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萧文钦眉宇缓缓蹙起,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反问道:“田婉儿是谁?”

李常佑一怔,哑然失笑道:“是你父亲表妹的女儿,我都知道,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许久没回来,自然不认识,也不曾听说什么婚事。”萧文钦搁了筷子,倚在竹椅里,坦荡荡地问,“常佑兄如何知道?”

“先前有人向你表妹提亲,她不仅拒了婚事,还堂而皇之地称非你不嫁。”李常佑拿手点点他,“好一个装傻充愣!”

萧文钦也不恼,打趣道:“还以为常佑兄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成想,这街头巷尾娘子的故事全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再是不问世事,这一传十十传百,也都听明白了,到底是文钦你艳福不浅,田姑娘可是白鸽城里有名的大美人。”李常佑举起酒杯,“来,我敬你一杯。”

萧文钦几乎捏碎了手里的杯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多饮伤身,常佑兄少喝几杯。”

“今天为你高兴,必须不醉不归!”李常佑兴致极高,不断与萧文钦灌酒,又道,“今日酒菜不佳,文钦你见笑,待我与晚辞成婚时,在常庆酒楼大摆三日筵席,你务必要赏脸!”

萧文钦彻底败下阵来,牙齿磨得咔咔响。

苏晚辞坐在一旁默默吃菜,拢共就三个小菜,吃腻了便搁下筷子,去吃刚才买的萝卜糕,又进厨房不知捣鼓什么。

李常佑醉糊涂了,耷拉在椅子里,不断地往外吐酒嗝,见苏晚辞把碗筷收进厨房,跌跌撞撞站起来拦他,含混不清地说:“晚辞,别收拾了,放着吧。”

苏晚辞扶了他一把,笑道:“让乔娘子来洗吧,我瞧她做人踏实,若是不让她洗,兴许就不好意思拿你工钱了。”

李常佑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浑浊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清明。

萧文钦在院子里干坐着,见他忙前忙后,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苏晚辞把李常佑送回房间,便与萧文钦在院子里看月亮,李常佑醉成这样,两人不便就此离去,还待李家父母回来再走。

苏晚辞去沏了壶茶来,萧文钦见他轻车熟路,更是不痛快,摇着扇子冷冷道:“什么破烂茶叶!不喝!”

苏晚辞两手捧着杯子,小抿了一口。

萧文钦缓缓转过头来,轻声道:“你瞧见那乔娘子了吗?瞧着就不像正经姑娘。”

苏晚辞垂着眼道:“姑娘家的名节不可随意诋毁,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萧文钦猛摇扇子。

苏晚辞放下茶杯,笑吟吟说:“倒是你,要成亲怎么不告诉我?”

“谁......”萧文钦正欲否认,偏头的瞬间,瞥见正房后人影团动,那影子分明就在门背后,李常佑根本没有喝醉!正躲在房间里偷听他们说话!

萧文钦恨得牙痒痒,撩起袖子要去揍他,苏晚辞突然站了起来,含笑道:“文钦,时候不早了,我看伯父伯母也快回家了,咱们回去吧,不打紧的。”

萧文钦胸膛起伏,深吸了一口气,颔首道:“回吧。”

两人从李家出来,萧文钦踹了脚门前的破水缸,嘀咕道:“什么破地方,走路都硌脚。”

苏晚辞走在前头没理他,脚步越走越快,萧文钦疾步追了上去,从后握住他的手臂,“跑什么?”

苏晚辞被迫转过身来,就见他嘴唇抖得厉害,眼珠子也红了一圈。

萧文钦心中一痛,违心地说:“乔娘子的事情,许是个误会,哥哥别伤心了,我方才说错话了,我向你赔罪。”

苏晚辞怔了怔,眼圈红得更是厉害,“我要回家了,马车呢?”

“应是在巷口。”萧文钦无奈送他回府。

是夜,萧文钦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剑,沐浴时又把李常佑骂了千八百遍,骂得鼻头干涩冒火,七窍生烟,那浴水就像岩浆似的,烫得他浑身发痛。

典墨瞧他心情不愉快,纳闷道:“一切依计行事,如此不更好?苏公子看清了李常佑的嘴脸,才能与他断情。”

萧文钦掬水泼在胸膛上,气闷道:“乔娘子虽是我请来的人,可我也希望李常佑是个正人君子。”

他把苏晚辞放在心尖上喜欢,苏晚辞却去喜欢这种阳奉阴违之人,这叫他如何不愤怒。

“乔娘子是江南名妓,哪个男子能扛得住她的小意柔情。”典墨撇了下嘴,“倒是少爷您,倘若李常佑乃正人君子,又待如何?”

萧文钦一个转身趴到了浴桶上,阖着眼道:“那晚辞哥哥也是我的,我决计不让给任何人。”

*

陈桂花忙碌了一天,进门险些被一滩水滑了一跤,堪堪稳住脚步,尚心有余悸,见桌子上摆着茶水,院子里乱糟糟的,到处是沾着食物残渣的油纸包,她又进厨房看,锅碗瓢盆堆砌成山,吃剩下的饭菜顺着砧板掉到了地上,地上还有一个砸成碎片的酒坛子。

陈桂花怒气冲冲往主屋去,黑暗里,李常佑正坐在床上,曲着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爹李戴进来点了灯,灯一亮,陈桂花撒泼的声音就吼了起来,“外头怎么回事?遭贼啦?”

李常佑摸了下鼻子,不耐烦道:“晚辞带朋友来家里,一起吃了顿酒。”

“苏晚辞!苏晚辞!苏晚辞!你就知道苏晚辞!”陈桂花撩起袖子,咆哮道,“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什么活都不会干!天生就是少爷的命!你非要跟他成亲!等你考了状元,什么美人要不到!”

李常佑心烦道:“聘礼都下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陈桂花厉声道:“干脆退了这门亲事!早知如此,当年救他曾祖父的时候,直接要银两!如今倒好,一分好处没捞着,白贴一千两聘金!”

李戴道:“银子还是小事情,苏晚辞他舅舅是裕亲王妃,于常佑仕途有帮助。”

陈桂花骂道:“什么裕亲王妃!谁不知道裕亲王是个窝囊废!什么权势都没有!你瞧苏家在他身上捞到过什么好处!”

“娘!你有完没完!赶紧去收拾吧。”李常佑掀开被子裹住脑袋,沉沉叹气。

陈桂花顿时就心疼坏了,连忙坐去床边,隔着被子保住他的脑袋,连连道:“好好好,娘不说了,娘来伺候他!行了吧!”

李戴在桌前坐下,喝了口凉茶,叹道:“我看不如往家里请个长工,有人照顾常佑,也不必苏晚辞费手脚,到底是少爷出生,学什么都慢一些。”

李家并不拮据,上无老,下无小,酒楼里也有伙计帮衬,从前不觉得家里缺人手。

陈桂花这些年节俭惯了,闻言沉了沉心,摆手道:“请什么长工,我留在家里就是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在酒楼里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在家照顾乖儿。”

李常佑一把掀开了被子,神情一凛,立即道:“娘娘娘,您还是去酒楼帮忙吧,老主顾都喜欢与你唠嗑,我一人在家就行了。”

陈桂花见他稀奇古怪,颇有些狐疑。

李戴道:“改天再说吧。”

*

苏晚辞在家闲不住,尤其是天气好的时候,就爱各处去溜达。

行至东街,正要进铺子,长街对面有人砸了块小石子过来,正巧砸在苏晚辞脑门上,他“哎哟”了一声,揉着额头抬眼瞪去,谭真抱着刀,倚在墙上冲他坏笑。

谭真从前也在静山书院读过书,与苏晚辞、萧文钦、李常佑皆是同窗,稍长几岁,下山后当了捕快,如今在衙门办差。

谭真穿一身黑色劲衣,梳高马尾,打扮利索,三两步跨过来,笑问:“买什么呢?”

“随处看看。”苏晚辞揉了下肚子,“前面有个面馆,不如去吃碗面?”

“走着!我赶巧有事找你。”

两人走到面馆,在二楼临窗处坐下,要了两碗牛肉面,再要了几个小菜。

谭真嚼着牛肉,含混不清地问:“你与常佑的亲事如何了?”

苏晚辞闷闷摇头。

“你想不伤和气退了这门亲,我看难。”谭真抹了把嘴,见临桌无人,悄声道,“他趁你不在城里,擅自就来提亲,又挟恩以报,人品可见一斑。”

“我曾祖父从前在街上惊风,是常佑的祖父背着他跑了十条街,求到了名医看诊,才将将救回一条命来,李家如今虽然落魄了,可李常佑有学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与我也算般配。”苏晚辞苦叹道,“苏家若坚持要去退亲,免不得落个仗势欺人、拜高踩低的名声,再者说,常佑如今是秀才,告去衙门里,爹是要挨板子的。”

苏晚辞顿了顿,沮丧道:“况且,我已经在家里闹过一回,谁也不肯帮我。”

谭真呲溜吃面:“那你现在如何?可是还按原计划,待你父亲过完寿辰,便逃婚离开此处?”

苏晚辞抿了下嘴,含糊其辞地说道:“是这个打算,如今得收敛些,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你打算去哪儿?去你舅舅家?”

“自然不可以,倘若李家去皇城里闹,岂不连累我舅父名声。”苏晚辞道,“再说吧,指不定就各处游山玩水去了。”

谭真卷起一缕面,忽然道:“对了,我前几日收到文钦送来的请柬,邀我去他的接风宴,你借件体面的衣裳给我。”

苏晚辞点点头,捧起碗喝了口面汤。

谭真笑道:“咱们三个许久没见,他这才回来,你就要落跑,真真是没缘分。”

苏晚辞喉头哽了哽,放下筷子,笑眯眯道:“我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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