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栩又沉默了很久, 他低下头没再看陆璟的眼睛。kanshushen

但陆璟清楚看到垂眸瞬间, 唐栩眼里泛着点点晶光。

“你如果真要这样做的话……至少去问问金经理, 潇哥他们。”唐栩说。

“好，我会告诉他们，但那只是因为我得知会他们一声，以免再弄出个突发事件来让他们头痛。”陆璟说, “如果你想借他们的嘴来劝我的话, 不可能的。”

唐栩点了点头。

陆璟这次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因为他知道, 唐栩虽然一直推拒，心里却希望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谁都不会想永远做个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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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陆璟意外的是，当他向金经理他们表达自己的意愿时, 竟然没有收到想象中的阻止。

“你确定要这样做？”金经理问。

现在他俨然已经成了会议室里的顶梁柱, 所有人都听他安排，不会对他有任何异议。

陆璟点点头：“确定。”

“想好后果了吗？”金经理问, “确定自己能承受？”

陆璟笑了笑：“挨骂呗，最多最多卷铺盖走人，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金经理闻言也笑了笑：“卷铺盖走人那是不可能的，战队肯定会和你们共进退。你们只要不怕挨骂就行。”

阿脆阿盾他们听说陆璟要发微博，也都嚷着要声援唐栩，这次却被金经理加张潇一块儿很强硬地拒绝了。

“你们要表态只要点赞战队微博就够了。”金经理说，“咱们虽然没做错事，不怕挨骂, 但也用不着主动捡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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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陆璟发了微博，内容只稍微让运营姐姐帮忙润色了一下，大概意思为：谢谢大家的关心，但在这件事上我坚定地支持唐栩，唐栩是清白的，希望大家不要再私信让我和他划清界限。感谢。

微博发出之后金经理就不让他看了，说看这些也没用，你该表达的表达到了就行，我们会一直帮你关注着事态进展。

“咱们要不要先把鬼屋的录音公布出去？”张潇问道，在鬼屋录音里，李鸣承认了是他促成唐栩转会，也承认了唐栩手伤和他有关，这一直是他们认为最有力的证据。

“先别。”金经理说，“李鸣知道有这份录音的存在，一定会做好应对手段。比如他可以说，这段录音是你们胁迫他拍的，或者说就算是李鸣促成了转会，难道就能证明唐栩并不情愿吗？李鸣一定也准备好了足以颠倒黑白的证据，就等我们出手，我们不动，他反而不能先动。”

张潇听得愣愣的，最后只能点头。

金经理思索了一下，又说：“现在的重点是见招拆招，在确保能一击致命之前我们不要主动出手，以免被对面抓住漏洞，反而他们那边，既然是在编造事实，说得越多，露出纰漏的可能性就越大。”

“对了，还有一件事，很重要。”金经理说，“唐栩，来，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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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坐在陆璟身边，低眉垂眼的唐栩闻言抬眸，略有些茫然地看着金经理。

“你记住，这些微博也是李鸣PUA你的一部分。他不一定指望着能让你禁赛，因为他编造的事实未必能成立，但他一定能想象到你得知这些消息的反应，他坚信你会崩溃，”金经理说，“所以你一定要撑住，不要让他得逞。”

“对不起，我尽力，可是我……”唐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陆璟知道唐栩想说，自己就是这样生性懦弱的人，他有些心疼地攥着唐栩的手，想着没关系，我来保护你。

可就在这时，金经理却盯着唐栩眼睛，像看穿了他心思一样说道：“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真正软弱好欺负的人，不可能在经历过三年前的事情之后还站在这里。所以，相信自己，你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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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经理这句话说完，看唐栩点了头，就继续去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唐栩却一动不动地在那愣了很久，若有所思。

当金经理去跟法务和公关开会之后，张潇带着他们离开会议室。

“明天咱们有比赛。”张潇说，“照现在这个情况，栩哥要不要先避避风头，明天让阿龙上首发？”

“不。”唐栩说，“我要上。”

这话让张潇和陆璟都一愣。

“你明天休息吧。”陆璟说，他是真不想让唐栩上，因为他知道唐栩现在经历的这种巅峰到谷底，再重回巅峰却又一次跌入谷底的感觉，一定非常难受。

如果明天场下又是一片寂静，甚至有人喝倒彩怎么办，陆璟不想再看到唐栩那种强忍难过的表情。

“我也觉得，栩哥，没必要逞强，一场比赛而已。”张潇说，“过几天风头平息了你再上，就算正常比赛，一个赛季不是还会轮换那么一两次吗。”

“我如果不上的话，不就是在跟李鸣说我认输了？”唐栩说，“金经理说得对，我觉得……我其实是不想认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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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十一点半。

LSG全队在虹港体育场集合。

依然是普普通通的LPL常规赛，身份核验时陆璟一直紧张地站在唐栩身边，远远的有一些粉丝——或者该说是吃瓜群众——看着他们，指着这边窃窃私语，看起来并不友善。

陆璟其实从没经历过这种充满恶意的场面，他有些不自在，再看身边的唐栩，反而很平静。

一整晚他们都没再看微博，因为知道这种时候看微博，只会让情绪变得更加糟糕。

LSG全体队员站在一块儿，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有意无意地和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陆璟尽量让自己忽略这一点，但很快他又看到外面四面屏上，出现了战队势力值的数据。

战队势力值是每场比赛开始前，粉丝可以给自己队伍投票加油，最后支持率会呈现在大屏幕上，往年，LSG打谁都是七三开以上的局面。

可今天，大屏幕上显示，LSG的支持率是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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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是一支在LPL全部18支队伍里排第12的没有任何明星选手的战队。

台下的观众席一片漆黑，对面没有支持者，他们竟然也没有。

到这时候陆璟才有了种真实感，局势甚至比他们想的更糟糕。

视野里的一片黯淡，足以说明粉丝对他们的误解。他的心狠狠沉下去，身旁阿脆阿盾他们虽然什么都不说，但看得出也很难过。

陆璟看向唐栩，即使这时候自己也很难受，但生怕唐栩比他更难受。

站在他前面的唐栩却在这时回头冲他笑了笑，用口型说：“我没事。”

他们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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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场环节，LSG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片死寂。而在主持人喊到唐栩的ID时，唐栩上前一步。迎接他的竟然是一片嘘声。

嘘声是对选手极大的轻蔑，打假赛的选手理应得到嘘声。

问题是，唐栩没有打假赛。

这个瞬间陆璟手心冰凉，他顾不得是在台上，直接转头看唐栩的表情。

令他惊讶的是，唐栩神色依然很淡定，甚至挂着淡淡的笑意，鞠了一躬退回原位。

不是那种勉强的笑，而是好像……这些倒彩声对他全无影响一样。

可那片嘘声却对陆璟，甚至对LSG全队都有影响，他浑浑噩噩坐回自己的位置，甚至没留意叫到自己时，场下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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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开始。

禁选英雄环节。

“咱们今天怎么打？”张潇问。

“随便拿吧。”阿塔说，“感觉大家也没什么商量战术的心情。”

“嗯。”陆璟答应。

于是阿塔锁了自己要玩的上单，接着轮到对面，本来是闲聊的时间，队伍语音里却一片沉默。显而易见所有人都受到了昨夜这突如其来风波的影响。

陆璟脑海里很混乱，看着游戏脑海中却想的只有微博上那些伤人的冷言冷语。他很想跟粉丝说，你们搞错了，你们误解了我们，我们没有假赛。

可他能怎样说，他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李鸣逍遥自在，杜慧血口喷人，他们的声明没有作用，他们坐在这里，承受被误导的观众们义愤填膺的嘘声。

比被骂更痛苦的，是明明没有做什么却一直被误解的痛苦。

好人蒙冤，坏人却倒打一耙，这可能就是所谓“命运的玩笑”。

在这一刻陆璟突然想不明白，三年前的唐栩是怎样捱过这一切。他觉得换做自己，根本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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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选英雄选的很慢，因为他们在认真思考究竟要打怎样的套路。可这种慢，对此刻的LSG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

“……草了。”终于阿脆忍不住道，“凭什么啊。”

“凭什么这样搞我们啊。”阿盾也说，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李鸣凭什么欺负人，他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们。”

“好难受啊。”阿塔的声音在颤。他忍不住砸了一拳鼠标垫，却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别急。”陆璟忍着同样的煎熬安慰，“会过去的，忍一忍。”

这时，轮到唐栩选英雄。

出人意料的，唐栩亮出了岩雀。一个版本并不强势的打野。

唐栩很少玩这个英雄，也不是个很合适的选择。这个突然之选让陆璟一愣，不明白唐栩为什么会这样选。

“选岩雀？”张潇茫然地问了句。

“嗯。”唐栩笑了笑，“因为我有句话想跟你们说。”

接着，他按下了“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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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英雄锁定的清脆音效，岩雀的英雄语音在虹港体育场中响起，青涩却坚定的声音顷刻响彻每个观众，每位工作人员，每位现场的比赛选手耳畔。

原本一脸茫然的陆璟猝然睁大眼睛，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唐栩选择岩雀的用意。

岩雀的台词只有短短八个字。

这八个字却是唐栩在经历了三年多的噩梦之后，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抬起头，向着光，向自己，向陆璟，向队友，向这个对他那样残忍却还是温柔地给他希望的世界呐喊出的誓言——

“命数如织，当为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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