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字面，饱览群书的袁羽一立时就深刻理解了这本书的意思，甚至还能猜透几分剧情。

但是！这本书是什么背景？曾经属于什么人？又经过了多少年的历史？甚至还有严格……嗯，可能也没有那么严格的看守。

怎么可能只是一本闺中话本？顽笑。

袁羽一不服气：“这书里必定有什么玄机！你再仔细看看。”

卓戈看了他一眼，随意翻开一页，念：“我一生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如上浮入寰宇，被漫天白光温柔至极地抚摸进每一寸隐秘的血肉；又如深堕下深渊，心和灵魂都被灼烈的岩浆烫出烙印——

啊，我最爱的神明，请享用，请破坏，请用力贯……”卓戈毫无感情的棒读。手翻页，戛然而止，‘啪’合上了书，脸上颜色霎时极为缤纷。

从卓戈念的第一句就隐隐觉出不对，再看他的反应，袁羽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行吧。不仅是闺中话本，还是带色的。生命女神……癖好倒是十分……狂放。

以及这描述……啧啧，他看过最香艳的本子也没有如此露骨的。

袁羽一想让卓戈把书给他，突然就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捧脸，歪头奶里奶气道：“书里的人说的什么事啊？好像很神奇的样子欸——

你试过吗？”

卓戈暴起，书瞬间扔出去老远，不知道的会以为他是被书烫了。

袁羽一……噗。

最后还是把书捡了回来。

手指蘸唾沫使劲儿搓，没夹层。糊了几大口口水，招呼卓戈弄点儿火烘一烘纸张，都无事发生。

最后本保存完好的书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皱褶和黄色，无声控诉着他们对它惨无人道的蹂|躏。

袁羽一啧了一声，把书甩得哗啦啦响。嘴上说着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们看漏了的，心里某个地方也知道，这次估计是错把鱼目作明珠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大大小小的光团都是这种书，还是他们就如此坏运，好死不死拿到了一本最荒唐的。

袁羽一把书揣揣。

“不扔？”卓戈皱眉。

袁羽一背手，摇头晃脑，振振有词：“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千钟粟，任何文字书本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况且，我还一字不识，有本书让我认认字总是好的。”他看卓戈的黑脸，手快，转瞬就把书重新塞回了珠子。

卓戈提溜过他，来来回回搜了三圈，也不知道他把书塞到哪里去了。

袁羽一满脸无辜：“还是说你觉得这本书有何不妥？哪里不妥？”

卓戈脸色青青白白，深深看他。

两人对峙良久，卓戈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就走。

袁羽一笑眯眯，颠颠跟上：“现在，咱们怎么办？”瑞诺让卓戈来精灵之森寻找庇护，但是生命女神早就不在了。何况如今又马上要变男神了，对方还是个和卓戈长着一样脸的精灵。

这可何去何从？

“去参加仪式。”卓戈扔下一句。

袁羽一点头，这也算是意料之内。

望着不远处的主城，他们闷头走了会儿。卓戈开口：“神格是神明的标志。”

袁羽一嗯了一声，突然说这个干嘛？

“但我从未听说过神格还能够继承的。”卓戈眯眼瞧越来越近的主城，“不论是他们拥有保存神明神格的技术还是别的原因，神格可以人为得到——一旦这消息传出去，精灵之森被踏平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神格到底什么作用？”袁羽一心头一动。

“你也见过瑞诺的能力了。神明拥有自己的辖域，能够违背一切常识，完全掌控其中的规则。

初代神明更是能够轻易号令一个族群。信仰他们的人越多，他们的力量就越强，拥有看不到尽头的寿命。

而这些，都是因为他们拥有神格。”卓戈声音幽幽，侧头看他。

“神格长什么样？”袁羽一兴趣更大了。他本以为那会是个虎符或者玉玺一样的凭证，没想到有这么多用处。

卓戈：“不知道。没见过。”

袁羽一的口味被完全调了起来。

从未有人见过的，珍贵的，被保护的东西……他不贪力量，也没那么爱财。他只是喜欢花心思，巧妙地拿到别人藏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而已：）。

卓戈远目：“世人只道精灵本性高傲，看不起任何一族，才选择避世。原来是要藏起一份能让任何人都疯狂的珍宝。”他呵了一声。

袁羽一偏头看他的神色，试探：“……你想要吗？”

卓戈傲气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锦上添花。”

袁羽一脸一抽。行吧——果然还是那个卓戈。

“我只是好奇那只暗精灵能不能拿到神格。”卓戈继续。

袁羽一暗自琢磨——瑞诺曾开玩笑说卓戈是龙神的转世……未必全然不真。

那么，和卓戈拥有一样外表的鸟人阿尔纳和现在的暗精灵克尔又都是什么？

“走吧。”卓戈拔腿往前走。

“去哪儿？”袁羽一跟上。

“去参加仪式。”卓戈微微眯眼。

主城近在咫尺，同他们一道走的精灵也越来越多。袁羽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一悚：“鸡兄呢？！”

从他修成小龙孩，再到被抓走，就再没见过它了！！

卓戈脚步一停。

两人互相对视，袁羽一从他眼里清晰看到了迷茫和一丝恍然。

“……扔哪儿了？”袁羽一问。好歹是他们带出来的，扔掉了算怎么回事？

“就没带上。”卓戈诚实回答。

而被踹了一脚，就自己跟自己玩，追着一只行动灵活的蛐蛐跑离了一段路的鸡兄再回头，看到空无一人的林子也懵了。

咯咯咯咯——

凄厉的叫声响彻林子。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袁羽一……

卓戈……“光精灵都吃素。这里暗精灵不多。”所以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被宰了吃掉。

“而且现在跟着我们才是真的危险。”卓戈加码。

袁羽一锤胸，鸡兄，我对你不住啊！！

走在主城中央干道上，袁羽一打量四周，感觉自己眼睛已经不够看了。过会儿，他拽了把卓戈。

卓戈低头：“嗯？”

“你不觉得咱们这伪装实在不够到位吗？”袁羽一是易容的好手，也最擅长伪装并融入人群。

卓戈闻言看向别人，缓缓皱眉，确实。

干道和他们先前走过的已经大为不同了。路面和神殿一样，花瓣铺地，斑斓的花道直直往前延伸。

两旁的房屋街道在短短时间内都缠上了虬结的藤蔓，将棱角过于分明的建筑都掩藏在勃勃生机下。

藤蔓上缀着不知名的紫色、白色和红色的小花朵。不是有个头极为娇小的木精穿梭其中，忙碌着什么。

一切都如梦似幻。

而往神殿聚的精灵们都将自己的头发编得极为花哨，发上也点缀各色花朵。

都赤脚踩在花道上，且不论男女，都穿着裹至小腿的裙装，身上不配任何武器。

裙装浅麦色居多，款式不一，长短不一，有暴露的也有保守的，但无一不是飘逸且美丽的。

小巧的木精穿梭在其中嬉戏，留下点点荧光，阵阵草木香。

一眼看去，所有精灵都跟神殿里那尊生命女神的雕像保持着一模一样的造型。

汇成一束，如无数仙人踏着仙桥去聚会，充斥着虚幻的美丽。

而这种环境下，那些本来如同冰山一样不可接近的美人们都仿佛柔和了，虔诚了。

美人不论中外古今，都是雌雄莫辨的。精灵更是美人中的翘楚。

即便那些相对健壮些的男性精灵们也是身材匀长，穿裙子，编头发，戴花，居然都没有任何违和感。

反观他们——

袁羽一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长相，应当不差才对。白色的成人中衣打个折也算是沾了裙子的边儿，腰间一根红色的绳子，还算洒脱飘逸。

但是卓戈长裤，长袖衫子套背心。

格外像锅里的一颗苍蝇屎。

袁羽一把他拽到街巷一边，埋进杂物堆翻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卓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时不时看一眼街上。

袁羽一拎出了一件浅青色，隐绣银线的丝绸罩衫。主要是卓戈的身型比较厚实，贴身的实在是没合适的尺寸。

“换上。”袁羽一把衣服推过去。

卓戈低头捏手上滑溜溜的衣服，探究地看袁羽一。

袁羽一坦荡回视回去。他收回视线，依旧没有追问。袁羽一抿了下嘴，唇角上弯。

再从街角走出来，卓戈已是一身飘逸长衫。宽大的袖子甩动间风流的很，就是袍脚下时不时露出来的毛腿煞风景得很。

但若只看领口，还是能看到相当不错的风景的。

袁羽一看着莫名一副魏晋名士风流倜傥样的卓戈，再瞄瞄自己的五短，嫉妒了。

他也就那副长相和身材能看了。

神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精灵，没有人挤人的乱象。精灵都不愿意和各自挨得太近，各自站着。穿梭其中的木精窃窃私语，才没让这一切显得过于冰冷。

这倒是便宜了卓戈和袁羽一，几下就窜到了最靠前的位置。

神像高高伫立，俯视着脚下的人。之前袁羽一怎么看她怎么圣洁，现在怎么看怎么都有一丝古怪。

背对着众精灵，那位头戴木冠的精灵一身盛装，袍角层层叠叠，身上的装饰全部都是金色的。

他恭谨地垂首在神像下。

将他们绑过来的卫队和别的队伍是在场唯一配着武器的一群，他们错落站着，守在神殿各个角落。

都是活物，却安静地很。

袁羽一咋舌。精灵美虽美，却总像没有生气。

精灵们还在陆续往这里靠近，天色越来越暗。

中庭的月光越来越莹润，不断发出声音的木精们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神像下的人转身，威严的碧色眼睛扫向周围的精灵，缓慢举起手中的木杖，轻轻往地上一击。

压力加身，袁羽一瞥见旁边精灵的举动，拽住卓戈单膝跪下。

“参见精灵王——”整齐，且恭敬的参拜声响起。

袁羽一垂着头，想精灵真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好像无序，却有序。好像十分规矩，却又透着浑然天成的散漫。

盯着的地面陡然洒下霜般的月光，一阵凉意自上灌下。袁羽一强忍抬头往上看的**。

不知多久，肩上的重力一轻，随着的是精灵王有力的声音响起——恭迎奥司！

袁羽一见没人起身，也跪着，只抬起了头。随后缓缓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怕惊扰了什么。

卓戈也怔住了。

那是一位纯白的美人。

瀑布一样的纯白长发倾泻而下，白肤盛雪。长长的睫羽根根洁白，轻轻颤动着。

她缓慢睁开眼睛。

碧色至透的眼睛，盈着丝丝哀悯，温暖了一切纯白。

她穿着浅麦色的长裙，赤脚，缓步在月光的沐浴下，从神像的底座上走下，俯视着所有人。

生命女神，有着活该被一切偏爱的美丽——

没读过书的袁羽一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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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