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后。
“滴——”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车笛声,季城东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他安抚着剧烈起伏的胸膛,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急忙打开车窗,猛吸两口夹杂着汽车尾气的空气,才明确自己还活着。他很少会在车里睡觉,干扰因素太多,而且被吵醒的滋味很不好受。今天之所以会破例,还要拜田泽合所赐。
他将头探出车窗,寻找刚才打喇叭的车,结果发现连车尾气都没了。
昨天他大学好友,田泽合,此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从家中偷拿田父的珍藏,大半夜跑到他家来喊着一醉解千愁。他不喜欢宿醉,容易影响到第二天的状态,就喝了一小杯陪田泽合意思一下。喝到最后空瓶了,田泽合自己不睡也不让他睡,持续发疯到早上五点才消停。
然而季城东早就没了睡意,见田泽合在客厅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丢了张毛毯到他身上,自己一个人待在阳台抽烟,看着小区的活动广场,等待破晓。
如今这个小区的住户大部分都是一些退休的大姨大爷,季城东今年二十五岁,在小区里算是屈指可数的年轻人之一。当初选择住在这边主要原因是一梯两户,安静,虽然小区相对旧了些,但环境也还不错。过了一会儿门铃响起,他直接把烟掐掉,这个时候会有人按响他家门铃的只有住他隔壁的邻居。
打开门,便看到一位年纪与他相仿的青年正站在门口,一头利落的短发,清爽的脸,优秀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看着很舒服。特别是那双眼睛,黝黑深邃,仿佛再多看一会儿,视线就要被这双眼睛吞没了。
季城东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青年说:“不好意思言旭,今天我可能没法去晨跑了,昨晚一夜没睡。”
言旭关心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季城东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将昨晚田泽合在他家醉酒闹腾的事告诉他,言旭被逗乐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如此,等会儿你就好好休息吧,改天我们再约。”
季城东一听,就知道又有几天见不到他,有些郁闷地问道:“你又要出差啊?”言旭点头回应,突然,客厅转来“扑通”一声,似有重物倒地,随即响起田泽合的声音,“哎呦!”
季城东闻声翻了个白眼,言旭也不耽误他,“快进去看看吧,我也该去锻炼了。“两人做了简单道别,季城东见言旭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重新回到家中。
言旭是半个月前搬过来的,这小区位于城郊,季城东隔壁房子都空了好久,终于迎来了一个新住户,还是个和他同龄的年轻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季城东与言旭打了几次照面,一来二回也相熟起来。
言旭似乎挺忙,三天两头不在家。偶尔有空也是拉着季城东一起锻炼,两人都会一些格斗术,平时也是互相交流切磋。季城东很享受和言旭相处的时间,很多方面两人都表现得很有默契,这让季城东觉得相见恨晚,言旭不在家的时候,他都觉得空空的。
回到客厅,看到田泽合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又睡着了,决定不管他,转身进了浴室洗了个澡。看着浴室里的镜子,偶尔让他出神,胸口那块浅色胎记,摸上去仿佛隐隐作痛。
言旭下楼后走出小区,小区门口是一条林荫道。他从昨晚就觉得林荫道的能量场有些异常,今天本想劝季城东不要一个人出门,刚好他的朋友在,拖住了他,这给了言旭调查时间。
他抬起左手,戴着的手串上悬挂着一颗黑色晶石,言旭催动黑晶石,黑晶石闪了一下,突然散发出黑雾。黑雾随即向四周扩散,在探查着什么,突然集中在一颗大树旁。言旭见状走了过去,发现大树旁有一颗透明石头,呈水滴状,他好奇地拿起来看看,黑晶石将黑雾收回一些,留了一缕。那缕黑雾似乎也对那颗石头感兴趣,碰了碰。
突然石头发生了异变,裂开了一道口子,将那缕黑雾吸了进去。言旭震惊,还未等他反应,整个人就突然消失在原地,那颗水滴状的透明石头就这么“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到了十点,田泽合内急醒了,看到季城东在书房看书,就问他有什么吃的。季城东白了他一眼,把书一合,人直接走到厨房,叮呤哐啷几下,不一会儿一碗青菜鸡蛋面摆上饭桌。田泽合在饭桌上搓手期待,他懒得观赏这小子的吃相,转身走进书房,继续看书。
茶余饭饱,田泽合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是平时搞卫生的阿姨打来的,说他的弟弟昨晚好像在家和朋友们打游戏,偷喝了酒。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地上的空酒瓶子,没关的游戏机和倒地的几个男娃。
田泽合听完怒气上头,让阿姨先不要收拾,等他回家。田家父母都忙着各自的事业,平时对两个孩子疏忽管教。田泽合贯彻长兄如父的理念,主动承担照顾弟弟的责任,没想这臭小孩竟然趁着他不在家做这种事儿,当即叫上季城东送他回家。
季城东的视线还在书上,他表示昨晚人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回去。
田泽合说打车来的,这个小区临近城郊,打车回市中心全靠运气,公交车回去花的时间又长。他再三请求,并保证以后不会像昨晚一样拉着他发疯了,要回去晚了,臭小孩肯定都已经销毁证据,他的教育意义何在?
季城东被他说烦了,赶紧把这尊大佛送回家。
来回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多的车,再加上一夜无眠,季城东有些困了,连打哈欠,此时的地下停车场也没多少车,有一种空旷的安静,他有种错觉,自己现在就在一片荒野上。他享受这片刻的安静,最终抗不过困意,拉下座椅倒头就睡。
过了二十分钟之后,一辆黑色越野车朝出口行驶,在经过季城东停车的位置时,突然窜出一只小猫,当场把司机吓了一跳,慌不择乱按了喇叭。车上的人低声骂道:“慌什么!一只小野猫你想吓死谁!快走!”车子随即消失在停车场。
季城东走出停车场后,酸涩的双眼在强烈的日光刺激下,只露出一条缝。如今正值夏季,午后的太阳异常**,他顶着烈日走了一段路,终于走到了林荫道。此时传来一道很奇怪的女声:来呀~快来看看呀!西瓜哟!又大又甜的西瓜哟!别家五块钱一个,我家十块钱两个!快来看看呀!
季城东闻声不禁嘴角抽搐,循声望去,发现林荫道前方有个西瓜摊,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他走上前去,好奇地瞧了眼卖瓜大爷,发现人家正躺在折叠椅上,老头背心花短裤,墨镜一戴手里一把蒲扇,惬意得像是在度假而不是卖瓜。在西瓜摊前驻足了一会儿,突然卖瓜大爷墨镜一摘,季城东看着他,没想到是小区里的人,随即打了声招呼:“这不是李大爷吗!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您老去哪儿度假了呀!”
李大爷看着他,笑声爽朗,摇着蒲扇指着瓜,“小东,要不要买瓜,老家亲戚种的,很甜,刚才有个小伙子一下子拿了五个,要是你买,两个都给你优惠价。”
季城东刚想回话,接着就传来几声狗叫声,还伴随着一声怒吼:“李老头!你个老不正经的!”
这大姨的声音季城东听着也耳熟,他转身一看,心想完了,是小区的陈三姨,平时就和李大爷不对付,在小区里人尽皆知。陈三姨现在一手拿着手提袋,一手牵着她最宠爱的棕色泰迪犬花花,一路火花带闪电,冲他们走来。
季城东想起自己刚入住小区那会儿,到处都是陈三姨的传说。
一头时髦短卷发,一身炫彩的花裙,带着爱犬花花,出现在小区每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她只要碰上季城东,就说要给他找对象,随后越来越多的大姨遇到季城东都要说上几句,逼得季城东当着她的面儿抹黑自己。第二天,他雄风不振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小区。
现在陈三姨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瞥了眼季城东,季城东连忙打了声招呼:“陈三姨好!”陈三姨嗯一声回应,没再理他。只见她走到喇叭前,从手提袋里掏出一大瓶水,直接把水浇到喇叭上,直到喇叭没了动静。
李大爷就躺在折叠椅上,眼睁睁看着陈三姨一顿操作,他坐在折叠椅上拿着蒲扇指向陈三姨,新仇旧怨,气不打一出来。
“陈三花,你这是在干什么,闲着没事就去跳舞,跑过来弄坏我喇叭作甚,这叫损坏他人财物你懂不懂!啊?”
陈三姨嗤笑一声,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李老头,你在公共场合播放这等不堪入耳的东西,我没报警都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你还有脸来指责我破坏他人财物,哎哟,恶人先告状啊!”
李大爷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你、你、你,我这是在卖瓜,不是卖片你懂吗!喇叭放的是吆喝声,怎么就不堪入耳了,你破坏人东西还有理了,我……”
李大爷话都还没说完就遭到陈三姨反击,“你这好色老头!你那喇叭响的是正经吆喝声吗!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和我顶嘴?哟呵!还敢吼我!”
李大爷不甘示弱,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两人越吵越激烈,根本没有季城东插嘴的机会。
小狗花花一直在陈三姨旁边对着李大爷狂吠,牵引绳比较长,它就在三人中间跑来跑去。殊不知,牵引绳已经把季城东双腿缠绕了几圈,可是季城东的注意力全都在陈三姨和李大爷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花花给他个大惊喜。
季城东上前一步想把他俩分开,可刚一迈开腿,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倒,他震惊之余却无应对之力,就这么直挺挺,“嘭”地一声,脸朝地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西瓜摊旁边的一棵树下,有一道斑驳日光,照射在那颗水滴状的透明石头上,石头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突然“噼啪”一声,完全碎掉了。那颗碎掉的石头释放一股无形的能量,覆盖整条林荫道。整条林荫道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陈三姨和李大爷,两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保持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
季城东脑袋砸地时,耳鸣让他听不清其他的声音。他砸地有多大力,地也撞他多大力。他想用手撑起来,可身下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引力在拉着他,最后渐渐失去意识。
他的身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由于花花的牵引绳还缠在他腿上,不一会儿,只听到花花“汪”地一声,季城东带着花花直接消失在原地,黑洞也随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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