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浓浓夜色，院子一角，从房间里传出“呼呼”的吹风筒运作声。寻声入窗望去，一束充满春天绿意的桔梗映入眼帘，卧放桌面。

床上小恐龙玩偶乖巧躺平，静静注视着房间一角。少女的手指在乌亮的发丝间穿梭，潮意缓缓散去。

视线不可避免的碰上桌面那抹绿，邹慕星顿了顿，换了方向。脑海里像是有个自动循环播放的按键，看到它就能响起，“它是属于你的”。

她想起那时周繁的眼睛，莫名有种感觉，如果她还不接手，下一句很可能是“我也是”。

“它是属于你的。”

“我也是。”

邹慕星猛的关停风筒，其实周繁并没说过那三个字，但好巧，她想到了另外四个字。

那股抓不住的心跳感又来了。

邹慕星把花直接挪到床头柜那边，眼不见心不烦。又不能放客厅，万一阿吉问起来花是哪来的，她还没准备好怎么解释。

她收拾好风筒，放回原位，随手抽张试卷，化学题，挺好，清心醒脑。准备下笔时，周繁那双眼睛再次浮现脑海。

邹慕星深吸一口气，把笔一撇，第一次觉得，周繁或许可以改个名字，“周烦”。很快又反应过来，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种状态实在奇怪。

嗯，一定是化学题不适合在晚上十一点做。

她拖开柜子，从里面挑出一张珍藏版的数学卷，题目和高考内容相关性不大，但胜在邹慕星觉得它有趣。

果然，阿数和深夜绝配。

在邹慕星逐渐进入沉浸式做题状态时，周繁把命名“08”的音频文件发送过去。他坐在在客厅的沙发上，头发半湿半干，静静盯着手机屏幕。

回复消息没等到，等来了章程和颜卓。两人身上衣服瞧着还是晚上那身，估计刚送完人，直接拐来他这。

章程拿出鞋子换好，怀抱着一袋东西，捂着严实，对着里间探头探脑，“二狗，周叔和南姨还在吗？”

颜卓换好鞋，从后面推了下他的后脑勺，从他身侧越过，笑道：“怎么，敢买还怕被看到？”

周繁坐回单人沙发，懒洋洋地往后仰靠，单手操作手机页面，刷新着聊天信息，头也没抬。

“不在，上午出了门。在家待了一周，估计后面得忙到过年。”

章程这才放松警惕，踢踢踏踏走到客桌，打开袋子，横七竖八塞着绿啤。他把啤酒一罐罐摆出桌面，纠正着颜卓的说法，“不是怕，是不想给南姨留下带坏二狗的印象。”

酒还没喝上，他已经大胆发言，“有点可惜，要是周叔在的话，还能邀请他一起参加我们男子汉聚会。”

颜卓悠闲地躺占住一整张沙发，侧头觑他一眼，嘴角笑了笑，示意他看周繁。

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已经拨通电话。

能动手的绝不惯着。

“儿子，怎么了？我和你妈已经到酒店了，别担心。”手机那头传来周树洪亮的声音，精神抖擞。

周繁“嗯”了声，淡淡看了眼章程，说道，“爸，章程说想邀请你——”

章程头顶卷发都要炸起，破防地说了句“我靠”，飞速扑了过去，抢过手机，特意调小音量。

“诶，周叔，我是章程。”

“对，我们仨准备在家过节呢。”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还有南姨说一声元旦快乐。”

“好的，周叔再见，早些休息。”

电话挂断时，颜卓已经笑得不行，还挺欠的煽风点火，“别怂啊，程儿，周叔会同意的。”

章程今晚心情不错，难得没有反讽回去，只是简单送了个“滚”字给颜卓。他给周繁两人各抛了一罐绿啤过去，自己痛快地开了一罐，边喝着边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

“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们单身狗计较。”

颜卓翻身起坐，开着绿啤，少少酒沫往上冒头。三人隔空碰了一个，他问着章程对于新身份有什么想法。

章程能有什么想法，乐呗，美滋滋回道：“诶，你是不知道，我告白的时候，她好可爱，她整个人耳朵红的不行。牵手那一刻，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女孩子的手和我们男生的真的不一样，软绵绵的。可惜啊，你们单身狗，不知道的。”

……

章程话多到不行，完全是兴奋状态。周繁稍稍盖住耳朵，这话他在公园已经听过一遍，现在完全没有再听一遍的意思。

“二狗，你把手给我放下，”章程不愿意，第二遍也得给我听着。

周繁没理他，不妨碍章程继续在颜卓面前美，“狗子你是不知道，我当场就发誓，要好好努力学习，给她一个好的未来。”

颜卓全程听了下来，笑眯眯跟他单独碰了个，喝了一口，感慨道：“确实没想到最先脱单的是你。”

章程叉着腰，微微得意，“哼哼，没办法，就是这么有人格魅力。”

周繁保持后仰姿态，没有说话。手机随意撇于一边，目无焦点的看向天花板，单手垂在沙发旁，无意识的拨弄着绿罐拉环。

有手机轻响，周繁看向自己的手机，仍旧屏幕漆黑。对面，章程咧嘴的笑，晃着手机聊天页面，”不好意思啊兄弟们，我陪女朋友玩把游戏，你们喝着。”

周繁又仰了回去，瞧着有点颓，又带点丧。偏偏长得好看，颜卓摇着头叹息，这破碎感算是让他玩透了。

看不下去，实在看不下去，知心哥哥颜卓申请上线，主动伸罐碰了他的绿啤，“少年，有什么心事可以和知心哥哥说一下？”

当然要周繁主动和知心哥哥说心事，肯定是说不出口的，颜卓颇为体贴的给了他选择题。

“花送出去了吗？”

周繁斜了他一眼，不知道颜卓什么毛病，喜欢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微微叹气，配合演道：“送出去了。”

颜卓眼前一亮，送出去了？那不是……

“你这边也成功了？”

“没有。”

颜卓：“……”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那之后准备怎么着？还继续吗？”颜卓重新躺下，“其实论长相，你虽然没我帅，但也能排个第二吧。论智力，你怎么也多出三狗一大截。他这边都谈上了，你这条件还整失败，那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人家对你不来电，你俩没戏。”

看邹慕星平时一副封心锁爱的样子，估计根本没开窍。颜卓再次诚恳建议，“实在不行真的，繁儿，你俩没戏啊。”

章程听到他的名字，灵敏地竖起八卦耳朵，盯着手机屏幕，放弃他的豪华大独坐，挤坐到周繁和颜卓中间的地板上，“什么什么，谁和谁没戏？”

周繁和颜卓相互对视，颇为无奈，这二傻子还没发现。

颜卓向后捋了一把头发，“我来说吧。就是，你知道繁儿今晚也准备了一束花吗？”

章程脑机数据处理器明显跟不上颜卓，眼睛还盯在手机上，“繁儿准备花做什么？”

颜卓继续说道：“他和邹慕星没戏。”

他的话就像似加密聊天，跳跃，还一点多余的都没有。章程还在问，和邹慕星有什么关系？他手上操作着游戏人物，对着游戏怪物一顿咔咔乱杀。一个大招放了出去，手机突然掉地。

章程像似地板突然喷火般突然乍起，满脸震惊，“二狗准备花是和邹慕星告白？？？”他双手扣住周繁的肩膀，询问道：“还失败了？”

颜卓在一旁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姿态，耐心多上几分，“对，明明预料到结果会不好，还是为她精心挑了一束花，背了一晚。”他伸出手枕在后脑，笑眯眯说道，”我们繁儿，深情啊。”

深情与否，章程不知。他脸上露出一种贱兮兮的表情，哈哈笑个不停，“没想到二狗还有告白失败的一天。”

画风走成这般，是颜卓没想到的，他忍着笑附议，“我也没想到。”

周繁：“……”互删吧，留不到过年。

后半段的时间，章程像极了月光下瓜田里的猹，隔着瓜皮，追着瓜香，渴望吃到完整的瓜肉，不停向周繁追问，“什么时候喜欢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有互动的……”

很好，消息不消息的，已经抛之脑后，周繁现在只想让这个烦人精离远点。

城市的节日烟火早已绽放完毕，徒留一缕缕烟火味回荡在夜空里。

邹慕星做完试卷，整理好心情，看到消息时，将近一点。手机上余遥发来一长段节日祝福，塞满了她对邹慕星的专属祝福。邹慕星笑了笑，给余遥发了一段回去。

消息列表往下看，一堆消息里率先看到周繁的元旦快乐。

手指在屏幕上徘徊片刻，还是点了进去，看到最新消息时23:59发送过来的。再往上，还有今日份音频。

邹慕星稍稍一顿，呼吸有点乱，到底没有点开。她把手机倒扣在桌面，起身准备去客厅接杯水。余光里，那抹绿再次闯入。

她抬步走至柜子面前，拿起花瞧看，颜色依旧轻淡宜人，只是一晚上都被周繁护的好好花儿，现在却露出萎靡的状态。

邹慕星伸手抚过蔫蔫的花瓣，目露心疼，也不知道是向谁解释，喃喃自语说了句，“花是无辜的。”

大半夜的，在客厅轻手轻脚的找了个花瓶，装了些水。路过陶瓷小缸时，还看了眼在里头自由潜游的小红和小黑。

等弄好一切，时钟又已悄悄走了一圈。今晚的夜，格外漫长，好在明天还是休息日。

躺在床上时，邹慕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入睡沉沉，连梦的都没有。

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也是一个安心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