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三百入宗阶梯，为磨炼弟子心魄，不得御剑而行，孟玉楼以往出入宗门需得耗费小半天时间，如今浮在半空飘下山来，仅用了不过半个时辰。

每层阶梯之上皆有符咒刻入其中，据应闻长老所说，这是开宗祖师所刻，当所有符咒亮起，即开启护山大阵，非死不得进，也非死不得出。

孟玉楼入宗这么些年，从未见这护山大阵开启过。

她驻足片刻，仰头看去，七星宗大门由整块青云石雕琢而成，表面隐隐浮现泛着光泽的云纹，门楣高耸，其上以繁复细腻的工艺勾勒出七颗璀璨星辰的图案，或明或暗，交相辉映。

孟玉楼垂头不再看，正要抬脚踏出山门，脚步却莫名一顿，感受到一层阻意。

脚下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却无法前进半步，她微微皱眉，收回脚，伸出双手向前摸去。

什么都摸不到，但到了一定地步后仍无法前进分毫。

这是护山大阵开启了？

正思索着，孟玉楼便看见山下远远有一人背着比他还高出半头的包袱蹒跚走来，他左脚重，右脚轻，看上去是个左撇子。

孟玉楼眼看着他越走越近，一步一步踏入山门，越过她向宗内去了。

怎么？这护山大阵就只针对她一人？

很快，孟玉楼便知道这护山大阵并未打开。

山门前人来人往，神情平静，皆有序通过，并不像发生了什么需开启护山大阵的大事的样子。

唯有她，不管使出什么法子，都出不了这宗门。

难道是因为她魂魄离体，山门感应到异常，不允她出？

孟玉楼无可奈何，瘫在半空筋疲力竭，泄愤似的又踹了那虚无的屏障一脚，好在她当下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又丧气着往山上飘去，打算从长计议。

“诶，这不是方才上山那弟子，叫什么来着...何源！”

何源看上去累极，肩膀被包袱压得低垂，背脊弯曲，步伐踉跄，汗水浸湿了衣衫，紧贴着皮肤。

孟玉楼有些疑惑，七星宗弟子上千，她之所以记得何源此人，是因为他身为丹修却力大无穷，那些重达千斤的丹炉他可轻松抱起。

这包袱里究竟是什么？能比丹炉还要重？

她心生好奇，光明正大的飘在何源身旁，随着他慢吞吞地向宗内走去。

越走越荒凉，孟玉楼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此地竟是后山禁地。

禁地以往并不是禁地，是丹修一门的药草园，只是不知是谁撒了一把毒草种子，这片土地便再也种不出灵草，且毒草猖狂，毒气旺盛，沾者必死，自此便成了禁地。

四周被一层厚重的、几乎可视的毒雾所笼罩，它翻滚着、扭动着，如同有生命的怪物，在空中肆意舞动，将光线吞噬。

孟玉楼下意识闭气，憋到血气上涌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灵魂体，除非神魂攻击，她不会受任何外部伤害。

只不过，何源怎会来此？

“唰唰—”

“谁！”

“师兄，是我。”一抹粉色拨开杂草闯入眼帘，正是秦婉，她右臂处空落落地悬着，粉色的衣袖轻轻晃荡，面色苍白，眼眶微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说起来，他二人皆为凌情座下弟子，自然也是相识的，只是约在这禁地见面实属诡异。

何源看上去心疼极了，他轻轻握住秦婉的左手，似乎想去抚摸她断掉的右臂，又生怕弄疼了她，只得硬生生收回了手。

“师妹，你受苦了！”

秦婉凄凄哭诉：“师兄，我右臂断裂，如今再难炼丹，师尊去讨要那孟玉楼的本命剑助我重塑血肉，但那柄剑这么久都未能寻回，火灵散日日令我灼痛，唯有虚实生镜能帮我了。”

她抚上何源胸膛，轻轻眨眼，长捷上悬挂的泪珠滴下，滑进他的衣襟，泛着丝丝香气的软躯柔弱无骨般轻轻靠上何源。

何源面中心疼更显，一把将秦婉搂在怀里，低声安慰：“婉儿放心，我已将虚实生镜带回。”说着，他恋恋不舍的放开秦婉，伸手卸下背上包袱，一面高达九尺的镜子随着月光移动，缓缓浮现在孟玉楼眼前。

这是！不好！

孟玉楼当即跳开，避免直面镜面。

且不说秦婉和何源是如何勾搭上的，这何源竟敢无视宗训，将这等禁物带入宗内。

若是被师尊或众长老发现，即使凌情求情，这二人也必死无疑。

虚实生镜是魔界至宝，多年前魔界有一大能，挚爱伤重，无药可治，他搜集天下珍宝汇聚全身灵力创造此镜放于女子床头，三天三夜后镜中掉落新鲜人体内脏，他将内脏换予那名女子，女子痊愈。

此后，无人知晓二人何去，虚实生镜也不知下落，如今竟是在何源手中。

他身为七星宗仙门子弟，又是如何能接触到这等魔物？

秦婉欣喜若狂，竟是迫不及待便要站在那镜前，争分夺秒为自己重塑右臂。

何源拉住她，又将他那粗壮的手臂霸道地环在秦婉腰间。

秦婉眉头轻皱，不露声色地抹去，轻声细语道：“师兄，可有何疑虑？”

“虚实生镜乃宗门禁物，以防仙尊他们发现，只能藏于这禁地之中，我给你的灵丹可抵挡毒气两个时辰，你每次来此两个时辰，照够三天三夜，便能重塑右臂。”

秦婉点头应下，待她照够两个时辰后，二人离去，孟玉楼才走到虚实生镜前。

方才她着急躲开，并不是因为虚实生镜可能会对灵魂体造成什么伤害，实际上此镜除再生血肉外，尚未发现别的用处，但仅此一点，便能引人趋之若鹜，争相抢夺。

但它能映照世间所有生灵，包括灵魂体。

镜框镶嵌着细密的银色雕花，镜面本身宽广无垠，清澈透明，仿佛一片未被污染的宁静湖泊，其上一抹绮丽身影淡淡显露。

孟玉楼还是穿着那日衣袍，但其上血渍已消失的一干二净，窈窕雅致的身材包裹在宽松的弟子服下，既不显得过分纤弱，也无半点冗余，肩线柔和而流畅，搭配上随风轻轻摇曳的长发，更添几分洒脱不羁的气息。

与平日里无异。

只是，这是什么东西！？？

孟玉楼垂头看向腰间，又抬头看向镜中，来来回回三两次，终是接受自己的身体变化。

她的身体周遭，无数细小的星光点点悄然浮现，犹如精密机械内部的微光旋转、跳跃，闪烁着金属质感的蓝紫光芒，围绕她的身体形成圆环状，且缓缓上下转动。

她抬手小心触碰，指尖偶有几分电流刺中的感觉，不痛，酥酥麻麻的。

忽的，面前的星点突然变化，排列组合成一块面板状的东西，上面写着“是否打开系统后台操作页面”，最右上角还有一个类似小喇叭样式的东西。

孟玉楼环顾整个面板，并未发现其他按钮，她伸出指尖小心按上那个小喇叭，喇叭旁边出现一条透明的线，只有最下方一点颜色最深。

她按了一下中间，一种深沉而有序的声音突然响起，每一个音节都精准无误，透出一种冷峻而高效的韵律。

孟玉楼这才明白一直萦绕在她周围的“滋滋”声究竟是什么。

“请系统登录后台！”

“请系统登录后台！”

......

系统？谁是系统？难道是我？

孟玉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后退两步，身体离开虚实生镜能照射到的范围，才发现她已无需镜子也能看到这称之为“后台”的东西。

机械的声音仍在持续催促，“请系统登录后台！”

孟玉楼迟疑，“能否拒绝登录？”

“系统可以拒绝登录。”

“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1：系统无法提升修为。”

“后果2：系统无法重塑人身。”

“后果3：系统将永远只是系统。”

...

冰冷的声音不带喘息的列出三条后果，“也就是说，如果我登录后台，就可以提升修为、重塑人身吗？”

“是的。”

“要如何做？”

“系统登录之后自会知晓。”

孟玉楼踌躇了下，视线挪到最后一条，“那这第三条是什么意思。”

“后果3：系统将永远只是系统，不再是孟玉楼。”

她眼神微微一凝，声音低沉了些，又问：“可否详细解释？”

后台毫不留情拒绝，“系统当下修为权限不足，无法提供。”

半响，见孟玉楼不再询问，它又开始催促：“请系统登录后台！”

...

“若是拒绝登录，我会死吗？”

“系统不会死亡，只是会维持现状，可能是百年、千年、万年。”

“何时崩溃，何时消散。”

...

“何时崩溃，何时消散...”孟玉楼喃喃低语，像如今这样，没有感知，没人能看到她，也无法提升修为复仇，怕是不出百年，待她神识崩溃碎裂，自然便会消散于天地，也就是...彻底死亡。

既如此，她垂眼看向仍在闪烁催促的面板，忽的扬高声音喊道：“登录后台！”

“叮铃！”

“系统已登录后台！”

“正在录入系统信息！”

“姓名：孟玉楼。”

“年龄：二十四。”

“修为：金丹中期。”

“元素：金。”

“绑定对象：无。”

...

“绑定对象是什么？”

“系统可任意选中对象进行绑定，下发任务，按照绑定对象任务完成情况进行评级，分配小红花，得小红花较多者即为系统重点关注之人，若此人任务评级达到超甲级水平，则系统可得到两倍修为奖励。”

“那我如何挑选绑定对象？”

话音一落，星点急速转动，面板上的字变成了三行：救死扶伤系统，破绽百出系统，团结友爱系统。

冰冷的声音耐心解释：“救死扶伤系统需绑定邪恶之人，令其对世间众人行救死扶伤之事；破绽百出系统需绑定虚伪之人，设计谋划令其在亲人朋友面前露出破绽；团结友爱系统需绑定自私之人，令其主动团结同僚，促进宗门繁荣昌盛。”

她的手指在面板上无意识划过，令虚伪之人漏出破绽需得她亲自设计谋划，太麻烦了，不要。

令自私之人促进宗门繁荣，太宏大了，不知猴年马月能完成，不要。

怎么想，都是救死扶伤系统比较容易些。

孟玉楼指尖在第一行字上轻轻一点，面板再次变化，提示她选择绑定对象。

此外，面板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着“经检索系统附近对象，推荐绑定人：何源。”

她看了一眼，眉头轻挑似乎有些意外，随之而来的便是脆如银铃的女声淡淡说道：“选择绑定对象：何源。”

“叮咚！绑定成功！”

“请系统前往何源所在处，托月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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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是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