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年岁。zhongqiuzuowen
这一日,太极洞中。白祈祾从打坐中徒然睁眼,皱了皱眉,她方才在修炼之中探查到有两股极为陌生的气息掠空而去,落在了大竹峰的主殿。
大竹峰因着人数稀少又资质平平的缘故,平时甚为低调,除非必要,极少会有外客来访,就算是偶尔来客拜访,也是恭敬地落在峰门外,再徒步走进来。
来者何人?
白祈祾心下思量间已从太极洞里走了出来,垂眸静立了一会儿便调动灵气浮空往大殿急掠而去。
如果算上七脉会武在即,那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来者应是“老朋友”了。
…
两道白光疾掠而过,落在了主殿“守静堂”前,一阵光芒闪烁过后,两道身影走了出来。一人长身玉立,潇洒不群,白衣飘飘,极是俊逸。
而另一人,则是个少年,比那白衣之人矮了半头,看上去和小凡差不多大,十五六岁的模样。
“惊羽!?”张小凡方才才从炊房那边跑过来,见到那稍矮的少年,忽然有些激动,声音也低哑不少,出声喊道。
那稍矮的少年身子一震,立刻转过身来,双眼圆睁,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两个字:
“小凡!”
…
白祈祾刚到时,瞧见的便是在守静堂里,林惊羽与一白衣男子正稽首对田不易和苏茹行礼,那白衣男子行完礼后不卑不亢道:“龙首峰苍松真人座下弟子齐昊、林惊羽,拜见田师叔、苏师叔。”
白祈祾闻言不由得多打量了那白衣之人两眼。
齐昊。
的确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守静堂中,田不易与苏茹坐在上位,其余弟子都排在旁边,田不易见白祈祾站在门口,脸上本有些难看的脸色瞬间好了不少,没管齐昊的话,转而对白祈祾道:“祈祾,入列吧。”
“是。”白祈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低声应道。礼毕后这才抬步走入殿中,站到了那队列里的最末。
大殿之上的两人见田不易没有理会他们,一时脸色有些僵硬。
那为首男子还好,调整了神色便继续躬身等候田不易发话,而那林惊羽心思却极傲,当下就有些不满地哼了出来。
田不易眯了眯眼,目光在齐昊与林惊羽的身上转了转,脸色有些不好,冷冷出声道:“你们师傅让你们来做什么?”
怎么,又来膈应我?
齐昊拱手道:“禀田师叔,家师苍松真人受掌门道玄真人所托,着手打理两年后‘七脉会武’大试诸般事宜。因为有少许变动,故特命我与林师弟一同前来通报。”
田不易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惊羽一番,随即想到自己的小弟子,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份,但仍然有些阴沉,冷声道:“他是故意想向我示威吧!”
这下齐昊与林惊羽脸色皆是一变,林惊羽哪里忍得下去,之前就有些不满,现下更是脸色一沉就欲发作,但齐昊一伸手拦住了他,抬眼微笑道:“田师叔真会开玩笑,我们同属青云门下,田师叔又德高望重,家师决无任何不敬之意。”
示威?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示威。
田不易冷哼一声,半眯着眼,不再言语。倒是他身边的苏茹笑容和蔼,温和地道:“你们不必在意,田师叔是和你们说笑的。对了,你刚才说是有什么变动,是怎么回事?”
齐昊恭敬地道:“回禀苏师叔,事情是这样的,往年‘七脉会武’,青云门下诸脉各出四人,此外长门通天峰再多出四人,共成三十二之数,抽签对决,胜者进阶,如此五轮,最后胜者即为青云门年轻一代之翘楚,能得各位师长悉心栽培。”
苏茹抿嘴一笑,风姿楚楚,道:“说起来上次大试之中,你可是大出风头的人物,我记得你最后是榜眼吧,若不是长门中出了那个萧逸才,保不定就是你夺了这青云门的武状元了。”
齐昊脸色不变,笑道:“苏师叔太过奖了,上次大试中长门萧逸才萧师兄天赋奇才,修为精深,我远远不及,败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不过关于两年后的这一次‘七脉会武’,家师与掌门真人商量之后,在规则上做了些改动,特命我来向二位师叔通报。”
田不易闻言抬眼瞧向齐昊,苏茹抿了抿嘴,道:“有何改动?”
齐昊道:“家师苍松真人以为,‘七脉会武’大试本意在于发现各脉弟子中可造之材,加以栽培。而青云门时至今日,门下弟子已近千人,其中年轻一代新进弟子尤多,其中不乏许多天赋出众的人物。以此思之,六十年方才一次的机会,各脉不过出寥寥四人,实在太少。所以家师提议,七脉各出弟子九人,其中长门人数最多,再多出一人,成六十四人数,在此基础上一如既往,抽签对决,共行六轮,决出胜者。这样也可免去沧海遗珠之憾。”
田不易与苏茹对望一眼,面色更是难看。他大竹峰一脉弟子人数少资质差,初一看似乎占了便宜,但实际上却是人才最多的长门通天峰和苍松的龙首峰大大有利。
苏茹见丈夫神色难看,微微摇头,以目示之。田不易心中何尝不知道妻子的意思,此事既然由掌门师兄与苍松商议过了,便是成了定局,争也无益,当下冷冷道:“如此甚好,我没什么意见。”
齐昊洒然一笑,道:“这样就最好了。另外临行前家师曾吩咐一事,那就是我这位林师弟与田师叔座下那位张师弟是老友旧识,还盼田师叔让他们二人叙叙旧。”
田不易心中有气,瞧了一眼那张小凡,大手一挥,不耐烦地道:“准了,准了。”
张小凡心中一喜,急忙拉了林惊羽走向殿外叙旧去了,待林惊羽离去之后,殿内的客人便只剩下了齐昊一人。
他一身白衣,潇洒出众,在众人的注视下毫无扭捏神色,极为大方坦然地逐一看过大竹峰众弟子,在看到白祈祾的时候目光顿了顿,似是瞧见了什么惊奇的事情一般,随后目光一转,落到宋大仁身上,拱手笑道:“这位是宋大仁宋师兄吧,我们在上次大试中也曾见过面的。”
宋大仁连忙回礼,道:“齐师兄好记性,居然还记得我这个手下败将。”
此言一出,众弟子耸然动容,当下就有些窃窃私语。
齐昊闻言笑着摆了摆手,拱手道:“宋师兄切莫再提,不过侥幸而已。”言辞之间,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谦逊有礼再加上修行有成,又得师长信重,常行走天下,见多识广,一时间众人都起了亲近之心,年少心性便攀谈了起来。
…
白祈祾站在他们几丈之外,并无上去交谈之意,只是垂手淡淡地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也并非她生性高傲,只是这几年清修的修性养身,再加上她其实早已过了那个活泼灵动的年纪,心下虽然对齐昊有几分好奇与试探之意,但也仅仅于此,确是提不起兴趣掺和进叽叽喳喳的恭维中的。
谈笑之间,白祈祾抬了抬眼,瞧着齐昊对田灵儿大献殷勤,而田灵儿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小女儿的娇态,心下里有些复杂,当年将她言笑晏晏带入门的小师姐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
齐昊并不是什么很糟糕的人,白祈祾虽心下有些难以纾解的怅然,也随他去了。
就在众人相谈正欢的时候,忽然间堂外传来一声大喊:“哎哟!”
声音未落,只见一个人影从堂外摔了进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余势未歇,居然还向后滚了几下,灰头土脸,狼狈之极。
众人定睛细看,怎么是张小凡?
大竹峰一脉众人都变了脸色,田灵儿与张小凡最是要好,急忙拨开人群便当先冲了上去,扶起了他,急问道:“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这一跤摔得不轻,头脑中还兀自有些晕眩,但口中还是道:“没、没什么,我没事。”
就在这时,林惊羽也从门外跑了进来,面上有焦急之色,道:“小凡,你没事罢,我一时失手…”
田灵儿一听便知是此人欺负了师弟,气往上冲,站起身怒道:“你凭什么欺负人?”说完手诀一指,顿见霞光闪闪,琥珀朱绫已然祭起,“嗖”的一声便向林惊羽冲了过去。
苏茹见状一惊,与齐昊同时出声喊道:“住手!”
但琥珀朱绫快如闪电,片刻间已冲到了林惊羽的面前。林惊羽虽惊不乱,只觉得眼前五彩缤纷,知是仙家法宝,立刻连退三步,左手指天,右手向地,手握剑诀,大喝一声:“起!”
“哐啷!”一声龙吟,顿时响彻守静堂中。
只见林惊羽全身被青光笼罩,一毕光芒万丈的青色仙剑祭起,剑刃清清如秋水,瑞气蒸腾,一时间非但抵住了琥珀朱绫来势汹汹的道道霞光,还把守静堂中每一个人的脸都映成了碧色。
白祈祾见状有些动容,眯眼细细地打量那把剑,这就是斩龙剑?
这时场中琥珀朱绫与斩龙剑正相持不下,但见田灵儿美目圆睁,双臂一振,红衣飘飘,身子竟缓缓升到半空,左右手交叉胸口,作兰花指,喝道:“缚神!”
话音才落,只见霞光顿长,原本身前一条三尺来长的琥珀朱绫,忽地退后,飞到田灵儿身前停住,一声脆响之后,霞光大盛,见风就长,迅疾无匹,刹那间不知长了多少倍出来,把整个守静堂上空填得满满当当,立刻把斩龙剑的青光压了下去,片刻之后,化做千万绫绳冲向林惊羽,把他围在中间,密不透风。
苏茹站起身,向空中喊道:“灵儿,不得放肆!”
但只在她说话间,万丈红绫已把林惊羽围得严严实实,众人非但看不到林惊羽,便连在半空中的田灵儿身影,也被一层层一道道的红绫给遮住了。
白祈祾皱眉瞧着那红绫之中,忽听身后有人赞道:“琥珀朱绫,当真名不虚传!”
白祈祾转头一看,原是那齐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口中念念有词,全无担心之色。
她抿了抿唇,见师父与师娘无意出手,无奈祭剑掐诀起身,她知道,如果放任他们这么打下去,最后受伤的一定会是小师姐。
白祈祾凌空浮起,心念一动便出现在了那斗争的正上方,手中手诀变化飞快,随着最后一个手诀落下,体内的灵气滂沱轰然而出,一道温和却极为黢黑的巨大剑影就这么徒然无声地出现在那红绫之上,随即只见她眸光一凝,纤手划出,那道剑影便以极快地速度落了下去。
正在二人激斗之时,那道剑影翩然而至,寂静无声地落于那万丈红绫之上,随即绽放出了极为深厚的墨黑之色,似要将一切光芒吞噬一般,笼罩住了那鼓动不已的红绫。
半息之后,白祈祾手诀一掐,只听咔嚓一声,剑影便应声一抖,爆发出一往无前之势,将那赤光万丈的红绫气焰都压暗了几分,白祈祾见红绫有些黯然,薄唇轻启:“破!”而随着她的一声低呵,红绫似是惧怕一般,抖了抖,虚虚分了开来。
二人在红绫里正酣然相斗,突见一道黝黑剑影悬于头上,脸色皆是一变,随即像是极有默契一般咬牙停手,祭起灵器转头便向着那剑影迎了上去。
白祈祾身形一顿,手诀快速变换,随即一挥手,剑影带着无上凌然的剑气便爆发出捏人心神的黑芒,随后略过二人的法宝,陡然落下,正好斩于两人正中,轰一声巨响划过青石地。
待烟尘散去,众人这才看到,那剑影斩落之处竟然被那凛冽的剑气斩出了一条既细又极深的缝隙!
随后白祈祾左手一掐,一股温和的灵气挥然而出,发出一股温润的光芒将他们的悬滞于空中的灵器囊括了进去,一挥手,灵气裹着灵器将其送至了各自面前后,又分出一股灵气,将二人呆站在原地的身子包裹着分开了几丈之远。
白祈祾飘然而立,随后见二人并无再斗之意,一挥手将灵力散了去,那声势极为浩大的黑色剑影也徒然崩塌,碎成一股股灵气,涌入了她体内。
场中两件法宝失去了灵力包裹,又没了控制,逐渐失去了光芒,掉落在地上。
这一手滂沱灵力陡然出手,大竹峰的人还好,只是有些咋舌,感叹几句小师妹修为又有精进,倒是将林惊羽给震得当场停住了。齐昊也是目光充满惊奇的在白祈祾身上打量,大竹峰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惊才艳艳之辈?
过了半晌,林惊羽这才动了动,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白祈祾,弯腰将斩龙剑捡了起来,站到齐昊身后,不再言语。
田灵儿回过神来后动了动有些僵的身子,瞬间红了眼眶,直愣愣地瞧着白祈祾,心下十分委屈,咬唇带着哭音跺了跺脚,嗔道:“小师妹!”
白祈祾闻言无奈地朝她温和一笑,捡起了红绫,递给她后拍了拍她的头,随后轻轻摇摇头,不让她再逞强。
众人皆瞠目结舌瞧着这最后的结局,一时有些愕然。
守静堂中,一片寂静。
倏然,田不易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林惊羽,面色难看之极,口中冷冷道:“好本事!”
齐昊神色复杂地收回打量白祈祾的目光,随即低声对林惊羽道:“师弟,快赔个不是。”
林惊羽年少气盛,虽被白祈祾那一手震得有些失了神,但随即回过神来,望着白祈祾双眉紧皱,冷哼一声,踏上前一步,却是对张小凡缓了神色,道:“小凡,刚才是我不对,说是试一下各自修行,但出手没有控制好分寸,对不起了。”
张小凡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涩然,连忙摆手,道:“没、没什么。”
大竹峰众人都变了脸色,田不易心中怒火更盛,忽地往前踏出一步,脸上赤气一掠而过。
白祈祾闻言叹了口气,看这情形,小凡若是真的执意要在师傅的盛怒上护着那林惊羽,怕是也躲不过惩罚,于是便从空中翩然落下,躬身对田不易行了一礼,道:“师傅息怒,弟子愿同林师兄切磋一二。”
田不易闻言一怔,脸上的怒气消散一些,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旁边的苏茹拉了一手,田不易皱了皱眉,望向妻子,却听她含着笑淡道:“一大把年纪了,跟同门后辈闹起来,像什么样子?”
田不易愣了一下,望向自己的小弟子,似在思量什么。
齐昊见状连忙挡在师弟面前,赔笑道:“田师叔大人有大量,就请看在家师的分上,不要与我们这些晚辈一般见识了。”
田不易闻言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坐了下来,不回齐昊的话,转头对白祈祾道:“你且去讨教一二。”
“是。”白祈祾低声应道,抬步走出弟子列,淡淡地看了眼朝她正挤眉弄眼求情的张小凡,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启唇对林惊羽道:“大竹峰田不易座下弟子白祈祾,望向林师兄讨教一二。”
齐昊闻言踏上前去,刚想劝说二人停止争斗,没想林惊羽却在身后拉住了他,齐昊一回头,只见林惊羽对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写满了战意。
齐昊一怔,神色有些复杂,但见师弟坚定如此,只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退后一步,不再插手。
林惊羽年纪尚小,但天赋极高,在龙首峰便倍受宠爱,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傲气,哪里受得了那白祈祾那一剑?当下就战意升腾,踏出前去,斩龙剑似是感应出了主人的心意,顿时青光大方,剑鸣铮铮。
天之骄子,何来避战一说?
白祈祾见状也敛了神色,缓步走出大殿,寻了块空地,拱手朝跟来的林惊羽一行礼,随即望向师傅与师娘。
田不易负手站在不远处,与苏茹一齐朝白祈祾点了点头,苏茹出声道:“祈祾,点到为止。”
白祈祾微微颔首,收回了视线,朝林惊羽道:“开始吧。”
林惊羽见她连剑都不出鞘,只静静垂手站立在那里,神色不由得恼怒起来,认为她是轻蔑了他,当下就冷哼一声。心下憋着气,出手更是极为凌冽,隐隐中还带了一股怒意。
“吼!”斩龙剑发出一声巨响,如怒龙狂嘶,声动九天,刹那间青光大盛,裂空而出,林惊羽人剑合一,全身隐隐现出龙形,右脚猛地裂地一踏,便如离弦之箭,势不可挡地冲向了白祈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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