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拉扯

第二日池丞醒来时,下了一夜的雨停了,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空气透着股清新的爽利。

池丞看一眼身旁的空床位,陷入沉思。

昨晚......沈笳摸了他。

不止摸了他。

极致的刺激后,他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也记不清之后是否还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沈笳像个威武的渔夫,驾轻就熟地操着鱼叉,而他就是沙滩上搁浅的鱼,只能任她宰割。

他无比渴望汹涌的海水,每当逃过那尖利的叉子要跳进海中时,可恶的渔夫猛地叉住他的尾巴,以极其缓慢速度将他拉回岸边,用贝壳刮他的鳞,用沙子洗他的鳍......

他当真要被渔夫折磨死了。

回忆起半夜的种种,一股热气冲上头顶,池丞拉高被子,整个身体藏进被窝中,浓烈的羞耻感才没能淹没他。

被窝中暖洋洋的,池丞闭眼调整片刻,忽然鼻尖一动,闻见一抹不可忽视的腥咸味,混在淡淡的薰衣草香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便知道那是什么。

套上枕边未穿的男士睡衣,池丞站在床边犹豫片刻后,麻利地拆下四件套团成团抱在怀里,然后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淋浴间旁边连着个不大的卫生间,大约只有二十个平方。

进门右手边是洗手池,梳妆镜下的平台上放置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看起来像是沈笳的护肤品。

一只深色口红倒在洗手台里,水池边缘蜿蜒出一条红痕,口红盖子不翼而飞。

池丞顺手将口红扶正,然后抱着被单走到窗边的滚筒洗衣机前。

洗衣机内堆叠了几件衣物,黑白相间,看起来很轻薄,衣物的最上面甚至倒了一滩蓝色的洗衣液。

走得有这么急吗,池丞想。

他关上机盖,然后拿起脚下的洗衣液重新回到洗手池边,犹豫着往前看。

镜中的人苍白、削瘦,唇色带着浅淡的樱粉色,秀气的五官比女生还要精致,池丞鄙夷地皱起眉头,许多年不曾照过镜子,他再次被自己的长相刺痛。

从小学起,他就不止一次被误会成女孩,为此经历了一段受人嘲笑的日子。

好在他吃得多,长得快,很快就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再加上他特意把皮肤晒黑,上高中起便没人孤立他了。

捏了捏突出的喉结和宽阔的肩膀,池丞自我安慰起码他的身体还是比较有男子气概的,再把刘海留长些,挡住上半张脸,也许看起来就没那么娘了。

如注的热水喷出,池丞将被单扔进水池,熟练地埋头洗起来,热雾覆盖镜面,模糊地照出他高大的身影。

-

下午一点的太阳火辣辣的,经过暴晒的柏油公路烫到可以煎鸡蛋,连路过的狗都烫脚地跳到树荫下,而位于整个柳城黄金地段的沈氏大厦此刻也热得像个蒸笼。

今日大楼的制冷系统线路出了问题,从早上开始便检修到现在,因上午沈笳太忙,周一的例行汇报推到下午,业务部的员工此刻正在办公室内汇报上一周业务情况。

当最后一名员工汇报结束时,沈笳从汗湿的真皮座椅上起身,本就贴身的黑色包臀裙紧紧黏在大腿上,半透的白色纱衣湿了一大片,隐约露出肉色的肌肤。

“好,散会。”

说完这句,沈笳头也不回地推开会议室门走到通风口,边走边拉开衬衣扣子,热风顺着领口钻入,气闷的感觉才好了些,只是身上仍然黏腻得紧,尤其是紧绷的下半身。

转头环视一圈,确认周围无人后,她快速地拉了一下卡裆的打底裤。

早知道今天没空调,她就不穿裙子了……

比起严肃的工装,她还是喜欢休闲宽大的T恤短裤。

不过这话她也就想想,公司里那么多人盯着,她要是真穿着拖鞋裤衩来上班,保准下班之前就会被告到老头子那,说她穿戴不整,有损公司形象,像个女流氓。

想她高中当太妹时还纹过几条线在身上,没过两天就被继母发现告到她爸那,然后她成功收获半军事化管理的私立寄宿学校,外加全科老师的特别关注。

而她身上那几根线,也在发展为花臂之前被洗掉了,现在倒是没留下什么痕迹。

从那以后,沈笳规矩又死板的人生正式开始,她被迫成为“别人的孩子”,要多乖有多乖那种。

当然,只是表面上。背地里她还是尽量满足自己的叛逆,能搞多疯就多疯。

一句话,快乐至上!

要说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莫过于最近三年。这还要归功于和靳氏集团联姻,老头子也许是觉得和靳家的事十拿九稳,加之他十分欣赏靳新,对她的管教便逐渐松懈,许多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沈笳迎来了出生以来最自由的三年。

这件事,沈笳还是很感激靳新的,感激他不是个好人,非常合她意愿地把她引向“歧途”。

吹了一会风,沈笳抬手看一眼时间,三点二十分,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

“靠......”沈笳低骂一声。

天知道她现在多想冲进浴室洗个美美的热水澡,然后再躺到她香喷喷的小床上边吹空调边刷视频。

光是幻想一下,沈笳就开始难过了。

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连下班自由都没有的副总吧?

公司一楼的后勤处倒是有间浴室,可是她没带干净衣物,总不能洗干净后把汗臭的套回去吧?

沈笳对自己面临的困境进行一番评估,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可以让池丞送套干净的来啊!

某人不仅霸占她的小床,吹着她的空调,还享受她的服务,沈笳心里真的很不平衡。

这么想着,便这么做了。

她大步流星地回到办公室,然后拨通池丞的手机,铃声响了许久也没人接。

该不会又烧起来了吧?她走之前探过没问题啊。

正当沈笳准备给王医生打电话质问他药为什么没效时,池丞回电话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退烧后的沙哑,比平时多了几分鼻音,听起来嗡嗡的。

“喂。”

“你那边怎么有水声?”沈笳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生气,“烧退了吗就洗澡,我昨天不是给你擦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小下去,听起来含糊不清。

“没有洗澡......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沈笳这才想起正事:“啊,公司空调坏了,你帮我送几件衣服过来吧。”

“什么?”池丞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沈笳扇风的手一停,撑起下巴玩味地笑起来:“我衣服湿了。”最后两字刻意咬得极重。

许久,对面才道:“……好。”

沈笳眯眼笑了一会,回忆起昨晚少年的可怜模样,良心发现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欺负人,虽然已经狠狠欺负过了。

她柔声道:“现在外面三十六度,你打车来吧,免得又生病了。对了,顺便过来把合同签了,陈妍会在门口接你。”

沈笳又交代几句衣服的事才挂断电话看文件。

而此时此刻,在衣帽间踌躇不前的池丞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宽阔的衣帽间长约二十米,深灰色玻璃门内整齐摆放各色衣服、首饰、鞋、包,按照季节的不同分成四大区域,每个区域按照颜色由深到浅排放。

池丞一一扫过去,发现沈笳的衣服大多都是简单的西装,少有的几件常服只占了一块很小的区域,他取下一套搭配好的工作装,然后缓缓走到沈笳说的一处柜子前。

手指搭在抽屉上时,池丞便有心理准备,然而真的直面女子的贴身衣服时,他还是不禁两耳一红,脑海中开始浮现一些旖旎的画面。

他并没有无聊到特意去看她,只是昨夜紧贴时的柔软触感叫他没办法忽视,或者说……记忆深刻。

池丞深吸一口气,随手抓起一套黑色的装进布袋,东西之快,像是衣服会咬人一样。

-

二十分钟后,池丞在陈妍的接待下进到沈笳办公室。

此刻沈笳正专心地埋头看报表,高温让她俏丽的脸蛋染上一层薄红,鸦羽般的睫毛被汗水濡湿,乖顺地低垂着,在眼窝打下一片阴影。

池丞移开目光,轻咳一声。

沈笳抬头,关切道:“还有些咳嗽吗?我叫王医生再给你开点止咳的药。”

沉闷的空气让池丞皮肤开始发热,他略微摆摆手道:“不用,就是嗓子有点痒,多喝些水就好了。”

沈笳放下报表,移步至他面前,然后屁股一抬便坐到身后的办公桌上,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姿态十分随意。

“行吧,不勉强你。”她抬起一只手臂,轻纱缓缓下滑,露出纤细的手腕,皮肤白到接近透明,“辛苦你跑一趟,衣服给我吧。”

池丞被她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有些不自在,考虑办公室的门还大开着,他没多想,径直上前一步,然后贴心地撑开布袋提手穿过她的指尖,稳稳挂在那段羊脂玉般的皓腕上。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传来,池丞有所预感地抽手,谁知对面那只手先一步抓住他的食指,然后握在掌心,缓缓前后耸动。

女子小小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指,柔软而微湿,就这么来回重复这个动作,池丞脑中嗡的一声炸开,有虚汗从脑门溢出。

他并不是真的傻,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沈笳在提醒他,或是羞辱他,好叫他想起什么。

一个简单的动作在池丞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当他错愕抬头时,正好对上沈笳的双眼,宝石般的眸子平静中带着点无辜,像是浑然不觉自己做了多么离谱的事,倒显得池丞想多了。

池丞努力分辨她的真意,暗自纠结之时,沈笳的手掌忽然握住更长的中指,他看见她做了个“啊”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到了这一步,他终于拨开迷雾,察觉她眼底深藏的侵略性,因有恃无恐而产生的侵略。

池城任她弄着,只觉那眼神不是在看人,而是什么玩意。

他心口一抽,仿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刀子扎了一下,流出长河般的血水,一遍遍冲刷着伤口,每痛一分,他心中的戾气就涨一分,直到手指被人搓地发烫,他忽然便不想忍了。

全身的暴戾因子开始叫嚣,引诱他做点什么,比如把沈笳推倒,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到她流露出痛苦而无法自拔的表情,哀求他罢手。

池丞缓缓上前一步。

这时,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敲击声,池丞愣住,仿佛一桶冷水冲下,游离的理智有一瞬间的回归。

他自嘲一笑,这道敲门声来得多么及时,差点就掉进沈笳的圈套。

在第二道敲门声响起时,池丞眼底火光熄灭,再睁眼是惯常的平静无波。

沈笳气恼地松手,待站起身后,才道了声“进”。

陈妍抱着两份合同走进来时,两人都调整好状态,再看不出什么,仿佛方才激烈的较量并不存在。

“沈总,合同打印好了,您看是现在签吗?”

陈妍一脸认真地问着,瞧见沈笳比碳还黑的脸时,忽然觉得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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