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种情况下,你会豁出性命也要置另一人于死地?”苏珍宝垂眸摩挲着手中的药包,她头也不抬的问向刚落座的二人。
“血海深仇?”
“灭门之恨。”
苏珍宝目光从药包上收回,她幽幽地道:“我自问从未做过杀人父母,灭人满门的恶事。”
“可为何一入南疆便屡遭暗算?”苏珍宝扭头望向二人。
祁安隅手指轻叩茶盏,眉心蹙起,他沉声道:“若说是寻仇,这南疆你也是第一次来,哪来的仇人,可说不是寻仇,那第一次的蝶蛊,明显是直奔你而来。”
“便是这次的梦蛊也是因我而起,慧仁不过是被连累的。”苏珍宝接着道。
“两次都是蛊。”慧仁苍白着脸,有些虚弱的歪倒在躺椅内,他转头望向苏珍宝,“你确定没有得罪黑白两个巫族的人?”
苏珍宝沉思一瞬,缓缓摇头,“我从未来过南疆,也未与巫族人接触过,更遑论血海深仇了!”
“那为何两次都是冲你来的?”
“不是两次。”苏珍宝眼神幽深,手中的药包被她攥得咯吱作响,“我初来南疆的第二日一早,便被人下过一次蛊,只是那次没有成功罢了。”
“为何那次没有成功?”迎着慧仁探究的视线,苏珍宝目光微闪,还未想好怎么解释,便听祁安隅道,“因为那次我们遇见了苗妮,苗妮的宝儿闻出妙夷头上簪花内有蛊虫卵。”
“那丫头确实有些本事。”慧仁嘴角微勾,放在躺椅上的脚晃了晃,苏珍宝见此默默咽下解释。
慧仁醒后,没有提起梦中之事,苏珍宝便也没去问,此刻见他提起苗妮心情不错的模样,可见他对苗妮印象不错。
“大长老已经回白巫族了,我们还走吗?”
“自然要走。”苏珍宝起身道,“不过,不是回京,我们去临县。”
“临县?”祁安隅不解的看着收拾药箱的苏珍宝,“为何要去临县?”
“因为我猜临县有人在等我。”
“咚咚~咚咚~”
屋檐下的竹风铃随风轻摆,发出的声响清脆而又悠扬。苏珍宝手持一捧娇艳欲滴的粉色木芙蓉,她已站在檐下,盯着那黄绿的竹风铃看了许久。
竹风铃的声音让她想起宁远县城外的古寺,那个沈佩兰常去为她祈福的古寺。
“你们听。”苏珍宝的目光仍落在那摇曳的竹片上,她低声呢喃,“这竹风铃的声音,像不像寺庙里的木鱼声?”
一直盯着苏珍宝的祁安隅,没有错过她眸中的哀伤。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街道两旁目之所及之处,皆挂着形状各异的竹风铃。
他看了眼苏珍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有些相似。说来也怪,临县与南池县相隔不过十里,风俗却大不相同。”
慧仁蹲在地上,他拿起一枚竹子打磨的棋子细细翻看着,他闻言视线飞快扫过那些竹风铃,又专注的看向手中的棋子:“竹风铃有驱邪祈福之效,只是不知此处的百姓悬挂它们,是为驱邪,还是为祈福。”
“应是驱邪的。”苏珍宝不知何时收回了视线,她眸中的哀伤也被锐利取代,她扯下一片木芙蓉的花瓣,粉色的花瓣被她捻在指尖,一点一点揉碎揉烂。
“还真让这位阿妹说着了,这些竹风铃还真是驱邪用的。”苏珍宝望向卖棋子的商贩。
她眸光微闪,故作漫不经心的上前一步道:“我听说临县前段时间死了几个姑娘,那死相十分可怖,不知可是真的?”
“你们是外乡来的吧,这事都传到外乡了?”小商贩闻言,脸色霎时白了三分,他面带惊恐的打量着苏珍宝三人,又往周遭看看,这才小声道,“事情自然是真的,只是这事不能说,会遭报复的。”
“为何?”苏珍宝不解的望着小商贩,学着他的样子小声询问:“为何不能说,又会被谁报复?”
小商贩闻言没有吭声,他打量着几人的穿着,眼珠一转,抬高嗓门道:“这些棋子可是我废了几月时间,才做出这一副来,大师,我见你也看了这么久,不如买回家细细把玩。”
小贩虽对着慧仁说话,可那眼神一直往苏珍宝这边瞟。苏珍宝先是错愕一瞬,接着勾唇低笑起来,心道:“果然,跟聪明人套话,总要付出些代价。”
“买,怎么不买。”苏珍宝提高声音道:“把棋子给这位大师包起来吧!”
“得嘞!承蒙惠顾,一套棋子三十文。”苏珍宝看着小商贩笑眯眯伸过来的手,她眉头微挑,眼中戏谑,像模像样的开始讨价还价,“南疆的物价也十里不同吗?不过是一副竹棋,竟能换十斗米么?”
“哎呦!这位阿妹呦!你好好看看,这可不是普通的竹棋,你看这棋上的雕刻的图腾好不好看嘛!这可是我废了很大功夫才雕刻出来的,若不是家中阿娘生病了,我那舍得拿出来卖嘛!”
苏珍宝见小商贩粗红着脖子叫屈,她忍笑接过棋子,这才瞧清上面竟还雕刻了东西,她细细翻看着棋子,见每一片竹棋上都刻着不同的图腾,这才知道慧仁为何看的那样入迷。
“小阿哥好手艺,三十文便三十文罢!”苏珍宝掏出铜钱递过去,“不过,刚才小阿哥说的大事……”
“好说,好说,阿妹想知道,我这便细细讲给阿妹听。”小商贩见苏珍宝爽快的给钱,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一边说着好话,一边细细数了一遍,见数目对的上,铜钱崭新成色又好,更是高兴了。
“阿妹,你胆子可大,莫等我说了,再把你吓着咯!”
“无妨,你说罢!”
“那我可说了啊!”小商贩鬼鬼祟祟的左右看看,对三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靠近,这才小声道:“那几个阿妹死相吓死人了,好好年轻的小阿妹,变成皱皱巴巴的老干尸,浑身一滴血没有,头发也全白了,人家都说是得罪山神了,这才遭报应。”
“还有前个儿桑阿爹家的女儿也染病了,这不就请了白巫族与黑巫族的人来看,可这两族自古以来就是死对头,这一来还没给桑家阿妹看病,她们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这不可能!”慧仁来南疆已久,他知那二族不和,可也没到见面就打的地步,当即就反驳道。
“你个外地人知道什么?”小商贩被驳,当即就不高兴了,扯着嗓子道,“我可是亲眼看到的,两帮人一见面,二话不说就放出了毒东西,毒东西你们知道是啥不?”
三人配合的摇头,小商贩这才得意道:“水缸那么粗的蛇看过没?扁担那么长的蜈蚣看过没,还有蝎子,蜘蛛,癞蛤蟆,那是满地毒虫啊!我一个大男人看着都怕得慌!”
“你给是皮子痒了?也想试试毒虫的味道噻?”
银铃声响起,苏珍宝闻言回头看着那带着一脸怒容的来人,她微微睁大眼睛,骤然弯了眉眼,笑道:“苗妮?”
苗妮脚步一顿,面上的恼怒定格,不过一瞬她便反应过来,“苏姐姐?祁阿哥?还有慧仁,你们怎么来了?”
“苏姐姐怎么穿着我们南疆的衣裳,我都没能认出苏姐姐,不过苏姐姐穿我们南疆的衣服也好看的嘞!”
苏珍宝看着扑上来抱住她手臂,叽叽喳喳的苗妮,如此亲密的举动让她胳膊发僵,她扯了扯嘴角,让自己不露出异样。
“看,粉色的木芙蓉。”苏珍宝不露痕迹的挣脱出手,她折下一枝木芙蓉簪在苗妮头上,“这粉色木芙蓉最是衬你,看,多好看。”
苗妮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花,有些羞涩的道:“真的吗?”
“当然!”苏珍宝后退半步,拉起慧仁道,“不信你问慧仁,他是出家人,出家人可不会打妄语。”
苗妮闻言,双眼亮晶晶的望向慧仁,慧仁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红粉皮相在出家人眼中,犹如地上的一草一木,女施主怕是问错人了。”
“你~”苗妮羞恼的涨红了脸,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簪花,就要上前教训慧仁,忽的听见一声憋不住的低笑。
“你笑什么?”苗妮愤愤的把簪花砸向小商贩,“刚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敢嘲笑我。”
“阿妹,咋个着种凶噻?哪个笑你了嘛!”
“哼!最好没有,还有白巫族与黑巫族没有打架,那只是正常的切磋。”
“是了,是了,我晓得了嘛!我不瞎款咯!”
苗妮见小商贩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这才哼了一声,扯着苏珍宝询问道!“苏姐姐,他可是骗你了?”
“没有。”苏珍宝拍拍苗妮的手,“是我看他雕刻的棋子精巧,特地来买的。”
“那就好。苏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临县,可找好了住处?”
“刚到,还未寻住处。”苏珍宝看着苗妮扔下木芙蓉后,明显放松了神情,她轻瞥地上的木芙蓉,抬脚碾过,浅笑着回应苗妮的话。
身后的二人看着前面肩并着肩,手挽着手的两个少女,祁安隅碰碰慧仁,“她们还真是有缘,初见是因为一朵木芙蓉,再见妙夷为她簪上一朵木芙蓉,妙夷为何独独待她不同。”
“你不是说了,她们有缘么?”慧仁横了祁安隅一眼,双手抱胸跟了上去,
祁安隅愣了一下,随即气笑出声,他看着最前方与苗妮说笑的苏珍宝,再看穿着一身月白色僧袍,却双手抱胸,走得潇洒的慧仁。
他低头轻笑一声,紧绷的神情放松,抬脚跟上几人,享受这难得的异域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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