又喜又怕。”
“喜的是你我竟是两情相悦,怕的是我的身份会连累你。”
“我自知我的身世不凡,麻烦缠身,恐无法与你过简单平静的生活,所以不敢直接应下你,谁知这一别,再见已经错过,目盲之身恐难以当好一个妻子,所以我选择了不与你相认。”
“之后我的言不由衷让我们越行越远,我的自以为是令你独自承受生活负担。”
“我或许是个好姐姐,但并不是个好的爱人,在感情一事上,我总是令你失望伤心。”
“所以,请你教教我,教教我怎样对你好,我一定认真学习,必不再令你伤心流泪。”
“一切都是我不好,我自知无法得到你的原谅,只求能够得到一个弥补的机会,愿你施舍。”
岁寒梅说到这里,附身对他行了一个歉礼,然后直起身继续说:
“此事皆因我而起,你无需承认任何过错,一错再错的是我,口是心非的也是我,对你的心意故作不见的是我,伤透你心的也是我。”
“若你愿意接受我这戴罪之身,我必好好待你,做你的好妻子。”
“我不需要你的谅解,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只想余生伴你左右,好好弥补。”
“我必将忠于我们之间的感情,与你相守,永不分开。”
万知只听傻了,震惊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岁寒梅见状,直接扯着万知只的衣领朝自己的方向一拉,他没有稳住身子,直接扑在了她的身上。
“若你不拒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万知只的手无处安放,只好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等万知只和岁寒梅分开后,他低头看着困住自己双手的琴弦,感觉自己才是她的柳月琴,被她用来弹了一场凤求凰。
被弹响的是自己,被求婚的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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