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下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自然的光芒了。

抬头仰望，穹顶触目所及皆是黑暗。然而无光并不能掩盖这里的喧闹和繁华，人工的灯光贯穿所有街区，确保有人活动的地方均亮亮堂堂的。各种族不分对立程度共同游走在集市之间，大街上的人流量足是地上的数倍。

着便装的西琳跟着哥哥前行，不时观察着周围的行人和所卖的东西。地下城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奇。主城少见的矮人工匠大把聚集在这里，他们有的跟十岁的西琳差不多高，但骨骼和肌肉都比她结实得很。

目力所及的最高的矮人跟母亲差不多高，看起来像个缩短了比例的强壮大汉。即使有着跟正常人类差不多的身高，也能从那夸张的发达身材看出他的种族来。

再往前走甚至有将硕大骨质头颅暴露在外的恶魔。长着类似羊的长长犄角，身上裹着密闭的黑袍子。

由于种族导致，某些恶魔全身都是骨质形态，看起来就像一具骷髅。他们往往为了避免吓坏小孩子而拿黑袍遮掩。

相克的种族在这里不会敌对，所有交易皆有序进行。地下城有着自己的特殊规矩，所有人必须严苛遵守，一旦破坏规矩就再也不能来到这里。

看来规则的定制者和执行者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否则那些强大的族类也不会那么轻易就遵守吧。西琳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双翼四手、皮肤漆黑的和矮人聚在一起碰酒的恶魔如是想到。

看来不管什么种族都是那么爱喝酒。

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街上散发着油爆和香辛料味道的小吃所吸引。由于受众广泛，这里摆摊贩卖的食物大多数为炸物，不管是善喝酒的矮人还是想试试精酿工艺下酒类的其他种族，买把炸物来配酒都再好不过。

现下油爆的芳香四溢而开，搭配上孜然和酱料，一般人很难不在这里住脚。

西琳自费买了两盒蜜汁肉丸，没忘递一盒给昨天冒死帮她大忙的大哥。她也有自己的零花钱。玛丽莲娜给她衣服上缝了两个大口袋，口袋里装着的零用钱可以供她买零嘴。

值得一提的是，只买零嘴的她比其他两个不知道都买了些什么东西的哥哥的零用钱加起来都多得多。因此，哥哥们有时候也会来找她“借钱”，有体力活的时候拿体力来换，没体力活的时候用脑力活来换，公平得很。

炸肉丸一咬下去，芳香的汁水立即在口腔中爆开。肉质弹而有嚼劲，粘上摊主独家的特制蜜汁，顿时如临仙境。每个地区有每个地区的味道，主城是家常的饭菜香，荒野是各种烧烤和生食，看来炸物就是地下城的味道了。

最值得关注的是蜜汁肉丸里特制的掺蜜酱料。透明微黄而粘稠的一层，看上去跟正统的蜂蜜没什么区别。

西琳尝一尝就知道里面用了什么、用料多少。蜂蜜大概放了四分之一，算很良心了；普通麦芽糖开水融化放了一点点，淀粉微量，酱油和盐放了少许；剩下的那种果汁不知道是用什么魔物的果实挤出来的，她肯定还没抓到过……

这一盒蜜汁肉丸只要八个铜板，摊主应该只净赚了两币，实在良心。

不同的炸物玛丽莲娜也买了一大堆。扭头一看，身后的孩子只剩下了一个，最小的和最大的那个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可不行！大的那个她倒是不担心，埃泽尔心里有数，而且来地下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知道该怎么找到自己或者回家的方法。可是小的那个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套上麻袋拐跑了怎么办？

虽然这里的种族都很守规矩，可在那些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总有些罪犯躲藏在那里。在黑暗的角落日复一日等待着搜捕人员和骑士团的离去。

她一把将垒起来的装炸物的盒子放到海德里希怀里，焦急地在街上寻找着。路上的行人被问了个遍：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侧麻花辫的头发有点红的小女孩？”

“你看见过穿黑裙子扎麻花辫的小女孩吗？”

大概在往回走了三四十米后，她碰见了弯下腰正挑着东西的埃泽尔：

“埃泽，看见你妹妹没有？”

“啊？就在后面啊。”

他随手指了指，指向正站在小食摊位后面利落颠着炸篮炸什么东西的西琳。

原来西琳十分钟前途径此处时顺手帮矮人老板搬了搬水箱，没想到水箱里的黑鱼蹦了出来，扑腾了几下当场摔死在她面前。

不是现杀的鱼客人是不会买的，矮人老板虽然说着没事没事，但是伤心值瞬间 1。

西琳看看他的炸物摊，再看看鱼。

你这鱼我整不活了，我来给你整个好活儿。

当即利落地去鳞扒皮、分骨切肉，手起刀落，硕大黑鱼顷刻之间变成鱼肉和一堆白骨。她把筒形的粉白鱼身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裹上淀粉、热好油，将适量鱼片一片一片放入炸篮中。全部同时倒入会导致鱼肉黏连，会丧失鱼片的最好口味。

鱼片出锅，马上就有看她年龄小、手法却熟练而在一旁观看的客户购买。西琳从背包里掏出自调的芥末，给鱼片淋上后装进炸物盒递到客户手中。

客户没见过这种绿色、散发着辛味的调料，马上就叉起一片放入嘴中。

“嗯！”发出一串异种族语言的赞叹。

鱼片刚出锅是烫口的，可也完完全全地保存住了新鲜出炉的香味。外酥里嫩，厚薄适中，每一块的温度与时间都刚刚好。西琳撒的调味粉是老板摊上自带的调味粉，咸香带点甜味，淋上去的绿色酱汁却是他们没见过的东西。辣辣的刺激着味蕾，搭配味道较淡的炸鱼片简直绝配。

第一位食客大声赞叹着，很快又吸引了别的顾客到来。一整份的炸鱼片很快卖光，还有不少客人排着队。有些之前一直在摊位边观看她炸东西。

矮人老板很快和她商定，由他支付工钱和提成，西琳在这打一个小时的工。毕竟顾客很喜欢她的炸物，现在走掉他们会很失望的。

“小姑娘，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老板操着不太熟练的地上语言，询问道：

“可以跟你家长商量把这个绿色调料的配方卖给我吗？我可以附赠上独家秘方。”

她仔细想了想，“好啊。”

反正芥末也不是她发明出来的，是根据记忆里的味道复刻出来了。让它在这个世界里流传也没什么不好。

“太棒了！”

矮人种族一向爽快，他亲昵地拍了拍西琳的肩膀。

“听你之前说你和妈妈来地下城找修建房屋的工匠？我可以介绍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给你！”

想不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西琳大喜，矮人种族果然跟书上介绍的一样，热情又大方！

在收了摊位的老板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座低矮却面积巨大的、精致的房屋。住在里面的是个比老板看上去更孔武有力的同族，左臂上有条贯穿整个胳膊的伤疤。

在老板的翻译下，妈妈讲清楚了她要扩建的需求和面积、什么样的外观标准。工匠回到石制房屋拿纸笔计算了一下，得出包括工时费和材料费总计四万多币的费用。放到地上价格要翻两到三倍不止。

妈妈包里带了40枚金币做预付费，没想到现下居然能当场结清。最后差了不到半枚的量，西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亮的金币，在矮人帮助下当场用特制的钳子把它剪成两半。

切面边缘锐利有些扎手，内里金属色泽澄清，可见其用料上佳。

“呼！累死了！”

西琳站在上升的货梯里啃着妈妈买的炸物。手酸腿痛，她饿坏了。

没想到今天那么顺利，早知道就在地下城里多逛一会儿。

“还说！下次不许不经我允许乱跑。”玛丽训斥一句。

“……妈，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跟着我的呢？”不愧是好大哥，埃泽尔又在给她吸引火力。

被拆台的玛丽给了他们一人一下。

地下城夜生活丰富，真正的热闹此时才刚刚开始。主城区的街道已经结束了晚高峰，商店等陆续闭店。

两位女性站在卡赫斯特门前，从穿着看属于同一阶层。其中一位看看门前立着的下午闭店的告示牌，担忧着提醒：

“艾德贝拉……安达小姐，老板已经走了，我们下次有时间再来吧。”

“不要嘛。”

被称为“安达”的女性静静伫立着，抬头仰望卡赫斯特的牌子。

“回去就不能吃东西了，我可不想在晚上饿肚子。”

“那去其他餐厅也可以啊，我记得您有带钱出来吧？”

“其他餐厅，做的没这里好吃。”

身旁之人想不明白。“安达小姐”做事一向果断利落，怎么今天晚上突然就腻歪这里不肯离开了？

西琳走在前头。距离十点打烊还有二十分钟，他们想最后再回餐馆看一看。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那位眼熟的客人。

“妈妈，安达小姐今天晚上又来了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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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地下城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