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成魔

“我是谁?想必嫂子已经猜到.......那房子喜欢吗?这可是我亲自陪他去挑的,说好要接你过来.......”

“他在哪?”握在桌下的手慢慢绞紧。

“嫂子忘记了?他不是在你眼前炸死了......当时嫂子还不敢看,是我给他理的妆容.......”

“我是问你他埋在哪了?”我一下就戾吼,眸子慢慢变红,狠厉的瞪着他,手猛地扬了起来,他要是不答的话,我就会掐紧他的喉咙。

“冷静、冷静......嫂子,别激动......”他收了戏谑的表情,正色道:“你是清楚的,他有纪律,我们没人知道他葬在哪?你这个样子好恐怖,要是让某人感应魔气苏醒的话,只怕会加速你和傅琛的.......”

他噤口,下一秒,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他嘴里出来,“时光,千年不见,你仍然想固执的一味要成魔吗?想想金乌为了救你出魔窟,甘愿堕神,如今魔性就要清除,你要让他前功尽弃?”

这个声音很森凉,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我莫名的心底就涌起一股深重的怨意,手不禁伸向前,想扼住对方的喉咙,可我的手指还没张开,背心处就袭来一阵剧痛,那些刻在身体里的符文像是活了般被一股烈焰卷烧起,如千万根针在拼命的扎,我不禁痛得叫出声,蜷着身体滑到在桌下。

眼睛闭了闭,照着昭坤给的经文,默念了一遍,心绪慢慢沉淀,背痛也有所轻减,扶着椅子屁股刚落上,傅琛就心急火燎的进来。

见我抚着背喘息,额头上密密麻麻汗珠沁得欲成水流,眼睛的红却呈现出在消散的状态,松了口气,转头怒视唐圣夜,“你跟她说什么了?”

唐圣夜察觉到我的异样,嘴角朝下一耷,“姐夫,你难道没告诉嫂子,秦西风跟我们家的关系吗?不是三年前就查到,为什么不说她是唐家媳妇?这两年要不是唐家暗中帮助,替你掩盖,嫂子驱蛇屠村的视频早就流落现世......你不会是怕嫂子再失去神智......”

我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居然能秒变正常,宛如刚才的话他没说过样。

“住口!”傅琛手一伸,把他从椅子上拎起,嚷道:“我不告诉她,是因为他是她的一个心结,因他疯,因他成魔,因他杀人,只要提起他的名字,她就完全不是她自己.......你们家专攻这方面,一定是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她没了他后,连人都做不成!我不想看她茹毛饮血,不想看她自我毁灭........我想她能活得好好的,这一世我就只想她能好好活着.......可是,你为什么要提他的名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你们家对她做过什么?凭什么要再一再二的出现在她眼前?”

傅琛如此的暴跳如雷,让我始料不及。

唐圣夜眼中竟然生出些愧疚,头一低,有点不敢再看我,喃喃道:“的确是唐家欠她.......”

“傅琛.......”

赢弱的声音让傅琛身形一震,他张皇的转头,伸出手想拉我,又不敢,嗫嚅着唇皮,“我不该瞒着你的,我试探着在你面前提他,可当晚你就在雨夜里消失,所以........我害怕,害怕你再回到从前的样子.......那样的你,你会极其厌恶.......你不想知道我找到你时,你是什么模样.......”他眼睛里浮出濛濛的一层,“我不能再让自己失去你......”

晶莹的水珠从他眼角沁落。

我内心百感交集,他只说那些是我的恶梦,其时我知道梦里那狰狞血腥的魔就是自己。

.......我被关在铁笼里示众,两天的时间里他们连水都不给我喝,大人、孩子、女人、男人,眼中半丝同情都没有。我没伤过他们,没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可他们却粗鲁野蛮的一心要把我祭河神,扯去了我身上的衣物。晚上我冷得瑟瑟发抖,向一个路过铁笼看起来很善良的女人哀求,请她给我一件衣物遮羞御寒,结果她叫来了全寨子的人在铁笼周围布满了火把,把方圆几里照得亮堂堂,还亲自动手,把木棍打在我头上,让我头破血流。

一个女人连简单蔽体的东西都被夺走,尊严被蛮横的畜牲践踏,怎么会心里不恨?

我抱紧双肩,蹲在铁笼里麻木的看着一双又一双充满各种情绪的的眼神在扫视,沉塘时隐隐分辨出抬我的男人们不怀好意的商量等所有人走后,要把我从铁笼里换出送去离村子几里的山洞里供他们享乐。

他们的歹念最后被自己的老婆掐灭,我被抛下了河中。

然而,这世上哪来的河神,他们祭祠的不过是条几丈长的巨大森蚺。

它竖着身子,张开血盆大口连铁笼带我的吞下去,铁笼子卡在它腥臭的喉管不舒服,它又把我们吐了出来。铁笼护着香喷喷的肉它吃不到,拼命用身子缠紧铁笼,铁笼被它扭得贴到我的皮肤,刺进我的肉里,有了新鲜的血液,它更加疯狂,把笼子举到半空,等着笼口开时我掉进它嘴里。可笼子口在另一边,我直接就进了水,当它兴奋得疾速向我游动,我捡到水面上漂浮着的一根尖头树棍,戳瞎了它的眼睛,在它疼得翻滚,来不及顾我,我攀着树根,逃出河,引导着它去了村落......

大白天的我就站在屋顶,看它暴怒的把一个又一个的人撕成碎片。

自那以后,我学会了布陷阱,学会驱蛇去杀一个又一个想害我的人。

那不是傅琛说的几天,或是一月,我一个人在深山里足足呆了半年,衣服烂得不能再穿,我就披着蛇皮,用篦麻刺缝成兽衣,晚上睡在树洞或是废弃的猎屋,我驯蛇,让它们为我找食物,它们要是不送食物来,我就吃它们。

我成了方圆几百里人人谈之色变最恐怖的魔!

我伤了多少条命?根本记不清楚了!等我有意识时,我已经在傅琛身边,住在阿提查家里。阿提查家周围都是森林,再是植被茂密,村里的人却连一条细小的蛇都没见到过。

将养身体的这两年,别说蛇,陌路遇到我的走兽都会目露惊恐,撒腿就跑,所以那头饿急了的熊哪怕是扑向两个手拿利器的男人,都不敢扑向吓得掉了武器的我........

我睁大眼眸的凝滞让傅琛紧张得眼泪含在眶里,顾不得我是讨厌还是反感,长臂一伸把我拥紧怀中,拍着我的背,“别怕,别怕,都过去了.......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就算蛇不杀他们,我也会......”

他像从前我受到惊吓一样的抚慰着我,我却瞪着那张俊朗温柔的脸倏尔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曾是个善良温暖的人,却因为我变成另外一个冷酷狠厉连阿提查都觉得陌生害怕的人

可他此刻的眼神却传递给我一种哪怕你真是地狱魔鬼我也陪着你成魔成鬼。

太过坦荡,连我自己都觉得屠村杀人,我没有错。

“呜呜呜.......”猛地喉咙嘶哑,大哭出声.

这几年我没有如此歇斯底里里痛哭过,傅琛手还是拍着,另一只手把我紧了又紧,头垂到我颈上,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肌肤上。

我们心里清楚,曾经的过往谁都无能为力,没人惊扰的岁月里我们都狠辣的把那个不是我的我,不是他的他忽视。

此时,唐圣夜的话就像波澜不惊的古井里突然落下一颗小石子打破了彼此佯装的安静,我成魔嗜血的事,我不愿有人知晓,傅琛也不想外面有流言,可这事偏偏有人知情,倒让我们有些手慌脚乱。

傅琛毕竟阅历甚广,自小就是独自生活,什么难关没遇到过,见我身体害怕得直发抖,把我脑袋按紧了埋在他胸膛,“别怕,他不敢拿你怎么样,毕竟你跟他们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精神分裂也是因为......”他梗了一下,“很大的部分跟他们家的【禽】兽行径有关......”

我不解,秦西风的死不过是个意外,彻底精神崩溃是因为孩子没了!我心里内疚,觉得这个孩子是秦西风付出性命保下的,我理应拼死老命的把他抚养长大,可偏偏遇到战乱,孩子是死是丢,下落不明。有愧于秦西风,日日自责,突有一天脑袋窜进一股热流,我就失去心智,把清迈村落搅得天翻地覆。

这样,关唐家什么事?

唐家已经阻拦过秦西风跟我的婚姻,是我们想着情感动天,一意孤行才成了这样的结局,怎的在傅琛嘴里他们成了【禽】兽?

傅琛不管唐圣夜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如何难堪,索性断了唐圣夜想要我回唐家的念想,“我不准许你跟他走......不准许你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我心“突突突”直跳。

我了解傅琛,下面接着出来的话,一定是他隐藏经年不敢对我直言的心事。

他微叹,抚着我的头发,“......你也许不美丽,也许过于较真,也许太拘于儿女情长,可在视频里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唐琉、潘美茵都没有让我这般怦然心动.......你怯生生望着我的样子,让我有一眼万年、久缠心扉的悲凉.......你被霸婚.......喋喋不休的让我跟你一起回忆初见秦西风的场景.......我嫉妒得只能夜夜闷酒、心痛难奈.......看你笑,看你说想他,以为你幸福就是我幸福,可他却把你完全毁了........我不愿看到你痛、不愿看到你哭、不愿看到你蜷缩在蛇肚子里茫然的那般可怜........”

我哽咽,脸捂在他胸口上,再是冷情的人,终有被捂化的一天,傅琛是个君子,有他在,我才能一夜一夜地能睡着。

“傅琛,让他走,他想要什么,都给他吧.......至于我,绝不会跟唐家沾半点关系,不会跟他去的......”

“好......”他应着,头离开我的肩,冷冷的冲着黑着脸的唐圣夜说:“你听到了吧,她于唐家是不相干的人,她是我的太太,是我傅琛明媒正娶的妻子........希望你们都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唐圣夜冷嗤,“你确定?”

我火大的抬头,吼道:“他死了,三年了,那婚姻早就不做数了,你们家要是拿着这个锢着我,那就是不地道!没看新闻吗?直播里我已经跟全世界的人说了求放过,你以为还是你们家能掌控得了的?你们要是还要为难,我就......”

我踮起脚尖,朝傅琛嘴深深亲了下去,回头怒道:“大不了一死,死我也跟傅琛在一起......”

“月......”傅琛眼中有错愕。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他有点不相信。

在泰国我跟傅琛好歹名正言顺,这一回来,我没法恢复自由身,法律上还是别人的妻子,傅琛不喜欢是受制的处境,担心遇上好事的人大作文章,把我过去挖掘出来,让我再一次受伤。

娱乐圈本来就是个随时会有定时炸弹爆炸的地方,捧人毁人不过是在一些有权势的人的一念之间。傅琛深知圈子里鱼龙混杂,唐家要了他的房子不算,还想收购他的公司,处事已经是谨慎得不能再谨慎,可还是让凌啸天知晓,他内心焦灼无比,跑了无数次,可档案里,我仍是已婚,丈夫名字不显示,办事人员一眼就知蹊跷,只得爱莫难助的告诉他,他再怎么申请,我都会是重婚的罪名。

自知道户籍信息是在沐雨落手里,她老公又跟唐家不对调,我已经在思索怎么跟沐雨落见上一面,看在同为女人又是同乡的份上,她应该会帮一帮我,跟她老公开口解除这该死的婚约。

他老公在海城是翻云覆雨的人物,应该有办法!

而傅琛,他人品高洁,哪怕被妻舅当着我的面揭穿他知晓秦西风跟唐圣夜的关系,也没找借口掩饰,每一句话都是以我健康着想,脸上坦荡真诚,我也是大脑一热,又怕唐圣夜还来纠缠,就亲了上去。

这个吻很温热又久长,他都没反应过来,错愕的盯着我,触到我眼底的坚决,立马眉头一跃,荡出笑意。

守了三年,直到今天,他才默契地知道,我心里已经把秦西风完全放下,决心跟他共生死,同进退。

泪眼里看着他傻乎乎的嘴角在咧大,脑袋里瞬间有念头闪过,也许我真的太陈腐,一纸婚书算得了什么,这世上还有谁像傅琛一样把我当成眼中珠?

我再丑、再老、再是没有人性,他没有一天放弃过我,焦头烂额的处理着我丢给他的烂摊子,理跟村民讲不清,索性用强权告诉,动我就是在挑衅他,想死的都来。

世人说女人一生有两次生命,一个是出生,一个是嫁人,嫁的人好,那你就是重生。而我除了出生,夏明生和秦西风都让我死了又死,唯有傅琛从地狱最底处把我捞了上来,他拯救了我,让我活得光鲜亮丽.......默默爱着、宠着,又怕我被他的浓情吓到,把握着力道,小心翼翼的徘徊。

心里不禁感慨,瞄着他额间窜出一根、两根......白发,重重在心底叹了口气。

别人都说我是疯子,可我觉得傅琛才是真正的疯子,授课相识,却奉出了他事业最该鼎盛的光阴,面临快被赶下台的绝境,没有抛下我这个累赘不管,皱纹多了,头发也白了,因我,连觉得没好睡过。

我垂着眸子,打定主意,若是我们两这八字,依然要走秦西风的老路,不如在没发生之前,我先行一步。

没法想像要是傅琛也像秦西风一样的再意外,我再成魔,谁还会把丛林里快变成兽一样的我找回。

世上的男人都有个通病,不管是多大年纪,全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孩。傅琛奇葩,对女人反应迟钝,在清迈时有时尚女子来撩,可他半点转不过弯来。说他还心念唐琉吧,他又从没在我面前提过她的名字,说他喜欢潘美茵吧,他在我开玩笑后在地铺上辗转反侧,幽幽说他这一生就只碰过唐琉一个女人。昨晚的莺莺燕燕,不泛有貌若天仙、朝气蓬勃、可爱美艳,眼珠子追着他转,嗲声嗲气冲他撒娇卖巧的女人,可他情商涨了,一见我垮脸走开,立马就丢下跟着过来。

白小桔说他变了,以前跟女下属说个话,语气和善,很温柔,现在说不上两句,他扭头就走,像是家里有矿,公司前途都不管。

她猜对了,傅琛的确有矿。

他不仅有矿,还知道我心性高傲,不屑他的好,处心积虑的等着有个女人能把他从我身边拽走。

冷冷的瞧着唐圣夜黑着脸地“滚”出去了,我转身上楼。

傅琛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去关了大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确定白牧晨和金晓妍出去了,拿着药剂进来。

“他偷过你什么东西?”我扭捏地用被子盖住身子,他毫不客气的扯开,让我趴着,郑重其事地给我尾骨喷着药剂。

我瞟眼过去,他表情严肃,没有什么情动的起伏,贴膏药时,不知是我敏感还是紧张,他的手指微微迟疑,我想问他是不是尾骨处淤青得厉害,他却扯过被子盖上,云淡风清的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一块鲛绢,先祖留下的,祖母的遗物.......”

他笑了笑,出去换了睡衣,试探的看着我,我拍了拍身旁,他嘴角的弧度更深,脱鞋,伸手揽着我让我靠在他肩上,“我知道你喜欢听故事.......才子佳人的传奇,在泰国时老缠着我讲......不过,祖上的事我不清楚,很小就出去了......老头子也没跟我提过......只是有一次我带了唐二回来,老头子大半夜的吵到那边家里,说丢东西了,问了半天,才说是块旧手绢,找到唐二,他也承认......这些年,老头子捐了很多文物......傅家以前是大户........去世前叮嘱我阁楼上的东西要收好........以前忙,没时间去查看,现在要搬家,所以清点了一下.......都是有些年份的,找到个竹简书,还没研究出祖父和祖母是不是才子佳人?”

我心里乱哄哄的,总感觉我遗漏了一些唐圣夜的话,随口道:“你也不要大半夜的偷偷出去收拾,要是屁股不疼了,我帮你收......”

“好。”

这一夜我睡得不安稳。

成魔的记忆潮水般的涌来,凄厉的惨叫、奔逃的仓惶身影、绝望的表情、飞溅的腥红色血液、扭曲翻滚哀鸣的蛇......在梦里不停重复,我惊叫,汗涔涔把身下的地方都浸湿。

感觉嘴巴里有腥热的东西滴了进来,慢慢心绪变得平静,有人将我抱进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我的背,小声的叫我不要害怕,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母亲哄我睡觉的情形,我贪恋这种温暖,头靠得更紧,手环在他腰上。

迷迷糊糊中有画面又在闪现——

站在屋顶冷漠看蛇吞噬时,我身边似乎有个人在,他的衣服洁白如雪,声音很温柔,一头银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教我如何把蛇赶到想侵犯我的那几个人那里,让我学着利用藤条的柔韧让身体飞起来,一刀找到蛇胆的准确位置.......怕我被夜间猛兽捕食,他鼓捣我去吞巨蛇胆.......那半年,他时时出现,我想不起他的模样,耳畔里只有抱着我飞的时候,耳朵里风的呼啸还是他身上珠玉碰撞叮叮铛铛的声响。

夜风里浮有若有若无的香气,沁人心脾,好像曾在哪嗅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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