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汐翻了个身,顿感前路一片迷茫。
她自幼跟在宁晚晚身边,自是知晓她与慕容昭之间的情谊,甚至还曾幻想过宁晚晚嫁去将军府后的生活。
可如今慕容小将军突然离世,她虽也有些难过伤怀,但与之相比,她更担心宁晚晚的未来。
在她眼中,除了慕容昭,京城中的世家子弟,无一配得上宁晚晚。哪怕是如今的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也是配不上宁晚晚的。
蓝汐坐起身,抬手揉了揉脑袋,自六岁入相府后第一次如此忧心。
这段时日光顾着宽慰宁晚晚,竟忽略了此事,她叹了口气,下床洗漱,边忙边想着,改日得寻个机会去夫人那里探探口风。
毕竟宁晚晚年已十八,再不寻门如意的亲事,可就不好嫁了。
蓝汐收拾妥当去寻宁晚晚时,采枝已伺候在一旁。采枝晚她两年入府,与她一同服侍宁晚晚起居。
宁晚晚见她来,急忙迎了上去,拉着她坐到一旁,轻斥说:“身体还没大好,怎就过来了?”
轻斥里满是担忧。
蓝汐呆呆望她,良久无声地勾起了嘴角。她从未同她说过,她其实很喜欢她这副担忧在意她的模样。
与她而言,能在六岁那年被宁晚晚捡回、得她如此重视在乎,是她此生最幸运之事。
她轻轻地拍了拍宁晚晚牵着她的手,转而看向桌案,上面摆着两套头饰,一套粉色,一套大红。
仅一眼,蓝汐便知,宁晚晚这是又犯了选择困难症。
采枝紧随之后的话也证实了这点:“汐儿你来得刚好,快帮小姐瞧瞧要选哪套,她都纠结一个早晨了。”
宁晚晚一旦纠结起来,身边若无蓝汐或慕容昭帮她做个决断,她定会一直犹豫下去。
蓝汐轻轻地扬了下嘴角,抬手刚想帮宁晚晚选一套,未料她却率先开了口。
“今日戴这套大红的,”宁晚晚拿起那套头饰递给采枝,眼角微弯:“你大病初愈,我要戴红色的,图个好兆头。”
蓝汐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采枝为宁晚晚戴上那套大红的头饰。
她原是想选那套粉色的。
这要放在往日倒也无妨,可偏蓝汐又十分清楚,若是慕容昭今日在此,他会选那套大红的。
刚好转点的心情再次转衰,蓝汐轻轻叹了声,起身拿起桌上还剩下的两件发簪,为宁晚晚戴好。
宁晚晚左转转右转转,望着铜镜内梳妆妥当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的眼光还算不错。”
蓝汐笑赞道:“我家小姐天生丽质,哪怕只是根简单的木簪,戴在你头上,也可算作锦上添花。”
铜镜内的容貌堪称国色天香,宁晚晚确担得起这声赞美,却还是因她这句耳根泛起了红:“汐儿惯会说好话哄我。”
音落,她起身拉起蓝汐去同宁夫人请安。
未料宁夫人见到她们后开口的第一句竟是夸宁晚晚这套头饰雍容华贵,衬得她端庄典雅。
还不忘打趣了宁晚晚句:“定是汐儿帮你选的。”
宁晚晚嘟了嘟嘴,上前挽住宁夫人手臂,委屈巴巴地说:“就不能是女儿自己眼光出众吗?”
宁夫人挑了下眉,一脸不信:“我还不知道你这丫头,若非有汐儿在,你怕是还在房内左挑右选呢!”
真真是知女莫若母啊!
宁晚晚蹲在宁夫人身前,头抵在她膝上,讨好地唤了声:“阿娘。”
宁夫人笑着应了她,摸着她的脑袋温声说:“这套头饰在哪买的?改天再去给汐儿打一套。”
“这得去问昭……”话说到一半又被宁晚晚咽了回去。
可未尽之言,无人不知。
厅内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宁晚晚却抬起了头,望向宁夫人笑着说:“估计是买不到了,女儿吩咐人再去打套相似的吧。”
笑容真挚,未见哀伤。
蓝汐站在一旁,能清晰地看清她脸上的笑容,可看得越清,便越是心疼。她开口打破僵局:“夫人,这套头饰真是小姐自己选的,您今个可夸错了人。”
“是吗?”宁夫人微讶,她轻触宁晚晚的头饰,眸底满是心疼,喃喃道:“我家晚晚,长大了呢。”
宁晚晚再次低下头,枕在宁夫人膝上。过了会,她起身同宁夫人请退,回房去绣尚未完成的绣品。
蓝汐并未随她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宁夫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说:“汐儿,晚晚似乎放下了些。”
蓝汐如实回了宁夫人:“我醒来后,小姐应过我会放下。”
宁夫人曾动过收她为义女的念头,虽被她拒绝了,但在那之后,便再不允她自称奴婢,故她一直自称我。
宁夫人深知宁晚晚言出必行,此刻心情略显复杂,比过释怀,更多的是心疼。
宁晚晚与慕容昭十几年的情谊,她看在眼里,自知做出这般决定,宁晚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可故人已逝,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
宁夫人叹道:“只可惜慕容家那个好儿郎,年纪轻轻却死在了战场上,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未能保全。”
慕容昭在战场上被敌军埋伏,被寻到时已面目全非,是靠佩枪和贴身的玉佩识出的身份。
那块玉佩乃宁晚晚所赠,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慕容昭从不离身。
脑海中浮现慕容昭曾经纵马持枪的英姿,又联想起那日运回京城的尸首,蓝汐难掩哀色,那般好的儿郎,却落得那副下场,成了众人口中的“可惜”二字。
可悲又可叹,蓝汐微微垂眸,暂将此事放下,提起她所忧心之事:“夫人,小姐今年已十八。”
她只提一句,宁夫人便知她所想,再开口时语气隐隐无奈:“你今年也十八了。”
蓝汐难得地感到不知该如何应答。
“原以为晚晚与昭儿成婚后,你便能放下心,考虑起自己的未来,”宁夫人顿了顿,垂下眸:“可如今晚晚婚事作罢,这满京城的儿郎,在你眼里,怕是没一个值得晚晚托付的。”
“十八岁的小姑娘,为晚晚操的心,比我们做父母的都要多。”宁夫人没忍住,数落了她句:“你啊,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我和相爷为你选了几户不错的人家,你改日去相看想看,寻位合自己心意的。”
“门第之类的无需考虑,”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淡淡道:“我相府的二小姐,什么样的人家,都是嫁得的。”
蓝汐突然有点后悔,方才没有跟着宁晚晚离开。
“若非寒儿已……”
宁夫人口中的寒儿乃是相府大公子宁世寒,如今在外任职。前些年,宁夫人和相爷曾动过将她许给宁世寒的念头,在得知宁世寒已有心悦之人后方才作罢。
眼瞧着宁夫人又要重提这件旧事,蓝汐不得不插了句嘴:“夫人,汐儿也在为自己做着打算。”
宁夫人微讶,打量起蓝汐,眸光中透着狐疑:“真的?”
自然是真的,她的未来,定是要跟在宁晚晚身边。
蓝汐应了宁夫人,又急忙弯身同她请退,去寻了宁晚晚。
宁晚晚正在绣一方手帕,她画了个新样式,想先绣块方帕试试好不好看。
见蓝汐回来了,宁晚晚特地将半成品举到她眼前,想讨她一句夸奖:“好不好看?”
蓝汐便夸了她句。
宁晚晚得意起来,眉眼微弯:“那等我绣好了,便送给汐儿。”
那是蓝汐熟悉的样子,慕容昭死讯尚未传回京城之前,宁晚晚一直是这副样子。
那时她在绣自己的嫁衣,得意之余,面上还有几分期待。
蓝汐望着她的神色,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真在得意,还是在逞强伪装。
十余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不清宁晚晚的心思。可她对此,却束手无策。
转眼到了宁晚晚原定的婚期,蓝汐特地起了个大早,去陪宁晚晚,到了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床榻上一片凉意,人显然已经离开许久。
这还是宁晚晚十八年来第一次离家出走,相府内乱作一团,相爷告了假,宁夫人抱着蓝汐低声呜咽起来:“都怪我,晚晚定是被我逼得。”
“我明明知道她对慕容昭的心意,却还要她择位合心意的夫婿!可她不是放下了吗?汐儿,她不是放下了吗?”
蓝汐边宽慰着宁夫人,边回想着近段时日发生的种种。
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她放开宁夫人,跑回宁晚晚房间,去寻那件她绣好的嫁衣。
如她所想那般,嫁衣也不见了。
蓝汐松了口气,转身出了相府,去寻宁晚晚。她的目的地是慕容昭的坟墓,而宁晚晚也确实在那里。
绝色女子身着鲜红嫁衣,站在坟墓前,眉眼都带着笑意,朝着墓碑拜了一下又一下。
就像是在,同慕容昭一起拜着天地。
蓝汐瞬间红了眼,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宁晚晚却发现了她,她转身面朝蓝汐,温柔地唤了声:“汐儿。”
蓝汐跑上前,抱住她,突然很难过。比得知慕容昭死讯那一刻,还要难过。
她低声说:“小姐要是不想,我们就不嫁人了,汐儿留在你身边,一辈子陪着你。”
“那怎么行?阿娘说了,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宁晚晚回抱住她,轻笑道:“不嫁人,会被旁人耻笑一辈子。”
“何况我们汐儿长得这般好看,不嫁人多吃亏啊!”
蓝汐吸了吸鼻子,莫名有点委屈:“不吃亏,离开小姐才叫吃亏。”
“你啊!”宁晚晚叹了口气,松开蓝汐,敲了下她的脑门,语气有些无奈:“是不是有点太黏我了?”
那声调,与宁夫人如出一辙。
也让蓝汐更加委屈了,她莫名觉得,她所熟悉的那个宁晚晚,快要消失不见了。
宁晚晚回眸看向墓碑,嘴角微扬着,眸色晦暗不明。
蓝汐听到她说:“昭哥哥,既然你未能如约回来娶晚晚,晚晚便要去嫁给旁人了。”
而后,她主动拉起蓝汐,一步一步地,远离那座葬着她挚爱的坟墓,回了那座生养她十八年的府邸。
她换下鲜红的嫁衣,着了身素衣,主动走到宁夫人面前,跪拜在地,说:“阿娘,女儿愿嫁给太子。”
伴随着宁晚晚这句话的结束,系统蓝屏突然实体化出现在蓝汐眼前。
蓝汐还未来得及低头去看,熟悉的声音便开始在脑海中不停回响。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位面剧情!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位面剧情!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位面剧情!
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片段,蓝汐下意识抱住脑袋,痛呼一声。
下一瞬,竟直接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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