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次被抛在野外的时间过去了一周。
期间他无数次把玩那张名片,用拇指摩挲上面烫金的字迹,又用中指去弹它。
最后,他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客气地询问道:“你明天有空吗?”
“……”对面绝对捂着通讯器的收音筒在笑,他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我下周三才有空。”那道声音宁静深沉,仿佛轻风吹过密林留下的低吟。
“但你如果叫我的名字,我今天晚上就有空。”
“……”韩晏洲的嘴唇蠕动两下,终是开口道:
“吴歧。”
“在。”对面又低低地笑了笑,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回让韩晏洲感觉到某种微妙的暧昧氛围。
“地址给我?”吴岐说。
“好。”他在酒店里换好了衣服,开上暖气。
两小时后,门铃响起。韩晏洲脱掉披在身上的外套,起身开门。
“真够慢的,”他略微昂首,抱胸手肘抵在门框上挪揄,“马上就明天了。”
“——”陆兽勾起嘴角,缓慢地呼出一缕鼻息。
他突然被抱紧了,两只有力的大掌虚虚拢住他的腰。
深灰色的眼睛朝他俯来,一动不动地凝视他,带着外头的冬雪气息和己身的炽夏温度,逐渐吻压上他的唇。
背后衣服的细绳被拉开,韩晏洲闭目吐出一口气,昂首放任陆兽继续。
“韩晏洲,戴上这个。”一串刻有陆高院logo的珍珠手链被搭在他腕上。
“嘶……别,我手腕还痛着呢。”韩晏洲吊儿郎当的嘶声,假装还在意第一天认识时发生的事,去推吴岐的手。
“——”吴岐看着他拧在一起的两条黑眉,也笑了,有样学样,仿照韩晏洲跟自己初遇时的情景,手臂穿过他的后腰绕到另一边抬起的手腕处——当然,是脑袋抵在他腰边,肩膀最大程度下垂的状态。
“行了,我被你别到了!”
当韩晏洲的手腕被吴岐从他腰后穿过来的手给缠住、绞在一起时,他的身体也被吴岐压过来的半边身体别到,弯下腰去。
吴岐装作听不见,飞快给他戴上手链后,像抱手风琴一样把他折叠成N字型抱起来,往里面走。
次日晌午,他从睡梦中醒来,吴岐已经离开。
满室狼藉被清理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韩晏洲看着整洁到如同崭新出场的内场环境,满意地勾了勾唇。
他收拾好自己,把领带系到喉结下方,戴好耳麦,拎起包、推开门,开启全新一天。
直到……
他被询问:“晏洲,你结婚了?”,他才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被陆兽戴在他手上的时间一定很久,否则他从床上醒来时,不会因为身体已经适应而没感觉出自己左手手指上有任何异样。
“哈哈,没有。”韩晏洲张开五指,看着它,笑了笑。
“就……戴着玩儿。”他抬抬手指,给出标准通用解。
“戴着玩儿?!”同僚拔高了声音,又赶紧压住,“你知道这小东西多贵吗?”
“多贵。”韩晏洲被说得,引起了好奇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悄然出现在他手指上的小东西。
“咱们不说溢价,你就看看这构成……IF矢车菊蓝宝石,30颗D级天然钻,一簇珍贵蓝珊瑚。这枚戒指的项链版本,我只在权贵植物派的收藏馆里见过。”
韩晏洲努努嘴,“那我该庆幸,这是枚戒指,不是一条项链。否则我会出现在陆兽的牢狱里——被绑在权贵的地下室也说不定。”
傍晚,他收到条短讯,发信者未知,内容简短:
【戒指喜欢吗?】
噗哈。
韩晏洲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回复:疑似我入侵陆兽权贵馆藏掰下来的战利品,还不赖。
【下周三见一面。】
手中通讯器“嗡,嗡-!”,他的视线落过去,扫了一眼屏幕,笑着打下:好啊。
“嗡,嗡-!”
他收到一串地址。
不、会、有埋、伏吧?韩晏洲半开玩笑半认真问。
【如果要抓你,刚遇见你我就会动手。】
……哈。韩晏洲扬了下眉,姿态闲散地打道:那你怎么不动手,爱上我了?
【嗯。】
“……”
韩晏洲的心跳漏跳一拍。
对方发完这个单字就杳无音讯。他很想去追问,最终却没有真的实施。
——搞什么,跟谈恋爱一样。他们可不是这样美好的关系。
“嗡,嗡-!”
【爱上你了。】
似是终于忙完,又似是见钓胃口的策略没有效果,对面这才给他发来一条颇具歧义的短语。
韩晏洲不动声色,反将回去:是吗?我该在哪断句?尊敬的歧义先生。
【哪里都行。】
对面回完这一条消息,状态就变更为灰色中空的离线了。
韩晏洲笑着皱皱鼻子,有种被隔着屏幕舔了一口的错觉。
“搞什么,真的像在谈恋爱……”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用右手手指戳戳左手无名指上的蓝珊瑚,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指环,上下转动两圈,想取但最终还是没有取下来。
平静如潭的内心如石子入水一般的层层纷乱起来,韩晏洲无处释放这股躁虑,漫无目的地划动通讯器联络簿电话,在“申侑也”三个字旁边停下来。
就在此时,他手里的通讯器震动起来,申侑也恰好找他。
“看直播了吗?”对面轻轻说。
“申,你已经退休了。关注这些可没有工资拿。”
他展臂去调整了下面前两大块电脑屏幕的位置,调笑道。
多亏申侑也这场“及时雨”,他的心跳速度回归正常。
到了周三——陆兽和他约定的时间——他坐在约定地点对面的咖啡馆床边,却没赴约。
韩晏洲没解释原因,陆兽也什么都没问。
……本该如此。本来就应该如此……他在心中默念着,却不为何仍然无法摆脱烦躁,甚至更加心烦意乱了。
他去申侑也眼前乱跳。
——既然上回是申侑也把他治好的,那这回一定也能行。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鳄鱼给他的任务直播发了过去——
“唉!看得我都有些热血沸腾了,真想知道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呀~”
韩晏洲贱兮兮地捏着嗓子,故作期待。
心越乱,他就越嫌还不够,甚至抽空亲自跑到前同僚的海鲜餐厅去讨嫌:
“哟!是在等谁呐?”
然后他果不其然、心满意足地被店老板讨厌了——“韩晏洲,我看你挺闲。”
临走前也不忘提醒申侑也,但也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以你的功勋,再怎样也得找个耀日级才勉强能弥补你所损失的吧!”
回去之后,他很久都没有再跟吴岐联络。
吴岐也像就此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所以这大概就是最后了吧?
他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却依旧感到胸闷和压抑。
——倒也不亏,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还白赚一枚馆藏级珍品。
韩晏洲眸光微暗,取下左手无名指上的蓝珊瑚戒指,捏着它,手腕轻轻往前一抛,价值无数的宝贝就以一条抛物线的走势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嗤!
塑料袋响起被打中和挤压的声音。
本以为一切就此了结,当天深夜,韩晏洲见到意料之外的来客。
他被强行摁在一个炽热滚烫的胸膛上,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下、一击击,狠狠撞在他的后背上,让他霎时间恍了神。
他被禁锢在巨兽怀中,被一只粗糙的大掌捏得仰起下巴,迎接一场亲吻。
它们像雨点那样,在他脸上轻柔地洒落。
“想我没?”陆兽在他背后,沙哑地问。
“不想。”他正要发力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陆兽的左手像寻觅猎物的巨蟒那样,顺着他的左胳膊蛇游而下……到某一处却停止了。
他的左手无名指被掐起:“戒指呢?”
陆兽问。
“扔了。”韩晏洲朝垃圾桶的方向努努嘴,故作轻松地弹了个舌。
“好啊?”他被摔在床上,床垫像弹簧一样以起伏的海浪状上下弹了好几下。
第三次见面,吴岐为他带来一条半透明的海薄晶项链,淡蓝色,质地水润。
“上回没能把项链给你弄过来,总觉得遗憾。这次补上。”
项链的晶片贴在他锁骨间,竟有清神的作用,驱散他内心的烦扰。
“晏洲,你戴这个很好看。”陆兽亲吻他的手背。
“我不是女的。”韩晏洲簌而抽出自己的手背。
“陆兽总是喜欢装饰和打扮自己的伴侣,不论男女。”
吴岐对上他的目光,把捡出来的戒指也一并戴在他手上。
“——在他们有能力的时候。”吴岐加上这一限定语。
“我是你的伴侣?”韩晏洲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红润的嘴唇中故意将尾音咬得上扬。
吴岐搂住他的腰。“……你会是吗?”他被反问。
“……”韩晏洲微微笑着,不自觉偏头往斜下看。
被挤压出的鼻息代替了回答,他一时间没说话,但又很快补上了:
“有什么伴侣,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一下的?”
他的手绕过陆兽的脖子,猛然抓住对方颈后的头发往下一拉,凑近去促狭地笑道。
“——”陆兽被他逗得直乐,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是你先放我鸽子的。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深海大祭司先生。”
“歧义先生,请不要模仿我说话。你怎么知道的?”这回是他主动挑开陆兽的牙关。
“第一次见面后,我回去感冒了。家中长辈为我请到一位资历颇厚的医生,她询问我都中过哪些法术?于是我得知有这种可能。现在是证实了。”
韩晏洲不与置否。反正此刻什么都不影响他们乐于交缠在一起。
翌日一早,他又要再来,申侑也的电话打过来。
“韩晏洲,你现在有空没?”
“……告诉他你没空。”吴岐亲了亲他的脸颊。
这可是申侑也退役过后,头一回找他,他得听。
果不其然,申侑也给他推荐了一名没有登记在册、还身负重伤的鱼才。
只要他好好把握,珍珠以后就是他的跟班鱼了。
“知道了,我派鱼过来……”韩晏洲突然颠了一下,“呃唔……!”最后一声被他死死咽在喉里,眼角滚落两颗生理性盐水水珠。
“你做什么?!”他怒目而视。
通讯器被吴岐拿到手里,挂断。
“23 185 200 28。”巨兽把鼻尖伏在他耳下,缓慢而悠长地吸气、呼气时,报了一串数据,莫名其妙道:“他比不过我。”
“……?”韩晏洲神情茫然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用拳头去招呼对方。
“我现在要去安排珍珠的救助任务,你给我老实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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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3 225 200 28(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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