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拉开,我皱眉,抓着傅琛的手,紧张的问:“怎么回事?人呢?人去哪了?怎么灯也这么暗?”
傅琛侧过头,微笑,手移到我腰上,揽紧,让我觉得就算光线阴暗,他在,就不用害怕。
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
倏地,一个蛋糕推车出现在眼前,光映之下,认识的不认识的脸笑吟吟的,“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我先是吓了一跳,懵圈的眼睛朝向傅琛,还没听到他说话,脑袋上已经被人“啪”地按了个东西。
条件反射朝上摸,一只温暖的手捉住我掌,我睁大眼睛,烛影下,他的容颜稳敛如茶,有着氲氤雾缭的朦胧。
“妈妈,生日快乐!”
夏芷馨笑嘻嘻的,好像忘记了刚才在休息室被我赶走的不快。
捂着嘴巴,惊讶不已。
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傅琛低声,“吹蜡烛吧,吹了蜡烛,世界就一片光明.......”
从来没想过活了这么多年,会有人为我庆生?自十二岁遇到秦西风后,我就像活在坍塌的世界一角小心翼翼地觑着别人的眼色在活,连母亲的一句大声苛责,我都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生活有点起色,自己能做一些决定了,秦西风又搅了进来,彻底把我摧毁。
这一生没有贴心的朋友,没有关心的亲人,被满怀恶意的人不停驱赶着走,阳城-省城-清迈-海城,辗转几千里,疯癫、失忆,几乎死在乱枪和火刑之下.......吃过的无数块蛋糕却没有一口是别人为自己降生世间的祝福。
可如今,因为傅琛,我收到了来自陌生人各种善意的祝福,她们一个一个的跑到我面前,笑嘻嘻的拥抱着我,来时没打过招呼的人,抱着我时还慎重的向我介绍着自己,欢迎我加入他们。
她们的拥抱让我的冰冷的心有暖流游过,僵着的脸孔慢慢有了起伏,我害怕这些善良的人要是知道我曾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会不会变得不再对我友善?指甲不由攥紧,感觉像要扎破傅琛的手背,傅琛感到我的紧张,身子笼罩过来,隔开了男人们要拥过来热情满满,小桔适时提醒该吹蜡烛了!
我眼睛里濛濛地水光潋滟一片,张目间都快看不清所有人的面孔,傅琛环着我轻轻伏身,脸侧向我,温热的鼻息停在我的颊边,静静的看着我,等着我吹蜡烛。
他没有说过多的话,我却从他的视线里接到他传输过来的鼓励,微微张嘴。
火光熄了,灯光没有如约而至,喧嚣的起哄声在台上的屏幕亮起的瞬间沉寂。
“我和你这样面对面,
相对无言,
就像是千年前的遇见,
只为今生这一次的相见!
爱吗,恨吗,
要坠入阿罗地狱与我同在吗?
看几世孤独芳菲,
品人间最美甘醇,
你管我是愁是悲?!
仗剑天涯故我潇洒无碍无挂。
呜.......
雨过流殇,
月过无痕,
溪芜奔流处,
我独荡漾山石林深。
呜......呜.......
我和你的前世今生,
拜别后再无相见,
这一世的霜华无边,
不过是寂寂之路的一场烟火,
我笑你太过情真!
爱吗?恨吗?
要与我一同坠入阿罗地狱烈火熔身吗?
............
我身形一震,缓缓朝屏幕正前方走。
这是我写的《不归》,傅琛觉得旋律动听,歌词悠美,又符合我沧桑的嗓音,想让我用这首歌参加歌手大赛的。
唱这首歌的女孩子,烫着蓬松的卷发,性感妩媚地坐在一个像是主播大厅的椅子上接受访问,主持人和她的背景播放着一个飞来飞去的神话古装电视。
她叫席琳,是“菲然不同”的签约歌手,在“菲然”不温不火的呆了三年,随着新开播的电视剧《噬魂修罗》的热火,一下就红了起来。
席琳的言谈有些刻意的做作和夸张,不过看得出来,她是个很阳光的女人,笑起来,非常漂亮,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主持人跟她探讨《噬魂修罗》的剧情,接着再放了一遍主题曲,问席琳关于唱红这首歌的感想。席琳没有隐瞒,说歌是公司里一个叫“月”的音乐人写的,把“月”说得才华横溢、低调神秘。主持人对“月”很感兴趣,采访前做过调查,突然就问席琳,“月”是不是传说中的傅太太?屏幕上放出三年前我被傅琛包裹严实大着肚子在海滩上行走的照片,席琳看到照片,表情有些僵硬,好几次都走了神,最后在主持人的逼问下,坦言自己从没见过“月”?......这个采访最后变成了对我的探秘,席琳像是受了打击,心不在焉。有编导闯进镜头,递了纸条给主持人,两人赫然转身,身后的屏幕上曝出一张宴会上我被傅琛挽着腰,跟卫东男、李敏碰杯的照片.
屏幕上的我穿着一袭米黄色的飘逸长裙,栗色的直发挡住了半边脸,头顶上有刺眼的灯光,恰好把我整个人笼得像披上了一层金光,除了露出一只迷茫深幽的眼睛,面孔几乎全被光线遮掩,朦胧又神秘。
抓拍的角度选择得非常好,掩去了身形娇小、妆扮如鬼的不足。
我脸色骤变,实在反感自己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屏幕里面,猛地扭头瞪着傅琛,想着席琳接受这样的访问和现场传去的照片一定是他的授意。
然而,他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转头朝四周张望,回过脸,轻声解释,“你在刻第六道经文时,我就知道‘飞鸟’的新剧本出来了,可那时没想过要把《不归》给他们......剪辑的后期,导演总觉得里面的歌曲不满意,朝几家音乐公司征集,谁知道小桔竟然把三年前我重新给你合成过的半截《不归》给错送,没想到竟然被投资商看中,你的声音沙沙的,现场的人很喜欢,说有感觉......可你还不能回国,只好让声音跟你相似的席琳.......可这照片我不知道是谁拍的?我一点都不想让你这么早就出现在公众视线里.......你现在对人群恐惧,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我面色稍缓,傅琛虽然也希望我能尽快出名,可那出名是我曾经执著想要,并不是他加予我身上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五年,夏芷馨也有庇护她的组织,我心里已经再没有对柳源的仇恨。
“妈.......原来这歌是你写的?”芷馨表情奇怪,“我有个病人,半年前就用这首歌做的手机铃声,听到时,我们几个同期还笑,觉得一个老男人成天听这种悲伤的歌,不病才怪!那时没觉得歌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唱歌的声音有点熟,现在听起来感觉不一样.......超美、超感人......”
我和傅琛诧异,这歌只有我和傅琛有,难道半年前就被人把原音泄露出去?正要问芷馨。灯光蓦地亮堂,“噗”地几声,几个像花美男一样漂亮的男子摇着喷洒的香槟酒,推着蛋糕车过来,起哄着要我切蛋糕。
他们的头发故意做了灰白的挑染,清一色的大长腿、高鼻梁,电眼,西装西裤,芷馨见到这几个人乐得快晕过去,扯着我臂膀,
手激动地在抖,“‘四小龙’诶,他们是‘四小龙’.......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我要签名,我要他们的签名.......”
傅琛递给我刀,见我疑惑地瞧着那些美男,低声说:“他们是公司这几年出巨资打造的歌手,有点名气,小女孩挺喜欢......旁边那个戴眼镜胖胖的女的叫白玫,是他们的经纪人......”
“啊.......啊......小天后?那是小天后......”
傅琛握着我的手准备切下,芷馨大惊小怪的又叫,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放掉了刀。
做音乐人是我的心愿,可我还没踏进这圈子就成了个疯子,为了我将来的人生考虑,傅琛没有把我留在国内医治而是悄悄送去泰国。我们散步的照片流到国内后,又对外宣称我是公司送出去深造学习。
芷馨从泰国回来接着又被派出国参加秘密研究,想着我是傅琛的妻子,自己又受军纪约束,所以放放心心的把我交给傅琛,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泰国已疯颠成人人谈之色变的魔。
她跟我进休息间前,傅琛也只是跟她说,我在泰国经受了内乱,孩子死了,留下了阴影,人多起来会紧张,孩子以前的事让她不要提。
她一高兴就忘了傅琛的叮嘱,等反应过来已见傅琛臂膀横过来,把我整个地拥在他身下,盯着我的诸多视线让我如芒刺背,芷馨出其不意的乱叫,使得我肩膀微微胆怯的发抖。
傅琛是不会让我逃走的,他说过他要让我变得耀眼,变得自信,所以他根本不会放过这个能锻炼我成长的机会,低声叫我注视着蛋糕,握着我的手慢慢切下。
“哇哇哇——”
彩条喷雾瞬间迸成漫天花雨。
“月、月、月.......”
所有人开心地在大叫、拍掌、朝我竖大拇指。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样别出心裁的欢迎会过于浮夸,内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跟我相熟,这样的一首歌曲走红也会像无数红火过的歌曲一样终究会成为过去。可这是傅琛努力想给我的希望,他在告诉我,我的人生不能只围着一个男人转,而应该看到自己生存于世间的真正价值。
可要我不像刺猬一样缩紧身子竖着尖刺的把自己闷死,首先得让我相信周遭的环境是没有危险的,所以傅琛绞尽脑汁的在回国前就布置好一切,尽力给我营造一个充满爱和温暖的生日晚会。
席琳的临时采访不过是锦上添花!
虽然身体状况需要我继续静养,然而照片角度的巧妙,到显得我气质独特,神秘诡魅,不时听到身边有人在低呼“月”,说有人在网上搜索“菲然不同”“月”的新歌。这种气势汹汹地热搜势头,把“菲然不同”名声都炒热,许多人开始杜撰我的故事,有人说我是什么名门淑女,长年在国外;也有人说我是傅琛包养的小蜜,就是因为我跟傅琛婚内有染,所以傅琛老婆想不开出的车祸......骂我的、捧我的,一浪高过一浪,傅琛都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这种想把我深挖出来的架势,却瞬间又发现关于对我杜撰出来新闻又全消失不见。
我怕人知道我的过去,不禁在傅琛身边战战兢兢的发抖。搜索引擎上已经没有过多对我的介绍,傅琛说有可能是公司合作方觉得我的风头盖过了精心培养了几年的歌手当红,所以封杀了小道消息,只是我那张露着一只悲伤眼睛,光芒披身的照片放到了公司音乐制作人栏里。制作人栏里没有一个字是对我的介绍,简简单单的一个“月”就完。
我不知道傅琛公司里还有合作方,听他在电话跟对方沟通,好像是要推出几首我的新歌了
这样就出道,有点仓促,可合作方和傅琛觉得,这是个机会,毕竟像我这样年纪又大,学业都没完成的人,突然会这样一夜成名是因为上天眷念!
在泰国的这三年,我有过清醒的时候,跟着傅琛写了很多歌,尤其是最后这半年,灵感超爆,傅琛都说公司写歌的元老都没我勤奋,上百首歌里入他的眼的还是有几首,他压着不发就是等有这样的一天出现。
“不归”上了音乐榜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刚刚回来的今天就火成这样的一塌糊涂,小桔跟席琳的助理通过电话俯耳跟他说话,他脸上不动声色,微凝的眉头还是让我觑到了一丝不寻常。
没等我们上台致辞,他和小桔的电话就快被认识的人打爆,魏东男也满脸难堪的跟他要个能让我跟电视台单独见面的时间。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觉得我这种成名的方式有点诡异,我就一首《不归》问世,在娱乐圈名不经传,合作方到今天都才知道我的全名,一个莫名其妙的访问就让风向变了,要追着我跑?
“四小龙”的经纪人过来缠着傅琛,让傅琛把手上我写的歌全给她的歌手,我听她叫傅琛“表哥”,才知道傅琛母亲姓白,白玫是娘家人。芷馨嘴里的“小天后”也挤了上来,谄媚的跟我套近乎。
突然成了人人关注的对象,我紧张得快窒息,脸上写满惊慌,傅琛跟她们说着话,把我整个的护在胳肢窝下,一边注意我身体的反应一边跟白玫说我的歌不适合“四小龙”。他们太年轻,唱不出我歌里的那种沧桑味道。
所有人眼里看起来,我就是傅琛深爱的女人,自始至终,他的视线就只在我身上,而我的手也紧紧拽着他的衣摆,十分依恋。
回来前,傅琛就跟我说过,我若是适应不了人多,处理不了人际关系,一切都交给他,所以他跟小桔和几个助理如何安排我工作的事宜,我都没听进耳朵里。
猛地想到芷馨也在现场,切过蛋糕后,我就没看到她的身影,张皇地环顾了一眼人海,发现她一个人缩在人群最后,满脸落寞。
曾经什么都不是的母亲,蓦地就平地生辉,变成万众瞩目的对象,跟她之间多出个傅琛,而傅琛又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半点都不让我离开他的手肘,所以她觉得跟我有了距离,心里膈应我嘴上说不在意她当年的抛弃,实际我却心已疏离。
我想向她解释,傅琛却拉着我的手转身朝台上走。
来的时候,厅里就二三十个人,可站在台上,才发现下面黑鸦鸦的都是脑袋,傅琛说的不请自来,应该就是这些多出了两倍的人,我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喉咙顿觉干干的,呼吸艰难,想甩开他的手跑掉。
他牢牢攥紧,瞥了我一眼,低声道:“别怕,这一天总会来。只是今天席琳突然把你推出去,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无数的媒体会追着你跑......你得迈开第一步,把自己当成跟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忘掉曾经,忘掉过去,做一个真正勇敢的冷月.......这是你决定回来前跟我保证过的.......”
我抬头,光线下,他的眼神有着从没对我过的严肃,唇角依旧弯弯,掌心温暖的包裹着我的整个拳头,大拇指摩挲着我的指背,“不管过去的你活得怎么样的不堪,你没法改变,将来也会成为对手冲你放出的毒箭,可你若今天不站出来,就没人知道曾经的你坠入深渊又能勇敢的站到巅峰.......这世上有许多像你一样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你说过,你想帮助像你一样迷茫找不到出路的.......音乐是医治人心最好的药,你想做这么样的独特的一味药.......”
我背脊不禁一紧,是啊,曾经的冷月已经被我亲手埋葬,我是重生的“月”,一味想给心灵受过重创的人送上音乐抚慰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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