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谦礼

沈谦礼走的那天,孟楠橘和他的朋友一起去送他。

朋友们挨个上前,拥抱着他,说着不舍和祝福之类的话。

轮到她了,她不敢像他的朋友一样去大大方方拥抱他一下,因为她知道自己跟他的朋友不一样。

所以她笑着上前,站在距离他小两步的距离外,用此生最好的演技笑着跟他说:“诸事皆宜。”

她是个胆小鬼,看着他,连他的名字“沈谦礼”三个字都叫不出来。

一众的告别声里,就她的告别最短。

所以朋友问她:“你怎么就说这么四个字?没什么其他的要跟他说了吗?”

她笑着摇摇头:“都在那四个字里了。”

“诸事皆宜,我喜欢你。”

她只跟他说了一半,后一半,她不打算给他听到了。

“诸事皆宜”即一切都好,既然要分离,那她就祝他一切都好。

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孟楠橘在这人声嘈杂的人海里看着少年一步步从自己的世界走远。

她想嘶吼,想大声挽留,想崩溃大哭,可她只是想想。

*

沈谦礼是高二那年走的,去国外了。

他走后,她的生活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不再爱说话,一下课就把头埋在胳膊里补觉,同桌说她被瞌睡虫附体了,她笑笑,不说话。哪儿有什么瞌睡虫,不过是因为他的离开,让她失眠了而已。

同学看到她的沉默,都纷纷说她变了一个样子,但其实啊,她只是变回了自己的原本样子而已。

原本的她,沉默寡言,不爱跟人交流,喜欢安静,有点社恐。

可自从喜欢上了那个阳光一样的少年以后,她为了离他更近一点,就想法设法开始接近他。

她硬生生把社恐的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阳光外向的人,伪装成了一个话痨,伪装成了一个活泼好动的人。

老师、同学都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纷纷夸赞她,说她像从含羞草变成了向日葵。

可没人知道,这是假的她,是她为了接近自己的光而伪装出来的她。

最后呢?伪装的最后是她伪装成功了。

她费力地跟他的朋友打成了一片,他们偶尔会带她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

看着自己和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孟楠橘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烫。

本来她也不奢望他能够喜欢自己,只期盼着自己能够在最黑暗的时候每天见他一面就好了。只是可惜啊,可惜老天连她这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

*

孟楠橘是在沈谦礼离开的前一天得知他要出国的。

她记得清楚,吃饭的时候朋友调侃他,说:“阿礼,你这一走可能就不回来了吧?我们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了,不会是你结婚的时候吧?”

少年听后粲然一笑。

“估计是吧,等到法定年龄,如果能跟她有结果的话,跟她结婚的时候一定邀请你们来。”

其余人纷纷“呦呦呦,这就秀开了”的起哄。

只有孟楠橘一个人像失去了行动力的木偶,动作僵硬地往嘴里塞着白米饭,像极了傻瓜。

她突然记起来,有次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不小心撞见了他在角落里打电话。

尽管电话对面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依旧温柔地笑着跟对面的人说话,语气温柔宠溺地轻哄对面的人:“乖啊,我很快就去找你。”

她躲在离他不远的墙角绞尽脑汁地想,能让他眉眼含笑地轻哄着的人到底是谁。

时隔很久,原本已经快要忘记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眼睛酸涩得要死,心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很难过,难过的却不是因为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而是因为他要离开。

“他要走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几个字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失态,盘里的菜都洒了也不想去顾及,因为再不走的话,她觉得自己会哭得像个傻子。

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她就跌跌撞撞地起身。

“她怎么了?”有人问。

“谁知道呢?奇奇怪怪的。”

是啊,谁知道呢?

没人知道。

没人能懂在黑夜里挣扎了太久后,有一个太阳般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觉。

没人能懂一个社恐内向的女孩为了跟自己的光靠近一点,努力伪装成阳光开朗的女孩有多难。

没人能懂一个女孩小心翼翼的喜欢,也没人能懂一个女孩轻拿轻放的珍重。

那天,孟楠橘请了高中的第一个假。

发烧发得脑子模模糊糊的时候她没请假,大姨妈来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没请假,同学嘲笑她是父母不要扔去福利院的孩子的时候她没请假,在学校里被孤立被欺负的时候她也没请假。

可今天,得知他要出国,自己以后没办法再见到他的时候,她不敢面对他。

生怕自己表现出来一点不对劲,被他发现自己居心拨测的喜欢,然后在他走的最后一天里失去了跟他做“朋友”的资格。

所以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高中以来第一个假。

为了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明天去送送他,假装一切都好的送一送他。

“诸事皆宜,我喜欢你”,她只跟他说了一半,后一半,她不打算给他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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