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春节前最后一个圩日。

圩日，又称“赶集日”，小镇这边每逢“一四七”有一天圩日。

“一四七”就是每月日期中的个位数为“一”、“四”、“七”的时候，比如某一月1号、11号、21号，日期的个位数含“一四七”中的“一”，那一天就是圩日。

当然，31号的明天就是1号，不可能连续两天都是圩日，毕竟圩日的场地平时是用来当免费停车场的，到了圩日就得把车子开走，开走两天也太折腾车主了，在他们的建议下，31号不能算圩日。

今天来集市逛街的人格外多，毕竟明天就要过年，所以能回来的“候鸟”都回来了，有些甚至还把自己的男女朋友给带回来，陪着爸妈一起出门。

小贩们却没什么热情，因为某些带孝女不仅把男朋友带回来，还把公公婆婆也一块带过来。

婆婆大人们砍价太可怕了，尤其是自家媳妇亲家同时在场的时候，好像打定主意要让女方看一下自己威风的模样一般，话术用到飞起。

如果砍完价就买下来，那小贩也不至于那么幽怨，重点是这些已经买好年货的大妈们根本就是吊着他们玩。

这一路上，山桃已经看到了不下十起撕心裂肺的砍价现场，价格低到小贩撕心，大妈叫声快要裂肺，可能是太激动了，两人方言对喊间还伴随着夸张的肢体动作：

“二十八块！不然我就走撒！”大妈猛烈甩手，姿态仿佛在做广场舞。

“这个价格太低了！大姐你行行好吧，我一家老小还要吃饭啊呜呜呜……”小贩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要撞到大妈身上，左手背打在右手心上，打得啪啪响。

“三十块！你卖不卖噻，不能再多！”大妈用扭身跺脚来增加自己的气势。

“三十蚊太少了挂（注1），这个价钱太低了！港真一句（注2），我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啊！算了算了，你走啦！你走啦！”小贩双臂冲大妈前后狂摆，手指还拱成小船一样，好似在送瘟神。

“哼，走就走，谁稀罕你卖的东西！”大妈拽上自己媳妇甩头就走。

小贩在后面大叫：“既然不稀罕，你做乜（注3）还要来买？浪费我的时间！”

然后，一人拖着缓慢的步子往前走，一人在背后痛苦欲绝地看着，用网上的段子来说，就是一个以为会挽留，一个以为会留下。

看完了大戏，山桃跟着家人去超市买点过年该吃的东西，比如年糕和汤圆，还得买点饺子皮。

买完饺子皮，拥有厨师证的山雀爸爸向大家征求意见：“今年想吃什么馅？”

“冬瓜排骨馅！”山茶一听到要开始准备馅料就情不自禁蹦了起来，高举冬瓜排骨馅大旗。

“去年已经吃过了。”山楂摁住山茶的脑袋，“今年该到我了，我要吃猪肉香菇馅！香菇馅绝美！”

“唔……不如来个鸡肉玉米馅？”桃花妈妈说。

“好，今年吃鸡肉玉米馅。”山雀一口定下，还没有来得及发言的山桃沉默了。

又是狗粮打在脸上的一天。

我也想要吃喜欢的饺子馅啊啊啊！！

桃花感觉到女儿突然低落的情绪，手臂一捅山雀，原本已经在思考用鸡什么部位的肉做饺子的山雀迅速回过神，出声道：“今年我们吃两种饺子馅吧，前年妈妈要了，去年山茶要了，今年该轮到山桃了。”

“我要鱼肉紫苏馅！”山桃满意了。

山楂：“那我呢？”

气抖冷，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到处充斥着对男儿身的压迫，儿子何时才能真正地站起来[doge]

桃花妈妈又一捅丈夫。

山雀：“好吧，今年吃三种。”

山茶可怜兮兮地望着桃花妈妈，水红色的唐装特别衬她的皮肤，整个人白生生的，一双大眼睛能泛出水光：“他们都满足了，妈妈，我也想吃我喜欢的～”

桃花妈妈被萌倒了，还没来得及捅丈夫，山雀已经自觉开口：“四种。”

山雀：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父亲，该学会自己宠孩子:）

顿时，三个孩子都欢呼雀跃，兴冲冲地交流起自己喜欢的馅料。

桃花捅捅丈夫。

山雀：“？”

桃花：“大家都有了，四种不如五种，你想吃什么馅料？”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啊。”

“你说一个出来，我给你做。”自从和山雀结婚后就从没下过厨的桃花自信满满地说。

山雀默默想了一下多年前桃花做出来的饺子。

隐隐记得他当初因为太过感动，不小心点了高难度的：“最近饭堂太清淡，想吃点重口味的回回神。”

于是，那豆汁做汤、蒜泥做蘸料的螺蛳粉拌臭豆腐馅，至今令他无法忘怀。

桃花做的菜能吃吗？

就算他能吃，也要考虑一下旁边的孩子啊。

“喂！”桃花凭直觉认为丈夫正在回忆她的黑历史，迅速打断。

山雀笑得满脸无辜，“那，我要吃……豆沙吧。”超市这边就有卖豆沙的，只需要把它们包进饺子就好。

虽然山雀对妻子的滤镜有八米厚，但一个出手就能炸厨房的人，还是不要做那么有杀伤力的东西，折腾自己也折磨邻居。

“豆沙馅儿的饺子？这都是什么邪.教啊！”桃花惊了，“换点别的。”

“猪肉白菜？”

“去年吃过了！”

“虾仁玉米？”

“是鸡肉玉米不能满足你吗？”

“……牛肉茴香？”

“茴香是什么？”

“胡萝卜豆腐？”

“没有肉吗emmmm……换一个。”

“韭菜鸡蛋？酸菜牛肉？马蹄猪肉？豆角猪肉？木耳鱼肉？香菜肉沫？”

“……香菜肉沫吧。”桃花勉强挑了一个自己会的。

至此，山桃家的除夕饺子宴菜单终于新鲜出炉：鸡肉玉米馅，鱼肉紫苏馅，冬瓜排骨馅，猪肉香菇馅，香菜肉沫馅。

山桃一家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卖砧板的小贩，小贩裹了件款式像军大衣那样的墨绿棉袄，脖子上戴着一串鹿角白鹤图案的平安符。

看到平安符上的图案，桃花突然停了一下，“突然想起，家里的砧板已经好久没换过了。”

“买个砧板吗？”山雀问。

“买。”桃花很坚决地说——神明卖的砧板，用来剁妖骨都不在话下（什么情况才要用做菜的砧板来剁妖骨啊摔！）。

山茶和山楂稀里糊涂地看着父母挑砧板，只有山桃略微猜到了一点，但她搞不懂这个神明为什么大过年的跑出来卖砧板。

鹤卖的砧板很结实，也很沉，山雀把它递给了还有余力的山桃，可她实在是没有地方拿着，就把手里装零食的袋子分给了弟弟妹妹，然后两手空空地把砧板扛在头顶，果然轻松了些。

山楂表示他也想拿砧板，不想拿东西，结果下一秒就被砧板的重量压垮了。

山楂：这不是木砧板而是钢铁吧？

最后这个砧板是被山桃一路顶回家的，与几名头顶年糕（同住一个小区）的少数民族小姑娘走在一起后，回头率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