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全部重做!”
今日是郡主十六岁生辰宴,寅时景安郡王府膳房中已忙得热火朝天,婢女小茵尝了一口鸡汤后眉头大皱道:“鸡汤里的虫草必须是西疆不知道吗?怎还用这种普通虫草对付?!”
飞芸郡主是王爷嫡女,深受宠爱,向来挑剔。晨起漱口必须露水,擦嘴必须丝绸绢,这最重要的生辰宴更是分毫计较。贴身婢女小茵彻夜盯着厨房,掩了个哈欠又叉腰道:“郡主是你们开罪得起的?!”
宴会熬的鸡汤是丢掉鸡只要汤的,一下子上哪儿重新找一百只鸡去,膳房有苦难言,但只能打碎牙咽回肚子,立刻举步如飞重新去找鸡了。
好在在宴席之前还是顺利的完成这道美味,精美的菜肴一道道端上长案,四面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这汤真鲜!”
俞倩是宁飞芸的表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她坐在她身边,尝了一口鸡汤,表情夸张,惊喜赞叹连连。
“一般般,还差点火候。”宁飞芸抿了一口便不再喝了,放下琉璃白玉盅,擦了擦嘴。
丢弃数百只鸡熬的鸡汤,虽然她只尝了一口,但却没有质疑,身侧的小茵松了一口气。
“表姐,我打听过了,星烨山分六大峰,其中最强的就是夺阳峰,如果我们能拜入夺阳峰门下,那必将前途光明。”
这次星烨山招收弟子共计三十二人,共给了景安郡三个名额,除了嫡女宁飞芸,还有她庶弟宁泉,另外一个名额给了俞倩。
俞氏不过是本地大族,这次能拿到名额不过是多亏她自小和郡主交情好,可以做为陪读陪侍和郡主一同上山。
宁飞芸在手背上抹了抹雪珠霜,觉得质地有点干皱了皱眉头,听她讲。
“这次九郡的贵族都会来,竞争颇大,一定要第一眼便引起注意。”
仙门招收弟子五十年一次,还必须十八岁以下,不是每个人一辈子都有机会去的,俞情得到机会十分兴奋。然后顿了顿遗憾道:“星烨山宗主是司徒尧,夺阳峰峰主是谢闻,凡间对他们知之甚少,很难打听到他们的喜好。”
不只是他们,凡间对整个修仙界都知之甚少。
“没用的。你会打听,别人自然也会打听。”宁飞芸不置可否,把雪珠霜递了过去:“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俞倩不大懂她什么意思,但还是在手腕试了一下,习惯性奉承道:“真好。”
宁飞芸摇头道:“不大行,油脂不够细腻。”
“油脂?这个是做什么的?”
俞倩有些疑惑,看着也不像胭脂,涂着冰冰凉凉不知是何作用。
飞芸郡主道:“晚些再告诉你。”
两人聊着聊着,四曲歌舞之后,宴席已经过半。
宁飞芸的交际应酬,只是会和一些身份近似的人攀谈来往,而像牟县主这般只是区区一县之主的人,只能远远的坐在角落,反复思考着如何才能和这最受宠的大小姐拉拢一些关系。
“阿姐好。”忽然低低的男声响起,宁飞芸抬眸,眼前站着一位十二三岁的男孩,怀中捧着一只兔子。兔子周身洁白如玉,长耳竖起,很是漂亮,但却绑着绷带,显然是受伤了。
这男孩正是宁飞芸的庶弟宁泉,他双手捧高把兔子递过去,道:“阿姐,小玉已经治疗好了。”
宁飞芸立刻接过兔子,小兔子在她怀里撒娇似的蹭来蹭去,但右腿因为受伤并不灵便,她心疼不已。“几日能恢复好?”
“大概三日。”
“行,若三日恢复不好,那就把你的腿也折了吧。”
宁飞芸平淡的说。宁泉心中一紧,但依旧维持着恭敬的姿势站在她身侧。
“让你陪它玩儿,你却让它摔折了腿。不让你长长记性,你可知道它会有多疼。”宁飞芸不紧不慢道,她轻柔的抚摸着兔子,满眼心疼低声道:“真是可怜,折了腿,该有多疼啊。”
宁泉依旧一动不动,宁飞芸皱了一下眉:“别杵在这里了,道歉吧。”
宁泉垂眸道:“姐姐,对不起。”
宁飞芸动作停下,把兔子放在旁边地面,抬头看他:“我让你给它道歉。”
“跪下,道歉。”
宁泉身体紧绷起来,自己他母亲不过是一介早已亡故的歌姬,而宁飞芸的母亲却是尊贵的皇族。
他从小便提心吊胆的生活——为她奔波跑腿,翻跟头给她取乐,充当人形肉垫陪兔子玩耍,去做很多事情去很努力的维系和嫡姐的关系,但却总会被宁飞芸轻飘飘的羞辱。
此时亲友们注意到这里奇怪的僵持,陆续看了过来。
他知道宁飞芸是故意立威。
宁泉咬紧牙关,缓慢的掀起衣袍,后退三步,朝着兔子磕了三个响头:“小玉对不起,小玉对不起,小玉对不起。”
亲友们都注意到这里,包括他们的父亲宁王。
可直到宁泉磕完了头,宁王才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好了,你们两都别闹了。”然后朝着宁泉道:“小泉,坐下吧。”
宁泉不发一语,寻到自己角落的座位安静坐下。
此时仆从领着一位青衫男子姗姗来迟进入宴席,他一身素衣,与在座各位锦衣华服格格不入,但气质高洁,无丝毫谄媚之色。
宁飞芸看到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宁王问:“怎么样邹先生。”
邹宁道:“禀宁王,在下不辱使命取回了三枚山门令。”
“何时出发?”
“明日午时。”
“为何如此着急。”
“星烨山山高路远,恐生变故。”
自他进来宁飞芸眉头便一直锁着,这个邹宁是宁府的客卿,她最是不喜这人装腔作势,还自持清高的德行,奈何父亲却还让他做自己的师父。
自小邹宁总是无事生事,还妄想教育自己,让她很是不满。
此刻宁飞芸抿了抿唇,蔑视道:“山门令在手还能生什么变故,师父你未免也太过于胆小了。”
邹宁合手恭敬道:“郡主,仙门问道,入山易,修道难,唯德者能行远,需从细微开始,更需从端首开始。”
这个邹宁又开始明里暗里讽刺自己了,宁飞芸瞬间怒气上脑:“哼,你是去过?轮得着你来论!”
任何国家的国师都必须有过修仙问道的经历。邹宁心高气傲,梦想成为国师,去指点江山,却十年寻道无门,连仙门的门槛都没资格踏入,只能屈居郡王府中做了个一个客卿。
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面对宁飞芸当众戳自己痛处,邹宁依旧恭敬合手,不卑不亢道:“兔儿会疼,人更会疼,多积德方能行远。”
“你!”宁飞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了你吗?!”
气氛僵持,大堂中无一人敢言。
宁王放下茶杯,砰的发出一声脆响,水花四溅。
“芸儿!坐下。”
父亲发话了,宁飞芸不敢在继续,抿唇坐下。
“邹先生,此去山高路远,相见再难,爱子之心望能理解。”宁王抬眸看向邹宁,稍作停顿道:“最迟还能余出几日?”
邹宁语气依旧没有半分变化:“最迟还能预留五日时间,然后快马加鞭二十一日之内必须赶到。”
“那边用最好的马吧。”
“是,在下告退。”
邹宁离开后,宁王又沏了一盏茶,抚着玉茶盏问:“芸儿,你之前所说的入山之礼是否已经备好。”
星烨山地势高,气候干燥。夺阳峰以剑为道,长久的练习,手腕易有痼疾。
夺阳峰峰主谢闻有一爱女谢遥遥,年轻爱美,喜欢人间新鲜事物….宁飞芸很早便开始准备,希望找到一款活肌生血膏,既能治伤也能美肌的良药,若在入门之后结交上谢遥遥,那算是一块非常好的入夺阳峰的敲门砖了。
宁飞芸道:“虽已备好,但仍觉不足。”
“什么不足?”
“不够细腻。”
宁王顿了顿道:“都已经是最好的脂膏了,实在不行便算了吧。”
宁飞芸立刻反驳道:“不行,爹爹,此次九郡贵族都会去,必须要能拔得头筹,引得瞩目。”
“那你想怎么做。”
“我….”
飞芸郡主一下子顿住了,只剩下五天了,好像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宁王,郡主,你们是否听过顶油。”
忽然,响起一声男音,飞芸郡主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坐在角落处的中年男子。她从未见过这人,没有半点的印象。
宁王看了他一眼:“哦?说说看。”
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既能除掉那群人头鼠,又能在宁王面前表现表现,这样的时机牟县主绝不能错过。他深呼吸一口,缓缓道来了他的主意。
宁王稍作思考后道:“可能也是一个法子,那便试试吧,多试试总没错。”
牟县主道:“但那群孩子很是不好对付。”
宁王道:“一群孩子而已,能有多麻烦。”
牟县主回答:“为首的那位,可以操控山中之狼。”
这话一下子引起了飞芸郡主的注意,她骤然抬头:“操控狼?”
牟县主点头道:“是的,五鬼道多野兽,居有狼群,为首那女孩身侧常伴一灰狼之王,能号群狼,很是麻烦。咸德县百姓苦其久矣,若能除之,实乃大功一件。”
飞芸郡主却一下子笑了,让牟县主有点慌张,完全摸不着头脑。俞倩也跟着笑道:“表姐,居然有人在你面前谈控狼。”
她笑了一会儿道:“那这群人头鼠,我更要会会了。”
牟县主的一提,郡主很随意的决定,宁王一个试一试的想法,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鹤颐楼里,歌舞升平。
说书人在台上一拍案板,朗声道。
“当今世界十六国,九大仙门,数百世家,有仙缘者寥寥无几。四十年前,国师戚君学成而归,得星烨山庇佑,自此夏国风调雨顺十载有余。如今,仙门开道纳才,必将又诞生数为传奇英才,你们猜猜谁会为其翘楚。”
人群中一人喊道:“当然是三皇子,天资聪颖,又最受宠爱。”
旁边一人不赞同:“我看是大皇子,自古以来长幼有序,有大皇子在,还有三皇子什么事。”
那人争辩道:“我看你是不懂了,仙门修习看天资,看什么长幼。”
他说的不无道理,一下子对面的人哑然无话了,人群中又有一人道:“你们怎么都不提咱门郡的飞芸郡主啊!可自小便是修炼奇才,还没凝仙骨便已练的一手的好术法,习文有名师邹宁,习武有尊者向韬,要说潜力,可是丝毫不逊色两位皇子。”
“但听说飞芸郡主脾气不大好。”
“嘘,这敢不可瞎说。”
….
台上说书,台下观众议论纷纷,大堂的一处角落,方桌围着六个孩子,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兴致勃勃,却全然没有理会台上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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