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事,好好的婚礼又是死人又是血的.........”气急败坏的男音夹杂着焦躁的跺步。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纵着他们了.......”柔弱的女声在抽泣。
“........赶紧把那两个小畜生关到舱房去,今天不给吃饭,谁要是给她们一滴水,马上给我滚........”
我悠悠醒转,有瞬间的懵呆。
触目的一个装修奢华刻有浮雕的暖色层顶,顶上吊着个呈花瓣形状层层叠放的水晶灯,左边有个大大的推拉窗,挂着新换的米黄色棉麻遮光窗帘,窗子没有闲关严,轻轻掀起的一道帘角下,有咸咸、腥鲜的气息随着风动涌了进来,耳鼓里有潮水漫动的声音。
奢华的单人沙发,房间内各种掩饰边角的精致包边,做工大气厚实的书桌、地上质地精良的厚厚法兰绒地毯......若不是感觉这房间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我还以为我住了某个豪华大酒店里。
“冷月,你醒了?!”惊喜的女声裹着个玲珑小巧的身影像球一样蹦了过来。
我转眸。
她已经换掉了她那件夺人眼球的奢侈婚纱,穿着金色露出圆滑肩膀的晚礼裙,头上挽了个柔美的发髻,只用了一朵小小的珠花,耳旁坠了细细的金色流苏耳环,露出的修长脖颈上有条金色浅纹,凝目端详,竟是条简单的链子。
在橙色的柔和光线下,她肤白如脂,皮肤吹弹即破,滑腻得让人怀疑此人非彼人。
跟沐雨落也是打过几次交道,阳城的铺子是半送半卖的从她手里得来的,所以她的样貌我记得很清楚。虽然有几分姿色,可也已呈现出美人迟暮的沧桑之感,笑起来,眼纹很深,眉间还有长年拧出的川字纹。
而此时的她,仿佛在逆转了年龄,一下回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不仅碍眼的眼纹和川字纹不见了,嘴角也没有当时的耷拉之态,整个人神采飞扬,说话间眼光敛滟,就像一潭温柔多情的春水。
我梗了半晌,才说:“想不到你还这样年轻貌美.......”
她愣了愣,立刻灿然一笑,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害羞地朝后面望了一眼,说:“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心,家里条件也好.......”
她没炫耀她嫁了个大富豪,我却觉得这句话有点刺耳,当下就淡了脸,撑着床,猛地又想到事,赶紧往手上瞧。
腕上裹了几层纱布,遮挡得残血都看不清楚,我想扯开瞧一眼内里情况,手都要解了,又顿住。
沐雨落却以为我真的要解开纱布,一下就抓着我另一只手,急道:“上了药了......你放心,没什么大碍.......”又埋怨我道:“你呀你,怎么还这么冲动......”
有人推门而入,朝着暗影处走去,我觑着有点像上船时跟人发生冲突的侍者,却听他唤,“爷,出来了......”
沐雨落拉着我的手还想跟我说什么,见我探询的看向暗处,回头朝那边笑道:“你一直躲在哪做甚,赶紧让冷月瞧瞧.......”又羞答答的对我说:“他,你是认识的,跟我回过阳城.......”
光线晦暗的地方立起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朝我们这边踱来。
依然是千年不化的冰山脸,走过来时低头瞟了眼手中的报告书,眼眸沉沉的望着我,唇角一嘞,阴测测的道:“奇怪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救方董,做了个小小的实验,竟然没什么不同........”
“方董死了?”
“正是因为他现在活蹦乱跳,所以我才觉得蹊跷......他那个情形,什么解毒剂都应是没用,怎么半个小时都不到就可以带着太太四处渲扬自己福大命大........”
我松了口气,方董活过来了,不枉我破手之痛。
“那是你让他拿我的血液去做的报告书?”
凌越眯着眼睛,冷冷笑道:“他是小小和睿儿的义兄,水生,过来见见你母亲的旧识,冷姨!”
水生笑嘻嘻的,冲我拱手,“冷姨!”又对他的义父道:“那个方夫人上船时拿我出气,冷姨想出面呢.....”
我惭愧地一低头,“没帮上你,看你被押着下船了,很自责呢.....”
“嘻嘻......”
这事凌越和沐雨落现下才知道,彼此相看了一眼,凌越沉下脸道:“有些人就是给个脸就不知天高地厚,那个方总还等在外面,非要我就今天的事给他个答复,几十万的工程看不上眼了,想跑到我旁边分上亿的羹.......你去找啸天,就说苍蝇老在门口转,夫人不高兴了.......让姓方的嘴紧点.......”
沐雨落瞠目结舌的仰起脸,水生出去了,才笑道:“你不喜欢的事,干嘛说是我不高兴?”
凌越阴沉的脸变柔合起来,对她微笑道:“若是我说是我不高兴,只怕啸天会往死里整......姓方的我还有用......再说饮血解毒这事,除了我们,就他心里清楚,我这也不是为了.......”他看向我。
我瞬间机敏,恐怕我身上的变化,是瞒不过手眼通天的凌越的,垂头道:“你放心,这血一离开我的身体立什么都查不出来.......”
沐雨落像听到天方夜潭地难以相信的瞪大眼睛,“所以你只能就地取血?.......怎么会这样?我老公跟我说,你在原始森林里活得像个野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三年,你一直在泰国?我有派人去找过你,可是都没有你的消息........机场偶遇,你没理我就走,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我瞥了眼沉默不语的男人,淡淡道:“受了刺激,神智不清,发生了些什么,我全然不知.......不过,那里有个跟我长得相像的人.........”
我把那段不堪的往事用神智不清和有相像的人遮掩,是跟傅琛提前商议过的。毕竟我茹毛饮血,剖蛇取胆还屠了一村人的事在清迈是闹腾过一阵的,为了洗清我的身份,傅琛专门找了个跟我身形酷似的女人装神闹鬼假装投河自尽,这才打消了村里人的疑惑,让我得以在寨子里安心养病。
后面就算犯病雨夜狂奔,傅琛也让老阿赞出面,说我是受神灵启示,专门在山顶处聆听神的教诲,以身抵挡神对寨子里人的责罚。
我们所居住的寨子位于深山莽林,民众几乎都没受过什么文化启蒙,傅琛和阿提查为了避免盗匪和政府的干扰,暗地里又大清洗了一遍,里面的人都是靠他两人过活,就算发现我跟一般人不同,也不敢生出二念。
再者阿赞的话比谁的都管用,我反而成了寨子里能与神沟通的人,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求乞上门,我听听病况,再把傅琛买来的药中搜几颗出来,就解决了。
虽然是坑蒙拐骗,让人不齿的行径,可我毕竟心揣一生要追求的理想,要活在阳光下做个正常的人,所以思想变得扭曲、自私、冷血,也是形势所逼,若是再像从前一样心存善念,被人再骗进大笼子,沉塘、火烧怎么办?
沐雨落一下就抱住我,语调可怜又悲伤的说:“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他就算死了,你还不是要好好活着,不为了你自己,也要想想你的家人,怎么就钻了那个牛角尖......”
眼角的余光瞄到凌越脸上戏谑冷嘲的表情,我心里一沉,他那眼神很明白的告诉我,我在装。
可我能怎么做?难道告诉沐雨落,我驱着一条要吃的我蛇屠尽村子的老少妇孺,还双手血淋淋地剖开巨蛇的肚子睡在里面?生摘蛇胆让蛇痛得扫平一片树林也死不放手?这种如同野兽、没有人性的过往,只怕他也不想让自己那娇滴滴,一看就没经过多少风雨的老婆知道。
不过,我还是要把后路铺好,要跟唐家斗,说不定还需要他夫妇的助力,于是叹了口气说:“傅琛说我神智不清的时候,不知被谁引诱了,说是蛇胆不只可以明目,还可以解百毒,所以吃了很多蛇胆,以至于我的血液中含了特殊元素,可以救活被蛇咬伤的人。可这种元素要在温热状态下才能存活,一离开我的身体受氧化了就没有用了........还有,我没有家人,秦西风死后,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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