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邹慕星扶着车走近,直直觉得这女生她应该认识。拿着这张脸,在脑海里搜索一番。
“你是文科班的蔡婷婷。”
不待蔡婷婷应答,邹慕星虎着脸,眼神锋利,“跟着我做什么?”
蔡婷婷咽了下口水,“我没有恶意,就是学校的记录已经做的差不多,你又不上晚自习,我想再观察记录一下你晚自习的时间安排。”
吓一吓就能回答这么老实的人,不多见。
邹慕星沉默了会,“你记录这个做什么?”
蔡婷婷手微微颤颤,拿起笔记本,翻到某页,上面笔迹布满,条条整整,“钟老师拿着你月考的语文作文夸了又夸,我好奇心重,想知道你是怎么学习的。”
天色压暗,暮色沉沉,穿巷而过的晚风裹挟着凉意,吹去人的烦燥。小巷里,邹慕星没有继续追问,判断着话里头的真假。
蔡婷婷站在对面,忐忑地为自己辩解,“所言非虚,句句属实”。
正值下班放学之时,附近的巷子时不时传来车铃叮叮当当的提醒声,小朋友的追赶打闹,老人家的吆喝声。
对面的女生在这样的沉默里,脸色逐渐苍白,邹慕星甚至有种自己才是恶霸的错觉。她就像是一个被针猛然戳破的气球,无语道:“你走吧。”
蔡婷婷一怔,双手放在身前,手指揪着校服打转,“你们...你们不打我吗?”
邹慕星面色归于平淡,没好气,“再有下次,你试试。以后不要再偷视跟踪,有问题可以直接来问。”
“真的吗?”蔡婷婷精神一振,拿起笔,举起本子,“其实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跟,正好有问题要问,你——”
“问了我也不一定会答就是。”
邹慕星掉转车头,打断蔡婷婷振兴的精神头,看了周繁一眼,示意走人。
“等下。”
周繁推着车过来,看了眼蔡婷婷举在手尖、准备随时记录的笔记本,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松松捏起。不得不说,文科第一不愧是文科第一,观察记录这一块,做的那是一个整齐、详细、明确,如果不是用在歪路上。略略一翻,满满当当五六页。
“这几页我可以带走吗?”周繁问的诚心诚意,手上动作明显不需要蔡婷婷的回答。
撕完之后,又翻看检查了遍笔记本,撕的力度把控的挺好,没有造成额外损坏。周繁把笔记本归还原主。
整套操作下来自然顺当,蔡婷婷看的一愣一愣。笔记本到手时,快速查看,撕的齐齐整整,真的半个字都没给她留。
“你——”
撕下的纸张,周繁看了没看,直接递给邹慕星,转过头来,对着蔡婷婷继续说道:“我,正好还有件事麻烦你。”
接下来的操作,看的一愣一愣的人是邹慕星。
她眼睁睁看着蔡婷婷在周繁的指导下,拿着本子瑟瑟发抖写了份保证书,承认之前偷视跟踪的行为,再承诺以后不再犯这种试探法律边缘的错误。末了,周繁还借用了她书包里的荧光标记笔,让蔡婷婷按了手印。
保证书递到手里头时,邹慕星看周繁那个眼神,难以言喻。
偏偏当事人毫无在意,眼神清澈明亮,反问着邹慕星“怎么了?”
我怎么了?没事,很好。
邹慕星恍恍惚惚,神神在在,收起观察记录和保证书,忍不住说道:“你未免过于熟练,欺负过同学?”
周繁睨了她一眼,完成这事后,整个放松状态,“说什么呢?我只是在合理维护权益。”
事情已毕,两人准备骑车走人。身后憋了半天话的蔡婷婷终于喊出声,“等下!”
待两人面色淡淡回望,蔡婷婷缩缩小脑袋,喊话的气势瞬间变弱,“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出去?”
自黑夜时间变长起,路灯随之提早开启。老地方的路灯难免有些旧毛病,时亮时灭,忽闪扑闪。蔡婷婷紧紧跟在扶车走的两人后头,生怕一个没注意,就跟丢了队伍。
光源不明的路段乌黢黢,蔡婷婷抱着笔记本,壮着胆子聊天。
“你们两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周繁会这么帮你?”
脆生生的话得不到回应。
一直到了人多的巷子,她悬着的心才缓缓回位。
前头两人也挺奇怪的,看刚才那架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两人亲近。可是从刚才走到现在,两人一直没说话,走路距离也保持一定的范围,又让人觉得生疏。
她也是明山过来的,对周繁有自己的了解。
高一时,虽不认识周繁这人,但对于每次红榜都压她一头的人,名字早已听腻。年级里冒尖的人,传闻总是很多。不过据她观察,周繁这人不复杂,爱学习爱运动。她也不怕,具体分析过周繁的成绩,主要优势在于理科,语文就不如自己。
知道周繁选择文科时,大部分人表示惊讶,只有她是开心的。文科地盘,她有绝对自信,可以反压他一头,毕竟有谁愿意被一直压着做第二呢?
蔡婷婷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就等着在文科的天地里一雪前耻。结果开学后,好好一对手听说去了理科。去理科不稀奇,奇怪的是,理科是他的天地,他反倒拿了第二。
如今理科第二帮着理科第一向文科第一维权,太荒谬了,完全不是她认知里的周繁。蔡婷婷觉得她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对手,并在自己对手名单上,增添一员。
直到走回小区门口,看到熟悉的大路,邹慕星才说了句“到了”。
大体是处在人处在安全的环境里,道德感就会蠢蠢欲动,涌上心头。走之前,蔡琳琳颇为正式和邹慕星道了歉。
这边走了一个,身边还有另一个。
小区门口人来人往,好多都是认识的爷爷奶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邹慕星领着周繁去了门口不远处的休息亭,一棵老榕树伫立中央,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感,白天是老爷爷老奶奶下棋打牌的闲暇角落。
此时四下无人,寂静无声,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任劳任怨,坚守岗位。
邹慕星把蔡婷婷刚才的话重新抛出,“聊一聊,我们什么关系,你这么帮我?”
昏黄的灯光蹭入少女的眼眸,像是映入一片金黄色的海,波光粼粼。原先净白的脸上敷上一层静谧朦胧,平添几分柔性之美。话里话外,有她尚未察觉的松弛感。
周繁单手扶车,看了她一会,嘴角弯起,“什么关系?”漫不经心的答道:“同学关系,反正不是隔壁班的。”
提起这个,两人默契想到第一次见面,邹慕星可是同学关系都否定的人,顶多算个隔壁班的。
邹慕星瞥他一眼,“这么记仇?”
“哪能啊。”周繁半开玩笑的问她,“就没怀疑过我在跟踪你?”
邹慕星:“整天坐后面没看够?”
这话带着明晃晃的信任,周繁明显被取悦到,真心实意的笑放在他的眼里、嘴角、脸上,是哪哪都让人移不开眼。
邹慕星只觉得那笑声招耳,耳朵控制不住的发热,手里捏住耳垂揉了揉。
周繁笑完,态度恭顺,“那我坦诚交代一下,这几天放学,我都在你后边,到小区门口。”他盯着邹慕星的表情,担心邹慕星因此不喜。然而话都说完了,周繁也没看出来。
“就张扬跟你那天开始,没别的意思。今天这事结束后就不会再跟。”
邹慕星心思确实没往歪处想,只是有些纳闷,瞪着眼,疑惑发问,“为什么这几天我都没感觉到?”
该防的人逮到了,该坦白的也说了,周繁正准备骑车离开。听着邹慕星这话,顺从本心,抬手摸了下邹慕星的脑袋。少年清风朗月,声音爽朗,眼里藏着宠溺,“可能因为我坦坦荡荡。”
触摸短暂即逝,周繁骑车离开,风里飘来他的声音,“我先回去上晚自习。”
邹慕星推着自行车,缓缓往家里回。一路上,思绪飘散,惆怅欠周繁的又添了一条,又想着下次有必要告诉周繁,女生的脑袋随意摸不得;周繁这人喜欢什么呢?有没有不花钱的还欠方式?
在此之前,邹慕星一直秉着为人处事两不相欠的原则。如今,欠周繁的,加一;欠周繁的,加二,滚雪球似的,邹慕星心想,还是得找个机会还。
邹慕星想着走着,家门口也到了。开着锁,正准备抬车搬入门,身后又感受到一股打量的视线,不同于蔡婷婷,不同于周繁。
我是猴子吗?人人都来看一眼。邹慕星淡漠回首,那股打量的视线并没有像蔡婷婷那般收敛,反而愈发猛烈。
“你就是慕星吧。”
同方向的小巷子处,一个高瘦,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提着好几份打包好的串串,温和地和邹慕星打着招呼。
邹慕星看清人的同时,瞳孔微缩,脸上的淡然直接冰化成冷漠。
那人好似并无察觉,自说自话,“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你可以喊我赵叔叔。小时候我们还见过。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快,你都长这么大了。我——”
邹慕星不想和这人有交流,直接进院关门。
赵阳铎吃了闭门羹也毫不在意,盯着这扇门,“我这么讨人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该啊。”
晚间陪阿吉看电视,邹慕星没提起遇到这人,倒是阿吉说了几句。
“今天来了个人,说是阿阅和向容的大学要好的朋友,在哪个短视频里看到我们家的小吃摊,过来看看我们。难为他还记得,我就多给了些。”
老人家念着情谊,拍了拍邹慕星,“我们星星呢,最近有没有和妈妈打过电话,说说话?”
邹慕星坐在小椅子上写着作业,头也没回,“阿吉,说过了,我不想和她有联系。”
阿吉叹了口气,“向容她,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的话,还是多联系联系。”手掌轻抚着孙女的头发,满眼怜惜,“哪天我我走了,我家星星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那可怎么办哦。”
“阿吉,”邹慕星倚着阿吉的手,放下笔,“不可以胡说,长命百岁。说好等我赚到钱,我们就一起去北河玩。”
“好好好,不胡说不胡说,就等我们星星带我去,到时候我得好好和你余奶奶显摆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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