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兰因絮果篇】掌门

朝行阙临时找了个理由,支开身边的一黑一白两尊大神。

而后二话不说,御起飞剑,直奔主峰而去。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师兄竟在她破境的节骨眼传信于她。

一路北行,眼前是迷离的花影,鼻尖萦绕淡淡的海棠清香,朝萚竹顿觉心旷神怡,飞行速度也不由自主减慢了不少。

朝行阙静静感受了片刻熟悉海棠花盛开的美景,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现在正值春天,不同于凌云峰,主峰则是松柏参天,柳槐成行,一片千年苍天巨树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加上主峰后山,有一处水湖,名秋水湖,湖水清冽,静谧幽深,在这里,可以看见湖面倒映着整片星空。湖畔栽着数株海棠余余,花影叶枝迷离,粉白浓淡相宜。

料峭春夜中,朝萚竹一袭青衣,衣袂飘飘,脚踩一柄青色飞剑,咻的一下,从一片海棠木上空疾驰飞过。

在花海之上,浩瀚磅礴亘古不变月光下,青色衣带随风而动,如同下一秒就要飞升的仙人,飘渺兮遗世独立。

恍惚间,朝行暮仿佛见到——

那个白发苍苍、酷爱下棋老头子,一身仙风道骨,精神抖擞地与蓬莱掌门把酒言欢,评说天下风云的场景。

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影便随落花飘散,落于四地,不复存在!

却无瑕顾及伤悲,朝行阙想起此行是有目的的,转身御剑离去。

身后一片海棠,绽放依旧。

片刻之后,疾风拂过,带来几瓣鲜艳紫色海棠,朝行阙稳稳落于宗主院子的亭前。

院子里,地面由一小径青石铺就,青色石块凹凸有致,月芒下青石闪烁着冷色荧光,曲径通幽,直直向一方四方亭。

月华如练,在方寸之间的院落里浮动,淡淡的海棠木花香萦绕朝行暮鼻尖。

夜半风起,蓦地更深雾重。

在这层薄雾里,青年男子一袭月白,如深山荒谷里的幽兰,宁静悠远,周身气息沉稳,举杯斟茶,自饮于亭子中。

三千青丝披垂散着,遮住大半张绝色好脸,令人看不清他眸中神色。

青年男子指尖轻动,沉吟片刻,晶莹圆润的黑子落就于星罗棋布的方圆棋盘之中.

斑斓月光如一个乖巧的精灵,在他骨骼分明的修长指尖跃动,莹润灵动,而后投于他月白长袍上。

浩瀚无垠月光下,朝行萚顿觉,这一幕神圣异常,一如多年前。

——师兄,还是如此。

忽觉来人,青年并未抬眸,直直盯着棋盘,说道:“师妹,你来了。”

朝行阙应了声是,便自顾自地随意在青年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

嗯--,是上好的高山茶。

青年并未不悦,神色依旧隐于黑夜之中,让人难以看清:“师妹,陪我下盘棋?”

似是料到朝行阙不会拒绝,青年自顾自地抬手,手掌翻飞间,棋盘黑白两子悉数清空,落回各自的玉钵中。

朝行阙望了一眼棋局,不置一言。

却是没有拒绝,只是一反常态,执黑子先行。

青年略微有些讶异,抬眸看了一眼眼前人。

——六师妹这次,似是有些不同?

不过,他并未犹豫,青年手举白子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刹那间,棋盘方寸之地,一举一动之间,二子剑拔弩张,杀气横生。

月凉如水,波云诡谲在方圆之中蔓延,却又都沉寂无声,归于一片无边夜色。

黑子先天之姿,骁勇善战;

白子锲而不舍,步步紧逼。

清风拂过,叶落花谢间,人影浮动,几盏茶功夫,胜负落定——

黑子,险胜白子一子。

青年看着这一如既往的结局,眸光明灭,不置可否。

半晌,他抬眸明亮,周身气息如常,看向眼前人:“师妹,棋艺还是一如既往,精湛不已,高深莫测。”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师兄承让。”朝行阙连连拱手。

旋即,一青一白相视,两人莞尔一笑。

如水微凉的月色下,一身菉竹青衣女修青黛眉目,眼睫毛修长如翼,静而不动时,岁月恬静美好,眼波流转间,眸光灵动,眉间一颗朱砂恰如其分点缀其中。

一时之间,竟然令青年移不开目光。

虚空一咳,青年不经意间挪开目光,正正落于院子中的参天古树,薄唇轻启:

“师妹,此次闭关冲刺神虚境,结果如何?”

朝行阙无奈叹息,实言道:“破境失败。”

青年闻言神色严肃,面色急切:“那,可有大碍?”

朝行阙摇头,宽慰道:“出关时小师弟查看过了,无碍,就是不知为何,破境时灵力无故滞涩。”

青年见状,眸中闪烁,松了一口气,似清谷幽兰,不疾不徐地温和安慰道:不急于一时,许是机缘未到,缘随心动,心静时则缘动。”

朝行阙无奈扶额,回道:“但愿如此,降魔大会将近,留给我们天青宗的时间不多了。”

蓦地,她话锋一转,问道:“此次传信我出关,还为一事——你的八字箴言,我未曾明了。”

青年一身月白长袍 ,眉峰深邃,气质如幽谷深兰,不疾不徐说道:“蓬莱仙阁派人来了,你可知?”

朝行阙如实回道:“不知。”

青年见她神情如常,声音放缓,如山间一汪清泉,不经意间流淌于心间,说道:

“那蓬莱仙阁故人之约,师妹你,可还记得?”

蓬莱仙阁?

闭关十余载的朝行萚,朦胧中忽地忆起一人,剑芒锋利。

——那小子,他,入出窍境了?

面上不露,朝行萚心底早已经惊涛骇浪,心里想起一幕——

海棠树下,男子一袭碧落,眉目桃花目含笑地看着她,衣袂临风而动,腰间环着半块无瑕的白色璧玉,举世无双。

二话不说,两人拔剑,便决斗了一战。

依稀记得,当时他的修为不过元婴期。

原来如此,怪不得掌门师兄急召她出关 。

毕竟,第二个出窍强者出世,可谓天下之大事。

朝行阙沉思片刻,似有所记忆,心下了然:“自然记得。”

青年一身月白,眉头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却又很好地适时隐藏了起来,未被眼前人察觉。

眸中神色在半明半暗的夜景里,明灭不定:“是吗?”

朝行阙想起故人之约,自顾自地说道:“记得,自然是那比剑天青之约。不知我所忆,对否?”

闻言,青年眸色如深色寒潭见白月般,拨云见日,一下子微光忽现,眉目熙然道:

“师妹所言不差,正是此事。既是师妹与故人之约,师兄自然不好裁决,所以传信于你。”

朝行阙皱眉,不由背脊一紧,直觉得棘手。

这个剑痴,不会是来一雪前耻的吧?

以这小子的性子,她想,肯定要打个昏天黑夜了。

那人虽是世人皆知的,清风朗月皎皎君子,可是,在此事上,似乎过于执着,可能与年少时一事有关。

虽说,现在她出窍境后期,半步神虚,不怕出窍初期一战。

可如今,真值她蓄力破境神虚的大好时机,朝行阙实在不想与他一战。

同为出窍期的高手,若与之一战,平白无故地耗费灵力不说,万一留下个小内伤什么的,渡劫的时候,给她来个会心一击。

只怕到时候自己不是一命呜呼,也半身不遂。

一时之间,朝行阙竟不知如何是,难不成要她装败?

可是那这谦谦君子,肯定觉得自己在折辱他。那时候,只怕更糟。

且不说破境之事,若打的话,这小子是友非敌,还不好打,到时候打伤人、以及地盘,还要被掌门师兄数落一顿。

对于这种费力不讨好,可能还要挨骂的事情,朝行阙表示——她,不想打。

思前顾后,她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只能顺其自然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清风朗月下,半身隐入黑暗中仍然一身风清气正,如天人般幽兰自定的掌门师兄,朝行暮看着顿觉形秽,起身拱手道:

“此事的话,师兄不必过度烦忧,师妹我自有分寸。”

青年垂眸,不辨喜怒:“那好吧。”

朝行阙摆了摆手,让掌门师兄不必相送,便自顾自地御起飞剑,径直回凌云峰去了。

身后一方天地,夜色如一方幽潭深水,暗涌翻滚,风雨欲来。

青年眸色一暗,周身气质骤变,铺天盖地的半步出窍的威压迎面袭来,参天大树树影摇曳,空间都快有微微撕裂的痕迹。海棠花摇摇欲坠,繁盛枝头的紫色海棠颤巍着,战栗地从枝头掉下来,不小心地落入这灵力威压的漩涡里,上下浮沉,不能自主。

一时间天色石青,叶落花散,海棠清香弥漫,花瓣落叶狂飞乱舞,气势骇人。

直至几朵小小的紫色海棠花瓣落于手心,轻柔如水,青年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忆,如坠入陈年往梦之中,醉若山谷幽兰闻雨,如痴似狂,不能自拔。

良久,狂风骤停,山间浓绿迤逦,青年眸中水汽氤氲,眼尾一抹腥红,低头浅声呢喃:

师妹,师兄该拿你如何是好.......

嘴畔扯出一抹轻浅笑意,附身细嗅手中的紫棠,心底涟漪忽散,周身气息恢复君子尔尔,似一株长在山谷中的幽兰,一如既往地芳馨高雅。

旋即,青年闷头喝完半盏茶,看了一眼黑白棋局,无言。

长袖一挥,径直转身回屋。

石桌上的茶杯已然不见,只余一棋局。

棋盘方寸之间,尚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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