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去往后花园彩鱼池的路上,赵棉雪拉着萧彻一路前行。
“你到底要去哪儿?”
赵棉雪神秘地卖了个关子,“你猜呀!”
“不猜。”无非就是什么生辰礼,戏班子,一桌子好吃的,赵棉雪最喜欢这些。
“嘻嘻,你是猜不到吧,我今天绝对给你个大惊喜,期待吧,阿彻!”
她突然在后花园入口停下,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萧彻扫了一眼:“那走啊,停这里做什么?”
“怕你太高兴,提前让你冷静一下。”说着话,赵棉雪自己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萧彻看她欢喜不已的样子,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是他过生辰,她到底在紧张兴奋些什么啊。
萧世子自然不知道赵棉雪为这一天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了,她向来不是个善于计划的人,所以准备很久后,此刻有种給先生交作业的忐忑感。
到了彩鱼池,萧彻忍不住勾起嘴角,目光所及确实是她这样可怜可爱的人会喜欢的东西。
水榭的珠帘被左右挽了起来,里面四角都点着明亮的铜灯,池子里用莲花河灯装饰出了“生辰快乐”的字样,对面亭中坐着一帮等待吩咐的乐师。
他内心时常绷紧的弦慢慢放松,脚步不由自主放慢,却被性急的女孩拉着到了水榭里。
薛婉照依旧是那样艳丽逼人,极致明媚的容颜让这里的场景更加焕发光彩,今日她面上没了往日的慵懒或凌厉,笑得温柔无比。
她看着跑过来的两个小年轻,愉快道:“彻儿,生辰快乐。”
萧彻点点头,“母亲。”
他们母子都不是喜欢煽情的人,正事怎么隆重都可以游刃有余,私底下说这些话却总叫人浑身不自在,可刚刚似乎还不错。
萧彻记得上次她这么认真地給他过生辰还是幼时在当阳城,那时萧梁与她已经相看两相厌。
旁边林风拿着他那把破扇子在胸前轻轻挥动,男人笑道:“世子,听神悦说今日有美食美景,在下厚着脸皮来蹭一顿。”
姜盘龇着大牙一笑:“世子,嘿嘿。”
萧彻转头,身边的赵棉雪仰着头,她眼睛眨啊眨,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他挑眉笑了一下,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母亲不算,他俩不会是棉棉的惊喜吧?”
“哼。”赵棉雪小声一哼,把人推到座位上坐下:“你别管,我们先吃饭。”
薛婉照率先坐了下来,“今日阿彻生辰,大家不必拘礼,都一起坐吧。”
姜盘爽快道:“谢殿下!”说完撩袍子坐在萧彻身边,盯着满桌佳肴蠢蠢欲动。
林风贴着坐到了薛婉照身边,眉眼间笑得倜傥风流:“殿下,我来给您布菜。”
薛婉照差点没忍住在儿子面前翻了个大白眼。
罢了,今日不宜生气,有失长辈风度。
她笑道:“今天咱们可是沾了阿彻的光有口福了,神悦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菜。”
赵棉雪害羞摆手道:“没有没有,姨母,我只做了两道菜啦。”其中长寿面还占了一道。
萧彻看了一眼她。
赵棉雪喜欢吃,也喜欢做,虽说不是什么大厨水准,但有几道菜是很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两年,封了侯女后不好总在下人跟前做些粗活才没有时常进出厨房。
他刚刚扫一眼餐桌就认出了那道尘乡特色菜。那是从前他和她,以及齐修一起去如归酒楼时尝过的,三个人都觉得不错,叫了两份。
隔着一池秋水,对面传来悠悠的乐曲声,并不会打扰这边的说笑。桌上坐着的是萧彻熟悉亲近的下属,是他分居两城的母亲,母亲这位固定的男宠他原来虽不喜,可这些年来勉勉强强算半个朋友。
吃完饭婢女上前来收拾干净桌面,姜盘竟然发现世子在惬意地看着对面演奏的乐师,看上去放松且享受。
赵棉雪在几人中窜到萧彻身边,歪着脑袋看他的脸笑道:“怎么样,阿彻,还不错吧。”
萧彻一抬眼,薛婉照几人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本想绷着脸说句差强人意,未免她接下来几天在他面前得瑟,但到底不忍心她失望,于是无奈道:“好,你成功了,我很开心。”
赵棉雪却急了,道:“唉,你今日要求怎么这么低,你先别这么开心呀!”
萧彻这回真被她说糊涂了,“那不然呢?”
赵棉雪:“我还有惊喜呢!”
这个夜晚,她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哄得寿星开心。
薛婉照受不了这俩孩子拖延了,儿子不好奇,她还好奇呢。
“神悦还有什么惊喜我们没见到?生辰礼不算啊!”
赵棉雪神气起来了,她拍拍胸口道:“今天呢,咱们都陪阿彻庆生了,但对阿彻来说,还有一个重要的人没来啊!”
姜盘疑惑道:“谁?”
什么人是他姜盘不知道的?
“齐修啊,阿彻跟他最好了,过生辰好友怎么能缺席呢!”
林风:“修公子远在当阳城,神悦难不成还会大变活人?”
赵棉雪笑道:“我还真会。”
她还特意问了问旁边:“姜盘,你信不信。”
姜盘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信。”
话音刚落,却听身旁他们世子低声道:“我信。”
姜盘转过头,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世子刚刚吃那两杯酒昏了头吧?前段时间修公子送他母亲去楚国访亲,还是他跟随世子一起去城外送行的啊?
他挪过去轻轻碰了碰萧彻胳膊,低声道:“世子,你真信吗?”
萧彻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姜盘:“......”
世子每次来申城都会变得格外幼稚,一点都没有在当阳那般宠辱不惊,运筹帷幄的风范。
这时赵棉雪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样东西,大喝一声:“大家别管信不信,看好了啊!齐修来了!”
说完她抬起两只手捏住一幅丝帛一抖,一副有她胸口高的帛画呈现在众人面前。
帛画上方花了祥云飞禽和威风盘飞的龙,中间有一男子拱手参拜,下方地面画了几只走兽,整副画卷神圣而精美。
画上还绣着庆贺萧彻生辰的字样,相必是齐修送的生辰礼。
姜盘盯着看了半天,无语道:“姑娘不会说这幅画上便是修公子吧。”
赵棉雪挑眉:“怎么,不行吗?他人到不了,那画过来总算吧。”
众人失笑。
姜盘死脑筋道:“姑娘这未免太投机取巧。”
谁家好人送别人生辰礼把自己绣画上送啊。
说完姜盘转头看他们世子,世子最不喜欢手下的人在他面前偷奸耍滑,投机取巧了。
却见萧彻只大致瞟了一眼画作,随后便把眼神全放在耀武扬威的小姑娘身上了。
萧彻确实很满意,因为齐修这幅画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时赵棉雪抖了抖画对姜盘不服道:“我哪里投机取巧?”
林风接过话茬:“画无声无形,非人也,这次我站姜大人这边。”
薛婉照但笑不语。
赵棉雪上前把画塞到萧彻手里,再次道:“好吧,现在他都拎着了,你们还不信齐修在这里吗?”
姜盘摇摇头,再次拐了拐萧彻:“世子,姑娘这幅画确实难见,但画上的人连正脸都没有,很难叫人相信是修公子吧。”
赵棉雪期待地看向他们。
萧彻眸中带笑,轻轻点头:“我信。”
姜盘远离了公子,他要站到林风旁边去。
赵棉雪见众人情绪被她调动得差不多,心满意足站在原地拍了拍手,“啪啪”两声。
“齐修!出来吧!”
对面那堆乐师后方突然站起来一个桃花眼的男子,男子撑着围栏跳到池中一只扁舟之上,再纵身一跃站到水榭中大家跟前。池中水面晃荡,“生辰快乐”的荷花灯随水波起伏荡漾,众人一阵惊呼。
齐修挽住萧彻肩膀笑道:“神悦,我这伪装如何啊!”
“哈哈,天衣无缝。”
这么一瞬间,姜盘才发现自己在否定中是很期待的,可世子真的相信的话,还会觉得是惊喜吗?
萧彻看着身着乐师服饰的齐修,满眼打趣道:“不是去楚国了?”
“送我母亲到那边就回来了,这家伙隔几日就来一封信,三催四请我今日一定要当场,烦都要被她烦死了。再说,能博你一个意料之外,小爷我也觉得不错。”
寒暄一句,他这才走两步到薛婉照跟前拱手道:“齐修今日失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薛婉照摆了摆手:“无妨无妨,神悦和你来这么一遭,也让我惊喜了一番,到底还是你们年轻有趣。”
对面那帮乐师退下了,长公主觉得自己在这里小辈们也拘束,索性嘱咐两句后回去休息。
水榭里一时只剩下萧彻,齐修二人。
齐修站在边上看着池里的字样道:“你刚刚真信她还是假信她啊?”
萧彻看向桥边正往对面去的女孩,“一半一半吧。”理智告诉他,齐修应该去了楚国。可萧彻知道,她真的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很执着,有时是会出乎意料地成功的。
齐修抱胸骄傲地哼了一声:“跟你说啊,为了你这生辰,我是日夜兼程好几日赶过来的,神悦甚是烦人,你待会儿得陪我好好喝几杯!”
萧彻答应得爽快:“行。”
二人敲定酒局,对面亭子赵棉雪到了位置后大喊道:“阿彻,齐修!别聊了,看我!快看我!”
齐修:“我说神悦!阿彻生辰,我要看也是看他,看你做什么?”
“你懂什么,他的生辰,所以我给他表演,当然得看我啊!”
赵棉雪跟着先生学了五年的琵琶,今年才终于得了一个“尚可入耳”的夸赞。说来那女先生就是原来在硕果镇时请的那位,不愧是萧彻亲自拍板的,严厉非常。
方才人太多,她怕自己技艺不精,又怕有卖弄之嫌,所以只想等大家都散了再慢慢谈给萧彻听。
一池之隔,亭中女孩怀抱琵琶弹一曲欢快悠扬的曲子越池而来,她右耳失聪,故垂眸时微微偏头垂耳,神色认真,偶尔抬眼看过来,嘴一咧,洁白的虎牙露出,脸上满是可爱的笑意。
萧彻和齐修杯子一碰,浅饮一口清酒。
齐修看着对面感慨道:“神悦比起从前变了好多,不过性子到一如既往活泼。”
“何处有变?”
“你看她动时到看不出什么,静时认真起来自有一番气质斐然,我瞧着便是在我等见过的贵女中也不遑多让了。”
萧彻嗤笑一声,仰头喝完了杯中酒。
齐修拐了他一下不满道:“你又阴阳怪气地笑什么。”
萧彻看他:“她为什么要和那些被规训出来的瓷人相比?”
“啧。”齐修翻了一个白眼,“我就这么一说,真该叫那些赞你风度翩翩的人见一下你此刻的模样。”
那边赵棉雪已经把琵琶递给婢女收了起来,她站在亭边上蹦跳着挥手大声道:“阿彻,十八岁生辰快乐。”
隔着荡漾的池水和晃动的花灯,萧彻深沉的眸中全是她明媚的笑容。
齐修打了一个哈欠,“她倒是精力旺盛,我累了,先去睡了,明天除非殿下下命,否则别让人叫我用早膳啊!”
“去去去。”
赵棉雪正喜滋滋提着裙摆跑过来,萧彻走过去迎接,他知道,这家伙应该要拿出她向来花里胡哨的生辰礼了。
今岁是什么呢?
听说她前段时间苦练女红,大概是些香囊腰带什么的小玩意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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