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玥绫起得比往常都早,她换了身瓦红方领补子短袄,补子上以明珠,珊瑚珠,青玉,蓝玉等绣成落花流水锦鲤的花样,下衬姜茶黄织金马面褶裙,衬得她容光焕发,鲜妍明媚。
待更衣完毕,紫褆便又将江玥绫扶至铜镜前,为她梳洗上妆。
而后,江玥绫草草用了早膳,又补了回妆,遂出了春和院,上了大门前停着的马车,一路朝着知州府驶去。
待行至知州府,江玥绫扶着紫褆下了马车,早有知州府的婢子们等在大门前,引着各位宾客入内。
江玥绫便随着其中一位身着槿紫衣裙的婢子往知州府的内院走去,转过蜿蜒的回廊,路过流光亭后,又在池畔搭上小舟,摇摇晃晃地划向潋滟榭。
知州夫人闵玖薇早就在潋滟榭了,她正与曹知府的夫人顾桥红说话,顾桥红抬眸,便见江玥绫款款走来,遂与闵氏道,“你快瞧,这姑娘生得好标致呢!”
闵氏忙介绍道,“这位可是咱们筠城小有名气的人物,她的珍绮阁所卖的珠绣品可是一等一的好啊。”
“珍绮阁?”顾桥红思忖了片刻,道,“莫非她就是江家长房嫡女,江玥绫?”
“就是她了。”闵氏含笑点头,顾桥红正要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婢子打断,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只得与闵氏道,“我先失陪片刻。”
闵氏则道,“顾夫人请便,妾身在此静候。”
目送顾桥红离开,闵氏又转过身来,见江玥绫已然行至近前,便道,“玥姑娘来了。”
江玥绫忙福身道,“见过闵夫人,夫人万安。”
闵氏点了点头,“玥姑娘,无需多礼。”
江玥绫遂道,“小女带了份薄礼,献于夫人,还请笑纳。”
江玥绫言罢,紫褆便将手中捧着的礼盒打开,双手呈上,闵夫人身侧的束妈妈立时将礼盒接了过去,闵氏便见礼盒中放着一顶华美的珠绣孔雀卧兔儿。这雪白狐皮卧兔儿上的珠绣孔雀,绣工十分精巧,以金珍珠绣成孔雀的冠羽,珠光温润莹亮,宛若日光下的朝露;而青金石珠绣成孔雀的脖颈,纤长曼妙,且光泽幽蓝高雅;白蓝宝绣成孔雀的翅膀,翠榴石与蓝宝石绣成的双眼雀翎,华贵灵动,炫丽多彩。
闵氏很是惊艳,道,“这样好看的珠绣卧兔儿,可是玥姑娘亲手绣制的?”
“是,望闵夫人喜欢。”江玥绫点头道。
闵氏连连称赞,道,“喜欢,喜欢,十分喜欢。玥姑娘的珠绣技艺简直是巧夺天工。”
“闵夫人过誉了。”江玥绫谦和地说道,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哗然,而闵氏亦循声望去……
只见那轻舟靠着潋滟榭停泊,舟上的人儿扶着侍女的手,姗姗而来。她一身华彩靓丽的衣裳,搭配一套粉玉水晶茶梅的珠绣头面,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位就是湖阳郡主吧,哇,她那套粉玉水晶茶梅的珠绣头面,可真是好看呐!”
“是啊,那是珍绮阁新出的茶梅珠绣头面,眼下,在咱们筠城可是独一无二的呢!”
“那一定很贵吧?”
“啧啧,也只有湖阳郡主能穿戴出这般高贵的气质来呢!”
周遭议论纷纷,而上官华姝却也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昂着头,迈着袅娜的步伐,缓缓靠近。
闵氏忙迎上前去,福身道,“臣妇参见湖阳郡主。”
上官华姝缓缓抬手,道,“闵夫人不必多礼。”
闵夫人又让身,道,“湖阳郡主请上座,”顿了顿,吩咐旁边的婢子,道,“快上茶。”
婢子们应声便去了,不多时,便捧了热茶来。
上官华姝坐下有一会儿了,才捧起温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清润的茶汤,道,“这茶清香四溢,且经久不散,甚是好喝。”
闵夫人便笑道,“是,这是绿萼梅茶。选的是头茬绿萼梅花苞,还是带露采摘的,花苞柔嫩且饱满,故而,喝起来,唇齿生香,且有理气解郁之功效。”
上官华姝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只见小婢子们又陆续端了些精致的点心上来,有清润淡雅的绿豆糕,有晶莹剔透的马蹄糕,有粉嫩香甜的梅花糕,还有咸鲜可口的鲜肉酥饼,以及金黄酥脆的蛋黄酥。
可这会儿的上官华姝却无甚食欲,她此番来,可是带着任务,遂道,“闵夫人,听闻府上的花园里的绿萼梅开得正好,我想去瞧瞧。”
闻言,闵氏正要起身,却听她又道,“夫人不必亲自陪我去,这儿还好些宾客呢,大家伙儿好不容易才聚在一块儿,品品茶,说说话,实在不必因着我一时的兴头又搅散了。再者说,我也只是想清静地走走,看看罢了。不如,就让玥姑娘陪我一起吧。不知玥姑娘意下如何?”
言罢,上官华姝看向下首的江玥绫,江玥绫立即起身,道,“能陪郡主一道去花园里赏梅,实乃臣女之幸。”
“那咱这就走吧。”上官华姝欣然笑道。
闻言,江玥绫忙上前去扶她,二人便相伴着,乘上小舟离开了潋滟榭,又划向了对岸的花园。
待到了花园,只见一树树杳然绽放的绿萼梅,十分清雅秀致。而那洁白如玉的花朵,翠绿鲜嫩的花萼,宛如落入凡尘的仙子般,秀雅纯美,清新脱俗。一阵微风拂过,花枝微微颤颤,花朵轻盈摇曳,芬芳四溢,沁人心脾。
就在那花树深处,一抹朱红华丽的身影,若隐若现。
远远望去,江玥绫只觉得这姑娘的侧影有些熟悉。
直到那身着朱红华裳的姑娘转过身来,望见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庞,江玥绫才惊觉,竟然就是江琳绦。
“怎么样,我特地叫你过来看戏,此行不虚吧?”上官华姝眨了眨美眸,笑道。
听了此话,江玥绫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下一刻,她就明白了上官华姝的言外之意。
与江琳绦同在一棵梅花树下的人,正是贺知州的长子,贺行云。
贺行云冷声道,“琳姑娘,我实在不知你将我约至此处,究竟所为何事?但我不得不提醒琳姑娘一句,我志不在儿女情长,姑娘若是要谈情说爱,还是另寻他人吧。”
江琳绦大约也没想到贺行云会拒绝得如此直接,更没想到贺行云面对她这样的如花美眷,竟然丝毫不为之所动。
江琳绦怔愣了片刻,随后便是满心的愤懑与不甘,便冷哼道,“公子凭什么觉得我就是来寻公子谈情说爱的呢?”
“那你究竟约我来此作甚?”贺行云道。
江琳绦勾唇,轻笑道,“听说洛城的琵琶歌姬拂玫妆来咱们筠城了,拂玫妆姿容艳丽,且歌喉尤为动人,不少达官贵胄都为之倾倒。想来贺公子也不例外吧。”
闻言,贺行云脸色骤然一变,略微有些颤音,道,“你说什么,我根本不懂。”
“我虽在深闺之中,可是有些消息还是能听到的,”江琳绦说着,刻意顿了顿,瞧见贺行云别过脸去,似乎不敢直视江琳绦的眼睛,江琳绦又笑道,“其实,贺公子一掷千金,只为了听她唱一曲,我是可以理解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原也不是什么错,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琳姑娘究竟想说什么,不如开门见山。”贺行云虽说得干脆,但他额角的虚汗却将他内心的不安给出卖了。
江琳绦便道,“那好,我便与公子直说了。其实,就算公子再怎么喜欢拂玫妆,也不可能将她抬入府中。一则,知州大人和闵夫人不会同意。二则,拂玫妆也不是安守本分之人。但,若我成了贺家的少夫人,我可无心管那府外之事,府外之人。公子婚后,喜欢如何便如何,只要不动摇府内之事,我一概不管。但是,公子若娶了别家女子,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的,那可就两说了。”
闻言,贺行云回过身来,仔细端详着江琳绦。
今日的江琳绦妆容精致,衣装华丽,再加上她本就年轻貌美,亦是一幅动人的美态。只可惜,她是商户出身,虽比不得贵女们那般家世深厚,仪态端庄。但,就如她所言,他若娶了家世深厚的贵女为妻,怕就得付出一些自由的代价了。
贺行云,左思右想,他的确是放不下拂玫妆的,遂道,“你此言当真?”
江琳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自然不假。”
“那你这般,又图什么?”贺行云问道。
江琳绦不屑一笑,道,“我图什么?自然是图一个名头,知州府少夫人的名头。”顿了顿,又道,“反正,我不求得到你的心。至于,你的人……若能诞下一儿半女,我也不求其他。”
贺行云亦失笑,蔑然道,“不曾想,你倒是个明白人。且把这桩婚事,当作买卖来做,不愧是商户之女。”
江琳绦面对他的不屑一顾,却并未有丝毫怒色,反而平静地说道,“我不急,也不用你现下就应承我。你大可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等你决定了,再与我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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