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顾灵鹤压低了声音,话里已经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的手腕被拽得泛红,心跳到嗓子眼,但前面的李景秋没有半分慢下来的意思,周遭的人投来的诧异目光让他羞愤欲死。

李景秋一路扯着顾灵鹤回了临江苑,方轻崖并不在屋内,李景秋“砰”地一声把门甩上。

“松手!”

李景秋放开了他,顾灵鹤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与李景秋拉开距离。他心不在焉地揉着手腕,思绪已经搅成了一团,既耻于被李景秋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又忐忑猜测着李景秋会说什么。

以李景秋的为人,应该不会直接嘲笑自己吧……

“顾灵鹤,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所有乱糟糟的想法被突然打断,顾灵鹤带着几分茫然抬起了头。

“解释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乔装进白帝城?为了抓雨师叔?”

顾灵鹤突然就卡了壳,低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李景秋只当他是默认了,憋了一晚上的气齐齐涌了上来:“你疯了吗?你当白帝城是什么地方?你知道雨师叔和白帝城是什么关系吗?!”

“我……”

“居然这么放得下身段,你们紫虚一脉可真是‘嫉恶如仇’……”

仿佛被闷头打了一棍,顾灵鹤有瞬间的晕眩,在短暂的尖锐痛楚过后,他握紧了拳,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你说得对,”顾灵鹤的嘴角勾出一个嘲弄的弧度,“嫉恶如仇……何止是雨卓承,你私自离开纯阳,加入刀宗,等同叛逃,也该门规处置!”

李景秋被他呛得不行,但也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过了,想想自己当初的努力,不得不强迫自己放缓语气,但话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复杂。

“顾灵鹤,扪心自问,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顾灵鹤都做好打一架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李景秋说这话,于是,再多伤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事实上,自洛风身亡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什么质问李景秋的资格了。想通过这种反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看,真是大错特错,可笑又可怜。

罢了,反正也许他们此后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你怎么想……都随你,你说得对,我不该来白帝城,我该走了……”

他自李景秋身边擦过,那人一动不动。

可笑,他的心底刚刚竟然还会有一丝痴念,以为李景秋会有所挽留。

顾灵鹤闭了闭眼,咽下万般灰心,加快脚步,迈出了门槛。

“站住!”

顾灵鹤一下子定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你要去哪儿?”

“……回纯阳。”

顾灵鹤没有说的是,师父有意推荐他出任教习,若他接了这个位子,那么,从此之后,若无特殊情况,他不会再下山。

“白帝城现在戒备森严,你如何出的去?”

“我自有打算……”

李景秋可太了解顾灵鹤这死要面子的性格了,以顾灵鹤潜入时那高超的易容技术来看,这里面绝对少不了隐元会的手笔,但雨卓承突然要成亲导致白帝城戒备更加森严,绝对出乎所有人意料,隐元会当真还能安排顾灵鹤安全离开白帝城?

李景秋两步走过去,与顾灵鹤面对面:“轻举妄动,实为大忌。”

顾灵鹤一时出神。

二人之间的气氛竟慢慢缓和了下来,李景秋叹了口气,正待再说些什么,院门却突然被打开。

“师弟,你回来了啊!我刚刚……”

方轻崖抬起头正要和李景秋打招呼,却看到李景秋身后有道人影。

“那是谁??”

顾灵鹤又臊又急,方轻崖突然进门吓了他一跳,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打扮,他第一反应便是借李景秋背后躲躲,他刚挪一步,李景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把他拽到身后。

但是,想也知道这根本瞒不住方轻崖,顾灵鹤手忙脚乱地擦着脸上的粉,至少也得把花钿胭脂什么的擦掉才行啊!

“师弟,那是谁?”看见李景秋那种近乎保护的姿势,方轻崖忍着极度的好奇心没有上前,只是又问了一遍。

“这是……一个朋友……”

“朋友?”方轻崖的怀疑溢于言表。

顾灵鹤终于在场面彻底失控前收拾完了,他向右迈了一步,站到了方轻崖面前,不必说一个字,方轻崖已经彻底傻了。

“你……你是……”

怀疑,震惊,憋笑,各种情绪在方轻崖脸上轮番闪现,最后剩下的却是悲愤。

“师兄……”李景秋不得不站出来打破这僵局。

“景秋……你们居然是认识的……”

“是,我与灵鹤是朋友。”

“朋友?!他可是紫虚弟子!”

顾灵鹤的脸色顿时更难看,偏过了头。

“师兄……你冷静一下……”

李景秋很是为难。纯阳六脉中,紫虚一脉与静虚一脉向来冲突最多,何况他们的师父死在紫虚子祁进的剑下,尸骨未寒,公正地讲,这事的确与其他紫虚弟子无关,不迁怒的道理很浅显,可落到自己身上,又有几个人能说做到就做到?

至少对方轻崖来说,太难了。

“师弟,你……”方轻崖既不解又愤怒,“你和他是朋友,我和他可不是!”

方轻崖恶狠狠瞪了一眼顾灵鹤,摔门而去。

院中许久没有人再说话。

顾灵鹤放空地盯着脚下蜷曲的落叶,所以现在还是该他主动提出离开了?不知道黄字捌肆究竟靠不靠得住,如果靠不住,他到底该从何处突围……

“你还是和我挤挤吧。”

顾灵鹤懵了:“你说什么?”

“这院里就两间卧房,师兄虽然不在,但你还是和我挤挤比较好。”

“你不怕你师兄回来找你麻烦?”

李景秋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若是出了这扇门,暴露了,才是更大的麻烦。”

顾灵鹤踌躇良久,这个理由倒也充分,他接受了,但李景秋的语气为何如此奇怪?

李景秋转身进了屋,顾灵鹤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只是,当他的余光扫过屋内装饰的花镜时,立刻如遭雷劈。

镜子里那个一脸红红白白,惨不忍睹的人是谁?!

“噌”地一声烧红了脸的顾灵鹤再顾不上什么风度,狂奔到洗脸架旁边,死命揉搓,而李景秋背过身,在顾灵鹤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不明显的浅笑。

夜幕再度降临,但方轻崖并没有回来,幸好幽兰院来人传话说方轻崖在那边歇下了,李景秋才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灯下神色淡淡的顾灵鹤,不知那人在想些什么。

“你要穿着那身到什么时候?”

顾灵鹤闻言瞟了一眼袖口,脂粉钗环他都收拾干净了,但这身衣裙却不好扔,因为他并没有可以换洗的衣服。

一件半新的蓝色道袍被扔到他的怀里。

“先凑合穿吧,要出门的时候再说。”

顾灵鹤的手指轻触过道袍的边线,没有推拒这份好意。

顾灵鹤总是沉默,李景秋也不是健谈的人,二人很快就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直到夜深。

李景秋举着烛火:“你就在榻上歇,我去找卷被褥。”

“你准备睡地上?”

“我觉得你应该不愿意和我挤一张榻。”

“那也该是你睡榻,我睡地上。” 顾灵鹤横了李景秋一眼,“你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女子了吗?”

话一出口,两个人便都愣了,相似的对话以前也曾经发生过,想到那时候的场景,顾灵鹤的耳朵尖就悄悄犯了红,李景秋的语气也软了一些。

“别犟了,轮流睡榻上好了。”

顾灵鹤胡乱点了点头。

灯终于熄了。

万物悄然,月光放肆地铺下一地银白,那种晶莹空明,与山巅积雪别无二致,可是,与在纯阳不同,这屋子里并不止他一个,另一个人与他距离不过三尺,翻个身,伸长手便能触碰,可是……

顾灵鹤悄悄侧身,指尖摸索到枕边叠的齐整的道袍。

他也许永远不会有机会回应李景秋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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