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十五跟随叶父走进主卧。扣上门后，十五问：“什么事……”T话到中途陡然停止了，因为T看见了叶父此时的神色——T眼白血红，目光中蕴含的情绪深重到颤抖；T避开了与十五直视，拳头紧了又松，喉头不住滚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又悲伤又紧张，情绪非常激昂的状态。

“有什么话直说吧。”十五道。

“好，”叶父看向T，“姥姥是不是你杀的？换句话说，是不是你在其中动了手脚？”

我也很想知道……十五想，“太可笑了，你是不是疯了？！我昨天根本不在家！而且你有什么证据吗？仅凭你那可笑的臆测就可以断定我杀了我妈？”

“证据！”叶父大声道，T激动地扬起了手，“你真的要我揭发你吗？”

“好哇，你说。”十五一副受了污蔑委屈隐忍的模样，“你说啊？说出来与我对峙好吧？”

叶父狰狞地与T对视一会儿，快步走向衣柜：“这个，”T转过身，手上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机械老鼠，“你知道我在哪儿看见的吗？”

“妈死的地方？”

叶父说：“就是妈的遗体边上！我就说，”T用力将老鼠丢到床上，“你为什么要买一个这么贵的、可以用手机远程操控的，给猫玩的玩具！还有，一个月前买的意外险，你那时候就开始谋划了吧？”

说着，T的眼睛微虚，眸中染上泪意，语气也跟着低落下来：“你投资失败欠了钱，明明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面对的。大不了就把车子、房子卖了，我们租房住！只要人还在，就有转机。你就是不跟我商量，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自己扛着，现在走了邪道——你说，我该怎么办？”T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走上几步扯起十五的衣服，“我该怎么办？！”

十五面对T激烈的质问和斥责，内心却紧张又兴奋，心脏砰砰直跳；T侧过头看向那只电子鼠，心道：「562在吗？」

562号语音助手回道：“宿主，有什么吩咐？”

「提交答案。」

说罢，T眼前就浮现出任务面板——[主线任务：找出害死叶书姥姥的凶手__]在下划线上写下“叶母”二字。

“确认提交吗？宿主。”

「确认。」十五心率达到一个峰值。

[填写错误。还剩一次机会。]

十五肌肉一瞬松懈：怎么不是呢？

“回答我！甄洛梅！”叶父暴怒。

十五皱眉：“真的不是我。”

“那……”

“你不相信的话，就将你所谓的‘证据’提供给警察，看T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凶手。”

叶父松开了T，面色有些迟疑。

而十五已不愿浪费时间与T纠缠，走出房间：“灵堂那边不能没人看着，你先去吧，我照顾书书。”

在叶父走后，十五将屋内的对话以及自己提交答案、却显示错误的事简要叙述一遍，然后道：“叶母不是凶手，我们走错路了。”

“少女”一瞬从沙发上弹起：“你这么快提交干什么！而且这是擅作主张！你以为这游戏只有你一个人啊！”

“抱歉，我当时真的以为，那就是关键线索了。”

“少女”哼笑，瞥向茶几上那只白鼠：“关键线索？就它？你是不是和NPC一样太异想天开了？”T转而道，“你们必须给我们个说法，这叫什么事儿啊，擅自提交答案，不明知的情况下，我们的机会就只剩一次了？”

竹子：“不要代表我。”

“少女”不可思议地看向T。

“十前辈，接下来有这样的情况，希望你能和我们商量一下。”竹子说得很客气。

十五连连称是，就这顷刻的功夫，T额头上就渗出了汗，被“少女”责问得两颊涨红。

紧接着，几人陷入沉思。

不是叶母那是谁呢？竹子想，与叶姥姥有关的就那几人……

“叮咚。”

几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十五才想起什么摸出叶母的手机：“没什么，是消息提示……”

见T神色变化，四洞好奇地凑上前：“谁发的？”

十五直接念出来：“‘洛梅，你也讲些情面，我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现钱。’”说完，T翻了翻通讯人的页面，读备注道：“‘欠41.3w’。”

四洞挑了挑眉：“那么，是叶母现在缺钱急忙找人催债了？”

T话音落下，消息提示又响。

“‘昨天我也是着急之下才跟你那么说的，洛梅，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十五念道，“‘我没有不还的意思，你再宽限一段时间。’”

竹子恍然：“叶母昨天就是去见了T。”

紧接着，消息音又连续响起：“‘你在看吗？’‘回我一下好吗？’”四洞念完抬头看众人，“我猜十五的死亡节点便在这儿了。”

一个催人还钱被教训灭口的故事。

十五点了几下手机，接着关了禁音，将其放到茶几上不管了。

“那我们现在……”“少女”说，几人又沉默了。

竹子摆弄着十五带到客厅的电子鼠，心想：线索就这么多，怀疑对象也……叶母有杀人动机和动手的条件和机会，但系统已经认证了，不是T。但这家里的其T人，叶书没有动机，而叶父……会是叶父吗？保险虽不是T买的，但T也知情。但如果是T，T又是怎样惊吓叶姥姥的呢？

会不会，竹子的目光转向防盗门，是其T人？

竹子向“少女”道：“你给叶父打个电话。”

“少女”疑惑：“什么事？——你难道发现了什么？”

“我确认一些事。”竹子催促，“你打吧。”

“少女”拿起手机，在等待通话的时候，竹子说：“你待会儿问，T昨天看到的‘案发现场’具体是怎样的，事无巨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少女”点头，依言问了。

“我当时回来，在楼下还没到这层楼的位置，就看见你姥姥倒在玄关……”

竹子写道：我记得姥姥是在屋里摔的吧？

“少女”照着纸念：“我记得……”

“是啊，可……对！当时门开着！”

“少女”惊喜地看向竹子，竹子用目光示意T淡定，继续写：那时有惊动邻居街坊吗？有没有人围观？

“少女”复述。

“……”叶父回忆一阵，“有，对，有的。当时隔壁的唐阿姨、楼上楼下的两户都惊动了，T们就帮了下忙，搭了把手。”

有没有陌生人，当时。

“嗯……没有，”叶父语气很笃定，“当时其实没什么人围观，毕竟又不是在大街上。”

好，我没有要问的了。

“少女”挂了电话，兴奋道：“那我们现在去找邻居问问？”

竹子点头。

唐阿姨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家庭主妇，T是个讲究、气质端庄的女人，头发染得乌黑，颅顶发丝后梳分层扎起，云鬓嵯峨，披散的头发卷曲而蓬松；面庞略施粉黛，眼皮上有一颗小痣。T的脸不笑时也有种温柔之感。

“你好，”叶书道，“听我父亲说，之前姥姥去世时您有来帮忙，真是太感谢了。”说着，T递过一袋从家里顺走的苹果。

唐阿姨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邻里邻居的，你帮衬我，我帮衬你嘛！”

“嗯……唐阿姨，我想问您个事儿。”

“你说，孩子。”

叶书道：“就是，姥姥去世前，您有没有听见这边有什么动静？”

唐阿姨疑惑：“什么动静？”

叶书解释：“比方说，有人上门什么的。”

唐阿姨回忆一阵，道：“我昨天确实听见过声响，就在你父亲回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姥姥去世前啊——就是，有人呼喊的声音，我屋门关着，实在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什么呼喊？”

见叶书误解了T的意思，女人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就，就，比方说喊人吃饭、出去玩那种声音啊。”

叶书不说话了。竹子补充问：“那阿姨知道它是从哪头发出来的吗？”

唐阿姨打量了下T，还是回了：“房门那头。”

“谢谢您，打扰了。”竹子抿出个笑容向T道别。

T们询问过楼上楼下几家人，才得到了那“呼喊声”具体的信息。

“……兴许是一楼的胡婆婆呢，你姥姥跟T很好，T们有什么事就到天井那儿喊一声，楼上楼下的都听得见。”

几人闻言径直往一楼而去。找到那人口中的“胡婆婆”，那是一个完全像缩了水的老人，身高缩了水——T的脊背拱起一个拐杖般的弧度；体重缩了水——皮肉松松垮垮，暴露出青紫色的血管。头发像许多老人那样，用U形夹别得规规矩矩。

叶书先做了自我介绍。

老人嘴角撇出个不得不客套的、尴尬的弧度，T已经在关门了：“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怎么会不知道？”“少女”急了，“上面的邻居都说，你在那天喊过我姥姥。”

老人愣住了，然后恐惧蔓延上T的眼珠：“不，不干我的事，你姥姥是自己摔死的！”

“那你说说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少女”道。

老人想关门，但门被四洞卡住了，老人用力，但纹丝不动。T涨红了脸。

“既然不干你的事，那你为什么不敢说？”“少女”紧接着道。

“真不干我事！”老人急道。

“少女”挑眉，一副证明给我看看的样子。

老人叹了口气：“行吧行吧，真拿你们这些后生仔没办法——我那天就跟往常一样，问你姥姥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步。T应了，说要去，我就在家等着T下来。没想到，T出门的时候摔了。这，这怎么能怪我呢？”

几人告别胡婆婆，走上楼。

四洞分析道：“若胡婆婆说得属实，就是叶姥姥自己打开了门，想出去散步；然后这时接到了叶母的电话，替T拿文件——就在这期间，被什么人吓到，摔死了。”

竹子点头：“大概是这样没错。”

“唉，”四洞叹了口气，“那这么说来，不是叶母那是谁呢？”

十五看了看天色，提醒：“白日要结束了。”

“今天……”四洞突然想起什么，对十五道，“今晚你陪我吧，我怕我一个人搞不定。”

竹子默默地思考着，突然被人戳了戳手臂。

“你也陪陪我呗～”“少女”道，甜甜的声线撒娇格外合适。

“今天又不是你的死亡节点。”竹子说。

“那说好了，我的死亡节点你要陪我！”“少女”兴奋地大叫一声，“Yes！”

竹子自语：“我都自顾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