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黄莺4

坐上马车后,来了一个小丫鬟叫住车夫,在车下对李竟遥道:“李公子,我家小姐请我代她向你道一声罪,还请您不要将老爷的话放在心上。男女之事,本就讲究情投意合,强求不得的。”

马车骨碌碌启行,李竟遥也开口道:“也烦你代我转告,我并非有意针对于她。若是无意间伤害了她,请她原谅。”

*

连续几日,李竟遥回来便能看见家里堆满大大小小的礼品,琳琅满目。祖母笑盈盈地说这都是黄小姐托人送来的,感念那天晚上照拂恩情。

老人感叹道:“多好的姑娘啊,对我也好,那天晚上便对我嘘寒问暖的,这几日又送来这么多东西慰问我。”

她看了孙子一眼,又继续摇头叹道:“可惜啊,黄小姐门楣太高,不是咱们这等人家高攀得起的。”

李竟遥并未说什么,只劝老人早些睡下。

他照常在灯下看书,可这次,却难得失了好一会儿神。

次日,老太旧疾复发,在床上疼痛难忍,李竟遥出门寻医,正好被黄莺身边的侍女看到。

不一会儿,李竟遥正欲带祖母出门,恰好碰到黄莺携人赶来,黄莺言简意赅,言自己身弱多年,全靠一位良医诊治,不过她住所偏远,需备车马。

祖母危在旦夕,李竟遥顾不得太多,便和黄家的人一起将老太太抬上马车。黄莺打发家人回去带话,身边只留一名丫鬟。李竟遥在前赶着马车,匆匆朝城外赶去。

此良医住在深山,性情孤僻,因与黄莺相交多年,故才肯出手医治。经过一夜,老太的病终于缓和了下来。

次日清晨,山间却突降大雨,将他们围困在此。

大雨一连下了好几日,这几日,黄莺时常来问候老人,亲自煎药喂其服下,她通常看望完老人就走,从不和李竟遥多有一句。

这一天,天色初霁,良医要去山里采药,黄莺与其一道,小丫鬟也一同偕往。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小丫鬟忽然跑回来,遍身污泥。她哭着对李竟遥道:“小姐失足摔下山坡,现在下落不明,未知性命如何。”

李竟遥吩咐她在家里照顾老人,而他则快步出门朝山里赶去。

这一路上,他眼前浮现的便是黄莺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以及那天在黄府看见她的那一眼。

男女之事,讲究情投意合,强求不得。

可黄莺是为了他,才来到了这里。去深山采药,也是为了祖母的病。

李竟遥一路找寻,脑海里如同乱线般纠葛复杂。

“黄莺,黄莺!”

李竟遥在一处山坡上向下俯视,忽听下方山坳间一道弱弱的叫声传来。

“李公子,我在这里。”

李竟遥喜出望外,连忙顺势而下。果然,黄莺陷的地方十分隐僻,周围多有落石草木遮掩,李竟遥扒开那些遮挡物,小心翼翼将手递给黄莺,让她慢慢站起来。

黄莺身上已擦出许多伤口,背后药篓里还有一些草药。

待李竟遥将她扶起后,她第一时间脱开了李竟遥的手,小声说了声谢谢就要一瘸一拐往外走。

李竟遥却突然将她背后的药篓一摘,转而在她面前蹲下,道:“上来。”

黄莺犹豫了一下,慢慢伏趴到李竟遥背上。李竟遥背着黄莺,在山间泥泞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见他俩平安归来,小丫鬟与良医皆松了一口气,二人连忙将黄莺从李竟遥背上扶下,黄莺低垂着脸,由她们带去房里歇息。

李竟遥随后去看祖母,耐心安抚她了一番。

晚上,李竟遥在床铺间翻来覆去,半晌,他穿衣而起。

夜色寂寥,李竟遥不知不觉来到了黄莺房门口。屋里还点着烛火,李竟遥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方转身要走,只听里面的人道。

“是李公子么?”

李竟遥步子一顿,侧身道:“你还好吗?”

片刻,房里一阵窸窣的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李竟遥抬眼望去,黄莺一身月白素裙,脸上未施粉黛,身姿纤娜,纯洁美好。

“黄姑娘。”

“李公子。”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朝对方唤道。

接着,李竟遥词穷。

黄莺则微微羞红了脸。

片刻,黄莺道:“李公子,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李竟遥道:“若非因我,你也不会来这里。”

黄莺巧移莲步,朝他走近了几分,轻声道:“这都是我自愿的。”

李竟遥身侧的手掌不自觉合拢,他刚要说话,只听黄莺又道。

“这都是我自愿的,所以你不必心有负担。你我的事,我说过不会强求。这次只当我为祖母略尽心意,不为向你讨情。”

“黄小姐。”李竟遥拱手,喉咙微咽,道:“多谢。”

黄莺冲他微微一笑,退后一步,略施一礼,而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竖日,黄府便派车来,黄莺与小丫鬟先行一步。

李竟遥与祖母又待了几日,等到她身子完全大好才辞谢而返。

自此后,黄莺便不再来打扰李竟遥,唯祖母时常在他身旁念叨而已。

一日,李竟遥家的大门忽然被人砰地推开,陆寒生面带寒意地走了进来。

他看见李竟遥第一句话便是:“为什么骗我?!”

李竟遥不明所以,只听陆寒生又道:“那天晚上黄小姐失踪,是与你在一起对么?前几日你二人又一同出门远游!李竟遥,你究竟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李竟遥方欲解释,只听陆寒生不断地重复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李竟遥想拉他的胳膊却被他狠狠甩开。那一刻,陆寒生的目光令他无比陌生。

后来,李竟遥才知道,原来是那天晚上的流氓将事情传了出去,再加上祖母生病那天,有几个人看见他与黄莺一起同行,人言可畏,三传两传,便人人皆知他与黄莺之间有了私情。

可实际上,他二人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发生过。

而现在最要紧的,却并不是李竟遥,而是黄莺的名节。

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一个外人眼里最是知书达理,恪守本分的娇贵小姐。居然在花一般的年纪,在未出阁之前便与男人私通,还一连好几个晚上。谁知道他俩都干了些什么?!

一时间,黄符轰轰烈烈的择婿事件也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黄老爷在外抬不起头来,再加上几个妾室挑拨,竟真慢慢地与黄莺离了心,对她不再像往日那般疼爱有加。

至于黄莺,在外被人骂□□,不知检点,女人的耻辱。甚至连并她往日的那些好名声都成了装的,都成了特意为勾引男人而使的手段。

在家里,因为父亲的疏离,姨娘们便对她冷嘲热讽。而那些兄弟姐妹,因为平时黄莺得宠太盛,早对她心怀不满,更是轮番地落井下石起来。

唯有那天与黄莺一起同行的小丫鬟会帮她说话,见所有人都不听她解释还大哭过几阵。她时常来劝黄莺,而黄莺却比她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她没有寻死,也没有唉声叹气,更没有发疯撒泼,从事发后,便一直自己静静地坐着。

她照常吃饭,看书。或者,是在等待最后的发落。

李竟遥来了黄府几次都被拒之门外,黄老爷以前有多喜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在李竟遥提出愿意迎娶黄莺后更是对他嗤之以鼻。

最后,黄老爷提出,除非李竟遥在这次会试中能拿下会元,而且要在不久的殿试内夺得一甲。这样,才会把女儿嫁给他。

李竟遥并没有因此退缩,他只有一个条件,在此之前,绝不随意将黄莺许配与人。还有,他想见黄莺一面。

吱呀——

当门被推开时,黄莺头也没抬道:“放在那里就可以了。”

来人脚步渐近,黄莺目光先是看到一双靴子,接着,她缓缓抬眼,越过修长的身形,最终定格在李竟遥那张清隽的脸上。

啪。她站起来,手里拿的书就这么自然掉落。

“你——”黄莺似乎没想到李竟遥会来,微微张大了眼睛。

下一刻,李竟遥已伸臂将她拥入了怀中。

李竟遥道:“黄莺,我会娶你。等我。”

黄莺道:“我不想你可怜。”

李竟遥却将她拥得更紧。

缓缓的,黄莺也抬臂抱住了李竟遥。

李竟遥轻笑一声。

而黄莺却在他怀里放肆地哭了出来。

*

是夜。暗香楼。

暗香浮动,莺歌燕舞,酒池肉林,端是一派奢靡浪荡之景。

二楼包房。

“孙公子,再喝一杯嘛,奴家喂你。”

“孙公子,奴家可巴巴盼了你好久了。”

孙志平左拥右抱,来者不拒,刚吃完美人喂来的葡萄,又喝了美人渡来的酒,尽情享受一番后,他终于抬眼,朝角落里那个一来便开始喝闷酒的身影投去一眼。

“乖,先下去,爷一会儿就来疼你们。”

他拍了拍美人的翘臀,将她们尽数打发去,然后才站起身,摇摇晃晃朝那个身影走去。

“寒生,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兄弟给你找几个妞儿来陪陪。”

他搭上陆寒生的肩,转而又“嘶”了一声,道:“也是,你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但那又如何呢。”

“唉,要我说这李竟遥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表面跟你称兄道弟,实际背后呢。还不定什么时候就跟黄莺勾搭上等着看你笑话呢。”

“听说他可跟黄老爷打了赌,凭他的聪明才智,这事儿可就板上钉钉了。”

“哎,到时候人家名利双收,美人在怀,寒生,你有什么呀?你就一彻头彻尾的小丑,他李竟遥暇时的玩物,看不起的走狗。”

“说够了没有?”

陆寒生突然抬起脸,睁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孙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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