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病的孩子2

就在场面一度混乱时,这些“鬼怪”却突然又开始迅速地往树林里退散,不大一会儿,已全然不见了踪影。

乌云拨开,天空放晴,一道明黄色身影随之降落,人们望着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不约而同的,唰唰唰跪倒了一片。

此时此刻,他们背叛了“神”,投靠了新的“救世主”

*

吉祥村,农舍。

曾郃打了个手势,一位村民先慢吞吞开了腔。

“一个月前,村里王寡妇的孩子王遥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怎么治都治不好。大家本以为都没救了,谁知有一天......”

“那一天她孩子病突然就好了,可我儿子却连夜发热不退,症状一模一样不说,我还在前一天傍晚亲眼看见她鬼鬼祟祟去了那个寺庙,我觉得心里十分不安,便也想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谁成想,谁成想原来她儿子病好是拿我儿子的命换的!是拿我儿子命换的啊!”

这位抢白的妇女边说边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脯,痛哭道:“我没办法!我就这一个孩子!”

“所以你就可以拿我孩子的命去换你孩子?!”又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是李氏。李氏瞪着洪大娘子,洪大娘子也看着她。犹记得两人在王寡妇门前谈笑风生的场景,如今却视如仇敌。

洪大娘子有些心虚瞥开了眼,嗫嚅道:“后来也是你求我的,你跟我没什么两样!”

“你放屁!贱人,害死我儿子的凶手!我现在就要你替他偿命!”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李氏,她情绪激动地扑向了洪大娘子,两人瞬时扭打在一起。洪大娘子这时也疯狂回击道:“那赵武女儿又是替谁抵了命?你还不是干出这阴损的勾当,又哪来的脸来质问我?!”

此时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悠悠抬起了目光,他嘴唇颤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旁观望的曾郃见势不好,想上前阻拦却被一道手臂拦住,只得退回。抬头望去,只见天际间黑云又一团一团聚集起来。风雨欲来。

李氏愈发崩溃地哭喊道:“我也不想害人,不想!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不对!”她突然推开洪大娘子,开始在满屋里乱转起来,眼里血丝拉满,胸脯嘶喘如蓄力的风箱,她道:“你们,你们,还有你——!”她指着那名中年男子道:“你怪不着我,因为你比我更卑鄙,更无耻!你女儿‘病’明明已经好了,你为何还要上山去跟神去请愿?!我想起来你还有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小儿子!你为防后患便先一步上山,先一步将‘病’传染出去,反正总有人替你儿子抵命,他能活下来就够了!至于他人的死活,又与你有何关系?!我说的对不对啊?哈哈哈哈哈”

“疯女人!还不给我闭嘴!给我闭嘴!”方才还冷静的赵武突然暴起,他双目浑浊,不知怎么移动,竟将李氏举在半空欲要掐死,李氏只一味桀桀怪笑而已。

天这时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大堂内门窗发出阵阵低鸣之音,人们自言自语的声音也陆续响起。

“我也是个受害者啊!为什么别人能害我的孩子而我不能害别人的孩子!凭什么我的孩子就要白白等死!”

“我不害他,他迟早也会被别人害!既然这样,不如成全了我,反正,反正他也死不了,他可以去害别人!对了!大家不都是这样做的么?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只有当父母的才会明白孩子整夜整夜在你怀里啼哭你的心会有多煎熬!看着周围他们一个个都好起来了,你却会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害死你的孩子!我想,天底下没有一对父母能忍受得了这样的酷刑!我也想,可是不行,真的不行....”

门窗震荡之声愈加剧烈,那仿佛是一种胜利的号角,空气中同时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就在这时,一缕白光自人群中央而起,逐渐驱散黑暗。只见霍明昭以指并拢轻点眉心,灵光刹那像闪爆的电流般流窜全身,他倏然睁开眼,光晕也随即一**扩散,蔓延开去;缭绕在村民间的黑雾被不断吞没,压制,愈来愈微弱,最终化为一缕奄奄一息的烟丝,欲想遁走却被霍明昭抬指一点,在它消逝那刻,胡言乱语的村民们皆都清醒过来,恢复了神智。

好景不长,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远远的,只听一阵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逐渐逼近。不多时,门外便响起许多孩童的叫喊之声,他们边呼喊着爹娘,边用力,疯狂的拍打着门板。

霍明昭像是早有准备,眼睛盯着那摇摇欲坠的门板,唤道:“曾郃!”

曾郃应声而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孩子们的出现已经又令这帮村民蠢蠢欲动起来,似乎完全忘了方才置身险境的危急时刻。但又因霍明昭挡在前面,被他气势镇住,继而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时间推移,门外孩童的叫声也由一开始的悲伤,嘤咛,转化为凄厉,惨叫,最后竟配合着砸、撞、抓等发狂动作。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师兄。”

曾郃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沓符纸,纸上不仅印刻着特殊纹路,且质地轻薄如纱,靠近时,莫名有一股清凉之感沁透全身,直达五脏六腑。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霍明昭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道:“写。”

写?写什么?

曾郃于是向众人解释道:“诸位只需将你们写在请愿符上的东西写在这上面即可。”

请愿符:以吾血为墨,附汝生辰八字;契约既结,心诚则灵。

曾郃道:“各位不要犹豫了,倘若还想让孩子们有一线生机,就照我说的做。”

在他恳切的催促下,村民们终都陆陆续续咬破了手指。那血融于灵符,很快就被吸收,形成了一道血印。

下一刻,嘎吱一声,木门破开,孩童们蜂拥而入。

霍明昭唤道:“心口位置,快!”

他催动灵力,随时准备破局。

可就在这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却于混乱中响起,骤然打破了整个场面的节奏。

是王寡妇,她道:“大家伙儿不要相信他,看看王遥,他是第一个得病的,现在已然痊愈。我们费尽心力才将孩子们救回来,难道又要亲手葬送他们么?”

作为事件一开始就十分关键的人物,却在这时不偏不倚冒了出来。更重要的是,她身边站着的王遥,也并非“怪物”,而是看上去,和普通孩子并无区别。

方才气势汹汹冲进来的孩子们呢,也并非“鬼怪”,看上去,也不过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孩子。

他们亲切地扑进爹娘怀里,念着,撒娇着。恍然间,山顶的那一幕,门外凄厉的喊叫,疯狂的撞门,好似都成了一场幻觉,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们十分有默契的,并没有一个人先动手。

“王寡妇,你到如今还要执迷不悟吗?!”

这是事情进展到现在的第二次突发情况。

匆匆赶来的妇女气喘吁吁,手里领着一个男孩,健康的,无异样的。

她面颊通红,似乎是兴奋的。大声地对众人道:“乡亲们请听我说,我孩子在三日之前,也曾染上过那种疾病,家里人都劝我去庙里请愿,将病转移出去。可我与夫君皆不愿,天底下不只有我们是当父母的,也不只有我们这一个孩子!我们正是因为心底的恶才滋养出这样的瘟疫,如今有仙人来助我们迷途知返,大家还在犹豫什么?!”

“芒儿,来。大家请看,如今我的孩子健健康康站在这里,足以说明这病的发病期只有三日,只要我们能撑过这三日,只要我们不去加害他人,所谓的疾病,只不过是自己与自己的一场博弈罢了!”

芒儿紧紧贴着母亲的手臂,不时用手去揉搓眼睛,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方才悠悠转醒。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事件中的第三次“意外”发生了。一名村民猝不及防推了他身旁的人一把,那人手里拿着的灵符,就那么恰好无误贴在他“孩子”心口之上,下一刻,那孩童发出凄厉惨绝的叫声,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皮肉尽褪,流光所到之处,皆成白骨,最后化为一具骷髅,哗啦啦散在地上。

人群登时一片惊骇之声,再没有人听那个妇女的激昂呼喊,接连都把那灵符丢在地上,用脚踩踏过去,拉着孩子,逃命似的跑了。

肉眼可见灵符边缘纹路的光芒在逐渐变弱,而霍明昭脸色也愈来愈难看。

此场景不可谓不凄凉。

曾郃连忙与其余弟子捡着地上散落的灵符,妇女见状,也拉孩子一起来帮忙。

此妇女名唤阿霞,只是吉祥村一名极其普通的农户。如她所说,她孩子在三日也曾染上这种“怪病”,她与丈夫商量后,即便被家中人辱骂不休亦未曾动摇决心,两日前,她丈夫便出门寻访名医,而她在家中,守着孩子,日夜煎熬,几乎做着为他准备后事的最坏结果。

可没想到今日晌午时刻,一向蔫头耷脑的孩子却突然精神大震,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抽离了他的身体,没一会,他便变得如先前一般活蹦乱跳起来。她快快请郎中来瞧,脉象平稳,疫症已消。

正疑惑不解时,听闻有仙人来访,且那些被救治过的孩子现都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她隔壁小英姑娘说得绘声绘色,已吓得魂飞魄散。

她当下便已明了,急忙带着孩子赶来,正好看到王寡妇煽动大家伙的一幕。

阿霞道:“仙人这法子若当真有效,民妇愿效绵薄之力。只愿孩子们康健顺遂,再不受这无妄之灾。”

曾郃看了霍明昭一眼,抱拳道:“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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