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细碎的飞雪落于歪斜的枯竹之上，苍寂雪意落入有心人的眼里，便多了份难言的悲凉。

沈瑶一个人在竹林中喝酒。

她扮作姐姐沈绾，以沈绾的身份已经活了很多年了。

这场为复仇而准备的游戏持续太久，久到她已经不知该如何过上本属于自己的人生。

林衡和他心爱的小妾死后，她的恨意仍旧无法发泄，便将目光对准了他们两人唯一的儿子。

那是个年幼的稚童，沈瑶却没打算手下留情。

他本人倒确实是天真无辜，可他的血脉中流淌着罪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姐姐的一种恶意和侮辱。

不过，总觉得之前还是便宜了那两个贱人！之后不能再一刀杀了。

沈瑶自小便有些无情，不为父母所喜。后来成为草莽匪寇后，心性更是狠辣残酷。

因此，磋磨年幼的青竹这种事，她做起来毫不手软。哪怕那个孩子有一段时间极为亲近她，会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满是渴望地喊她母亲。

想到那个孩子曾经的眼神，想到三年来那个少年的依赖和信任，沈瑶猛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入口的酒无滋无味，她放任思绪徜徉在黑暗中，一时竟有些茫然。

这些年来，她靠折磨青竹带来的快意活着。看到他变越越发懦弱胆小，每日战战兢兢活在惶恐之中，沈瑶会觉得无比满足。

满足过后，却是无尽的空虚。

一年又一年，那个孩子渐渐长大，复仇的快意越来越淡薄了。

每一次的彻夜难眠中，人生的荒芜感都会无限放大。

孙小怜和刺客潜入此地，打算取她性命拯救青竹时，沈瑶受到了启发，便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布局。

几次三番折辱青竹后，他的心智已几近崩溃。此刻，计划已接近尾声，只等最后一击。

可沈瑶却突然开始犹豫。她本不是扭捏的人，为何此刻迟迟难以下决断？

作为沈绾的她知道，青竹懦弱无用，为了活着可以低声下气、忍辱偷生，毫无血性和气节。

作为阿瑶的她却明白，小竹虽天真柔弱，却也有一颗追求幸福的心和勇气。

同样，小竹眼中的阿瑶虽心狠手辣，却也不乏侠肝义胆，在江湖的刀光剑影中如高飞的鸟那么自由而快乐。

沈瑶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她希望两人的流浪和逃亡永远也不要结束。

那样的话，小竹就永远都是小竹，阿瑶也可以一直都是阿瑶……

心中虽如此想，沈瑶却还是将手伸到耳畔，一点一点地揭开了覆在脸上的面具。

与此同时，青竹似有所感，伞也不撑，直接冒着纷飞的雪走入了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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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