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虽然赵阳铎再也没来过校门口，但邹慕星隐隐发现，这人似乎出现在她家的饭桌上。

那位阿阅和向容的大学好友，这几日常挂在阿吉的嘴边。高高瘦瘦，戴着金边眼镜，人瞧着还挺温和的，会和她聊一些阿阅的大学趣事。

许是好久没有人和她聊过儿子的这些往事，阿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学好友持有不错的感观。晚饭时，都会和邹慕星提上几句。

邹慕星乖顺的听着，手上给阿吉夹着菜，心里有自己的想法，“阿吉，明天我去接你。”

阿吉乐呵呵笑道，“不用，这大冷天的。”

“要的，今年这天比去年冷多了。阿吉，要不这摊子我们今年早点收，暂时不摆？”

“哪有天冷就不做的道理，”阿吉精神头足，“这天越冷，我们热乎乎的串串卖的越好咧。等卖到钱，过年带我们星星买新衣服。”

即便是现在网购方便，阿吉多年的习惯一直未变，买衣物还是喜欢去熟悉的市场摊子上买。有时候看到合适的布料，还饶有兴致买上一些，空闲时自己做。

邹慕星没想过一次性就能说服阿吉，只是听到新衣服时，脸上笑了笑，“行，等着阿吉给我买新衣服。今年我可先说好了，不要太艳的颜色。”

阿吉颇为不认同，“女孩子家家，穿艳点好看，整天白的黑的灰的，不亮堂。”

邹慕星想到自己衣柜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活脱脱一条彩虹河存在里头，有些头大。一顿晚饭下来，祖孙两人就新衣颜色问题，尚未达成一致。

此问题就此搁置，邹慕星照常写着作业，陪着阿吉看了她的致富频道。

赵阳铎的事情邹慕星没有和阿吉说，一是她没清楚赵阳铎先后找她和阿吉的用意，二是她不想阿吉有额外的担忧。

第二天放学后，邹慕星推车出棚时，迎面遇上进车棚的周繁。两人互相看了眼，邹慕星问道：“吃饭还需要骑车？”

周繁：“不去吃饭，晚自习请假了，现在准备回去。”

邹慕星点点头，没有追问周繁请假去做什么。两人一起骑车出了校园，过了第一个红路灯后，分向而行。

邹慕星直直奔着小公园去，临近摊位，就看到赵阳铎在摊子上给阿吉帮忙。他不知道说着什么话，眼瞧着阿吉脸上笑意堆砌。

之前的猜测得到亲眼证实，赵阳铎脸上攒再多的笑，邹慕星都觉得他心怀鬼胎。

赵阳铎见到邹慕星时，眼里精光一闪而过，依旧熟稔的喊着她的名字。旁边的阿吉欢喜拉着邹慕星介绍，“你们之前见过？正好，不用我多说，星星呀，这是你赵叔。”

邹慕星牵着阿吉的手，礼貌一笑，顺着阿吉的意思问候着，“赵叔好。”

即便邹慕星眼神仍是冰冷冷，但听到她喊人问好那一刻，赵阳铎面容灿烂。说起来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邹慕星开口喊他。

换到这边等，果然是正确的抉择。

阿吉不知道两人此前一直是僵直的气氛，乐呵呵和邹慕星转述着刚听到的大学趣事。在家沉稳有趣的孩子，在校园里，在他的朋友面前，又是另一种生机昂扬，意气风发。多年以后，还能让他的朋友记忆深刻，细细讲述。

阿吉眼眶微微湿润，她的阿阅啊，好孩子。

借着转身拿东西的机会，阿吉快速抹了抹眼角。邹慕星看在眼里，配合着移开视线。这段时间，因为赵阳铎的缘故，邹阅和辛向容曾经的岁月再次展现在祖孙两人眼前。

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阿吉思念她的儿子，邹慕星时常心绪难宁。但生活若是一昧沉湎于过去，就无法向前走。

邹慕星抬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赵阳铎。温和有礼，平易近人，怎么看都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辈。但赵阳铎不知道，他越是展示他和邹阅之间亲近的友谊，邹慕星就越是厌恶他。

她和阿吉的生活不需要这种“善意”打搅。这种冒昧的行为，今天必须有个了断。

“赵叔，我们聊聊？”

赵阳铎脸上的笑容更加从容，他乐意至极。但当两人退至人少的一旁时，身边时不时的人来人往，又让他皱起眉头。

他伸手打断着开口问话的邹慕星，“稍等，第一次聊，得有个好的开始，找个好点的地方。”他自顾自得说着，丝毫不理邹慕星拒绝的话语。

“刚好到饭点，一起吃个晚饭吧。慕星是想吃西餐，还是想吃中式？哦，对了，我知道有家日料餐厅不错，就在这附近，要不去这家吧。”

无论是西式中式，邹慕星都没有想和他吃饭的意思。赵阳铎不在乎她的冷脸，笑容越发愉悦，“你不愿去，我就明天再来。明天不愿，我后天还有时间。毕竟阿阅还有很多趣事可以聊。”

赵阳铎的笑脸刺眼，温和的话语里透着隐隐的胁迫。

邹慕星沉默了会，这人就像狗皮膏药一般麻烦，粘手，甩不掉。思虑再三，她还是接下了他给的地址。

临走前，邹慕星拒绝了他的坐车邀请。赵阳铎也没有强求，只是再次叮嘱邹慕星记得来。

决心今天要了断这事，邹慕星就没想过要留到明天。她和阿吉说了声，自己顺着导航，骑着车前往地址所在店。

许是圣诞节即将来临，街道上不少商家开始有了圣诞氛围的张灯结彩。有些店家趁机在门前安排穿戴红衣红帽的店员派发苹果，招揽顾客。

一些奶茶店、蛋糕店也没有放过这次商机，门口竖个牌子推出圣诞新品，效果不错，等待的人队伍排得老长，有一条队伍甚至排到邻近的日料店。

店门前已经没有放车的地方，邹慕星又骑到另一片停车区域，步行返回。人行道上行人满满，前边的奶茶不知道有多甜，但是排队等待的小情侣们绝对糖分炸裂。

邹慕星挪开视线，配合着队伍的小情侣表演眼瞎，看不见他们的亲昵。

行至店门前，正好看见有位女士侧着头夹着手机说话，试图腾出拿满购物袋的右手拉门，邹慕星上前帮忙拉开店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待人进店后，随手关上店门，将那些亲昵挡在门外。

女士看了眼邹慕星，转头和电话里那边快速交代，“你排完小蛋糕再给我排杯奶茶，我看这门口排队的人也挺多，指不定好喝。”

电话很快挂断，女士笑声爽朗和邹慕星说着“谢谢”，左手举着几大袋东西去拿手机。

邹慕星看她拿着费劲，索性帮忙帮到底，帮她拎了半数东西，送到她订好的座位上。

“放着就好，谢谢你，”女士看了眼邹慕星身上的校服，笑容亲切几分，“我家孩子也是山中的，你坐哪？待会阿姨点个小吃给你。”

邹慕星忙说不用，顺手的小事而已。和人告别后，她顺着路过的服务员的指引，到了一个包间门口，赵阳铎坐在里头招呼着她进去。

房间应是典型的日式风格，不大，看着是二到四人规格，关上门后就是一个完整的封闭空间。

邹慕星没有进去，反而退后一步，直接说明在外面座位上等他，之后也没管赵阳铎的反应和喊话，头也不回的往外位置走去。

很快，身后响起赵阳铎匆匆跟上的脚步声。

赵阳铎跨步上前，走到邹慕星身旁，稍稍解释，“我只是想我们有个更安静的聊天环境。”

邹慕星直接和他拉开距离，“外面也可以聊。”

赵阳铎还是挑了个稍稍靠里的位置,也是巧了，就在刚才那位女士的隔壁。他把手上的苹果外形的小蛋糕放在桌面里侧，做了个“请”的动作。邹慕星直接忽视，在对面位置坐下。

两人坐下之后，赵阳铎喊来服务员，忙活着刚才在包间点好的酒菜。等菜上齐期间，赵阳铎也没闲着，热茶倒水，介绍店里有名的菜式，尽显热情。

一直到菜上齐，赵阳铎始终是一副热情的姿态对人，但邹慕星知道，她并不是来和他吃饭的。赵阳铎夹到她碗里的菜她一眼没看，筷子也没碰一下，手上捏着自个手机转着圈圈玩。

“说起来还不知道赵叔你叫什么名字？”

赵阳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我这边不对，没和你说过。我姓赵，叫阳铎。”

“赵阳铎是吗？赵叔，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能说说吗？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跟着我阿吉？”

赵阳铎还想含糊下去，给邹慕星杯子倒着青梅酒，“是，我是赵阳铎。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邹慕星没应，沉默看着桌上食物腾起的热气。

赵阳铎自己吃了几口，独角戏唱不下去，放下筷子，讪笑道：“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气。”自个喝了杯，自己接着倒。

“让我猜猜，你不知道我名字，又对我这么不喜欢，是不是之前就见过我？我也就几年前接向容那次去过你家，难道那次，你看到我了？”

邹慕星依旧没有应话，手上转圈速度放缓。

赵阳铎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变化，微微一笑，“那我和向容的关系，你应该有所了解。也确实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姿态放松，“实话说吧，最近呢，我也在和向容求婚。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向容很在意你，我也想和你好好相处。”

邹慕星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赵阳铎误会了邹慕星的笑意，喜上眉梢，又喝了一杯，再接再厉，“我们要是成为一家人，你和你阿吉就不用这么辛苦摆小摊，经济上我完全可以。”

邹慕星目显冰冷，嘴角那股笑意越发明显，“你不仅愿意养她，还愿意养她的女儿和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