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兹这会很想抽烟。
她烟瘾不算重,平时也一直克制着,这会却忍不住想要点燃一只香烟。
前方的少年跪坐在台阶上,白皙的脖颈丧气的垂着,肩膀还在微微耸动,不用看,她都能想到他一定是咬着唇,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也含着泪水,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
这个姿势很适合被贯穿,但她不能。
她按下别在衣领上的通讯器,对着那头轻声吩咐了两句,随后摘下通讯器塞进裤兜里,几步上前,脱下外套披在那故作坚强的少年身上。
她伸手抬起少年冰凉的脸颊,瞧着那上头斑驳的泪痕,敛下眸子,双手稍一用力,直接将人抱起,转身往外交行宫方向走。
霍兰没有说话,将自己往她怀里缩了缩,攥紧还带着她体温的外套,闭上了双眼。
提克等在行宫外头,索威带着医生抬着治疗舱也在等着,寒风携带着冰雪肆意的砸了这两人满头满脸,可索威也不在意,带着审视的眼神一直打量着提克。
提克不是没感觉到索威那大剌剌的眼神,只是他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不出声,随便索威打量。
“我听贝鲁多说你当初是和里兹将军交过手的。”索威摸了摸下巴,“有什么感受可以分享吗?”
提克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我不生气之后,才扭头看向索威,心平气和道:“不知道殿下是想知道我挨揍时的感受,还是面对里兹将军时的感受?”
“都想知道”索威笑了笑,“你是第一个从里兹将军手上活下来的敌人,所以我很好奇。”
提克咬了咬牙,知道索威这话不是假的,不然里兹·贝尔纳也不会“美名远扬”,还得到了个星际行刑官的名号。
索威没有故意炫耀,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语气也十分平静,脸上还带着笑,就好像在问他晚上吃了什么一样随意,可提克就是有些不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提克再次捏了捏手指,沉声道:“挨揍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震惊。”
他没有说谎,毕竟当时自家少爷挂在人家身上,还对人上下其手,他能不震惊吗?
“之后就是后怕,以及恐惧。”
“我也算是个不错的Alpha了,但她只用了一只手,还留了余地,就将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她的衣服边都没碰到。”
“她就是个恶魔。”
索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轻笑出声来,“原来从里兹将军手里死里逃生是这种感受。不过你眼中的恶魔,可是我们的守护神。谢谢了。”
听到他这句话,提克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探究和不解,却也没再说话。
塞斯帝国的帝星白天总是风和日丽,但夜间的天气就不太好说了——按照荣格上将的话来说就是当年建造帝星时钱不够,造不了控制全天天气温度的恒温系统,所以干脆就控制一半,白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晚上就看运气。
今天他们的运气明显不太好,先前只是起了一阵寒风,后来风里就带了冰雪,最后干脆冰雹和大雪一起来了。
霍兰腿疼的厉害,心里又委屈,窝在里兹怀里浑浑噩噩不算清醒,却被那扑面而来的寒风吹了个‘神清气爽’,他攥着衣服的手指一僵,从里兹臂弯里探出头来,瞧见地面上碎裂的冰块和洁白,忽然抬头向上看去。
直愣愣向下砸落的冰雹在距离里兹头顶二十公分远的地方直接碎裂,被风夹杂着向他们吹来的雪也被扫开,就连再吹来的风也温柔了许多。
“你……是不要我了吗……”
里兹只是将他稳当的抱在怀里,目视前方。
霍兰垂下头,努力让自己别哭出来声。
前方有一片光亮,里兹不急不慌,脊背挺直,脚步平稳,“哭什么。要给我哭丧,也得等我死了再哭。”
“我就是想哭。”霍兰声音很小,“你不会死的,提克说你是最优秀的将军,你才不会那么容易死。”
里兹扯了扯嘴角,将那些略带寒意的风也完全隔绝在外。
提克出来的急,也没穿外套,被这风糊了一脸雪,脸早就冻僵了,听着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眯眼去看,果然是行刑官和他家少爷,但这个姿势?
完犊子了,这下可真是说不清了。
他抬手拍了拍冻僵的脸,抬脚往前走去,想要从里兹怀里接过霍兰。
索威瞧着无视风雪冰雹自然攻击的里兹施施然从黑夜中来,黑发绿眼,忽然觉得提克说得对,这么看,确实很像是隐匿在黑暗中以生命为食的恶魔啊。
他定了定神,将脑子里那些古怪的想法赶了出去,往前迎了一步,“将军,治疗舱和医生都在这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里兹避开提克伸出的双手,朝索威略一点头,“多谢殿下,殿下可以去休息了。”
索威笑了笑,明白里兹这是不需要他在场的意思了,也不多说,行了一军礼后转身就走。
提克瞧着自己伸出去却捞了个寂寞的双手,回头瞧着里兹抱着自家少爷已稳步踏上了台阶,也赶紧跟了上去。
等在一旁的医生仿佛什么都没看到,等人都进了屋才抬着治疗舱跟了上去。
“先生,里兹·贝尔纳进来了,抱着霍兰少爷,您要出去看看么。”莱恩将军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的洛兰,迟疑半天还是说了这么一句,“外头有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会不会对联邦和霍兰少爷的名声……”
“这是塞斯帝星,我出去了能管什么用。”洛兰眼都没睁,只是没什么温度的扯了扯嘴角,“是他自己要去的,他失了里兹·贝尔纳的欢心,出去这么一趟会碰到什么样的后果,我也说的很清楚了,不管是好是坏,这得他自己承担。”
“再说败在里兹·贝尔纳手里这么多次,联邦早就没脸了。”
提克已经懒得去想这两位到底是在干嘛了,只是麻木的引着里兹去到霍兰的房间,然后站在门口看着行刑官把自家少爷放在床上后,大手一挥,抬着治疗舱的医生有序而入,这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霍兰抱着里兹那件外套,沉默着任医生剪开他的裤管,在青肿渗血的膝盖上消毒包扎,再放上一袋冰块,从始至终,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洋娃娃。
里兹出去时,洛兰在行宫门口等她。
瞧见里兹,他扯了扯披风,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丢给她,“聊聊?”
“借个火。”里兹捏出一根烟,又将烟盒丢回去,“聊什么。”
洛兰面无表情的摊了摊手,“不抽烟,没火。”
“那没得聊。”里兹也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转身就走。
“你真是。”洛兰咬牙切齿,回头招呼躲在门后的莱恩将军,“别藏了,拿个火出来。”
莱恩将军垫着小碎步从门后跑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件厚厚的大衣,将火机和大衣都递给洛兰后,这人才谄媚一笑,又垫着小碎步跑回门后继续蹲着了。
里兹瞧着他将那件大衣披在身上,挑了挑眉。
“给你要的火。”洛兰将火机丢给她,瞧着她打量的眼神,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聊什么。”里兹接火机点着了烟,却也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聊点关于霍兰的。对我弟弟,你是怎么想的。”洛兰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却浮现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在F1011星争夺战中,我好大喜功,想早日拿下胜利证明自己比你强,却也因为这样,引发了星兽暴乱。”
“都说没人能从行刑官手下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可惜我不仅见到了,还活得很好。”
“虽说救了我不是你本意,但我也确实因为你捡回一条命,你可以不需要,但我得承这个情。”
里兹抽了口烟,没什么感触,“你不能再上战场也是因为和我的那场战争,骄傲如你,当时可是恨不得杀了我,怎么过了几年倒想感谢我了。”
洛兰瞧着远处昏暗的灯光,脸上有些落寞,“我当时是想要杀了你,因为不能上战场的Alpha无异于废物。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早就死了,哪还能站在这跟你以联邦议员的身份说话。所以,我想,如果你真的喜欢霍兰,那些过去的账就算了,就当是你救了我的报酬,只要你以后别再对联邦军士赶尽杀绝就行。”
“霍兰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全家人掌心上的宝贝,我从来没见他这么伤心,也没见他这样喜欢一个人,我不想他伤心。”
里兹抽完了烟,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回头瞧着洛兰,像是在思考他这话的可惜度,可最后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回见。”
洛兰瞧着里兹渐渐远去的背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想到自己脑海中空无一物的感知,缓缓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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