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第一次见到母亲并不是刚出生,那会儿她刚转生,视力还一点没恢复,什么也看不见。
而希尔公爵也在刚生下孩子不到两天就被传召,马不停蹄地前往了圣罗斯城。
所以此刻,母女终于重聚,当一双陌生的眼睛用兴奋且希冀的目光注视她的时候,罗茜有点轻微发抖了。
上辈子没人这么看她。
“我的长女,我的继承人,我的希望。”她用三个‘我的’来阐述罗茜在她心目中的身份。
希尔公爵的丈夫爱德华子爵轻轻将婴儿罗茜递给了她,后者略显鲁莽地接过来。
赶了三天路,希尔公爵甚至连礼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只是卸下了铠甲,标准制式的礼服为了保持笔挺,布料坚硬。
很快,婴儿罗茜的脸就被热情鲁莽的母亲蹭红了。
罗茜感到有一些脸疼,但又确实对自己这一世亲生母亲感到好奇,于是也并不哭闹。
只是用黑色眼睛打量着母亲。
希尔公爵有一双棕色的眼镜,高挺的鼻梁,嘴唇略薄,颧骨很高,长时间的赶路,让她的皮肤有一些干燥。
金色的长发半扎着,蓝色的礼服,个子很高,比她的丈夫爱德华子爵还高。
很好,我应该不会很矮,也不会很丑至少。。。。罗茜开始发散思维,脑子里想法纷乱起来。
直到希尔公爵将金质魔杖塞进了她手中。
罗茜感觉手里发凉,金质魔杖很重,就算小小的,但对于婴儿的握力来说仍是不小的挑战。
“孩子才不到一个月大,你给她魔杖做什么。”还好她那懂事的父亲爱德华子爵将魔杖拿过去了。
沉默了片刻,爱德华子爵决定将她不在这一周发生的事说给妻子听,虽然作为城主的妻子肯定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离开的几天,我母亲来过一次。”爱德华嫌希尔把罗茜的脸弄得通红,就又将孩子接过来。
爱德华为了抱孩子,特意穿软绸缎的上衣。
“同来的还有大魔法师约瑟夫,给罗茜送祝福之光。大魔法师事业繁忙,要急着回圣罗斯城,母亲昨天也跟着一起回去了。”爱德华解释。
祝福之光是魔力强大之人送给新生儿的第一道强力防身咒法,在十四岁之前可以保护孩子,为她挡下三次能致命的伤害。
“大魔法师约瑟夫先生不仅给我们的孩子送上了祝福之光,还给她占卜了一下。”爱德华停顿了一下。
希尔察觉不妙,抬起头来:“但是什么?”
“他说,罗茜的魔法启蒙会很晚,有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使用魔法。”爱德华摸了摸罗茜精神头十足的眉毛,微微叹了一口气。
希尔心下一沉。
公爵大人明白学不会魔法意味着什么,即使是普通贵族,如果学不会魔法都无法立足,不用说兰特考斯这种大家族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作为我的继承人,她必须学会魔法。”希尔皱着眉,胸中对女儿的希冀并没有减弱太多。
“继承人?我觉得你没必要现在就把她当继承人来培养,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我不希望她从一出生就背负着那么多。”爱德华垂着头去看孩子。
“她既然成为了我的长女,那她就理应担负起继承人的责任来。”希尔公爵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况且,我这次去圣罗斯城,已经向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禀明了我的继承人就是长女罗茜。”
爱德华怔忪了片刻,苦笑了一下,没在继续争辩。
他知道,希尔年少时吃尽了争权夺位的苦头,显然已经厌烦了这种争夺,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就定下了继承人。
不过,大概初为人父母的两人也没有想过,大魔法师所说的启蒙晚很多会是这样的晚。
在玫瑰帝国,普通的孩童,会说话之后的一年内就能施放第一个简单咒语。
在五岁以后基本就可以进行系统的魔法学习。
我们的兰特考斯城继承人,罗茜小姐,刚满一岁就已经能说话(她实在憋不住了,其实她本可以更早就说话)。
一岁半就凭借前世的学习能力,可以逻辑通顺地与人交流。
基本堪称是语言学上的神童了。
但是,在魔法学习方面,具体说来是咒语学习方面,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为了不让罗茜学不会咒语的事情暴露。
在五岁第一次测试魔法能力时,希尔公爵就作弊让帝国的测试官给了罗茜一个合格的评判。
但罗茜无法使用魔法这件事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城主大人,是我无能,实在没办法教会罗茜小姐,罗茜可能是,咒语失语者。”门芬多尔弯下腰,他是兰特考斯城的魔法教习官。
有着长达四十年的魔法教学经验的他,非常笃定这位城主继承人就是“咒语失语者”,永远也无法使用咒语,也无法驾驭魔法能量的人。
公爵大人放下手中的公务,踱步到窗边,她并不会因为下官的大胆进言而大发雷霆。
她望着正在楼下欢快玩耍的罗茜,脸色不佳。
站在书房另一侧的两朝老臣涅松招了招手,让躬身行礼的门芬多尔退下。
“公爵大人,有件事,恐怕不得不提。您兄长的儿子已经年满十岁了,在兰特考斯城的魔法学院中,一直名列前茅。。”涅松满头的银发仍旧富有光泽。
“所以呢?”希尔公爵皱着眉头,只要听到她兄长的任何消息,都会令她烦躁。
“恕我直言,您急需诞下新的继承人,不然。。。”涅松低着头,做出诚惶诚恐的摸样。“为了兰特考斯城城民们对稳定的向往,对于继承人,您至少应该有一个备选项。”
但是爱德华.里本子爵在罗茜出生后,已经被诊断无法使希尔公爵受孕了。
这件事,在兰特考斯城的家臣们之间,无人不晓。
“您只需要怀上孩子,孩子的父亲都是爱德华子爵。”涅松的额头冒出细汗,他是知道最近公爵夫妇之间有了一些嫌隙,才斗胆重提此事的。
这两年里,不是没有家臣劝说过希尔公爵,但都被她惩治过。
希尔公爵没有像从前那样立刻暴怒,反而是深深叹了口气,沉默良久。
涅松知道,这沉默便是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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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茜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在知道母亲怀孕的时候,神情沮丧。
而且伴随着母亲怀孕,双亲的关系也开始日益恶化。
直到她见到了她刚出生的妹妹,明斐。
“她为什么是蓝眼睛。”快六岁的罗茜已经可以不用踮脚就能看到摇篮中的婴儿了。
父亲的瞳孔是黑色,母亲的事棕色,怎么会生出一个蓝眼睛的孩子呢?
旁边的侍卫没有回答她,冷寂的卧室中,父亲不曾来过。
希尔公爵穿着睡衣从床上起身,走到卧室的书桌前坐下,开始阅读一份来自圣罗斯城的征税文书。
在这个世界,怀孕和生产,对女人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影响。
刚生产完,希尔公爵就已经精力十足,开始处理政务了。
“妈妈,为什么妹妹的眼睛是蓝色的。”心里已经有不好预感的罗茜,仍旧不死心地追问。
“你今天的练习完成了吗?”希尔公爵按了按自己的眉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耐烦。
但两世为人的罗茜终于明白了,此刻不应该再继续追问了。
妹妹和她,并不是一个父亲。
“没有,我去练习了。”罗茜转身离开了母亲的卧室。
兰特考斯公爵放下手中的文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头紧锁。
不仅是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家庭关系,还有来自圣罗斯城皇宫中离谱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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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因为我吗?又是因为我?’罗茜搂着天马的脖子,在五楼的落车平台哭泣。
两世为人的罗茜,仍旧无法和自己对亲情的渴求所和解,她总是将父母之间的矛盾转移到对自己的责备上。
罗茜的泪水沾湿了天马洁白的鬃毛。
“你不该哭泣。”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罗茜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去。
是穿着熊皮外套的妇人,浑身戴满了蕴含魔力的水晶。
她站在一辆华丽的马车旁,夕阳给马车镀上一层金光,更显华丽。
泪眼婆娑的罗茜抬起头,看到马车上挂着巨大的锃亮的,三眼乌鸦徽章。
三眼乌鸦,是她父亲里本家族的图腾。
里本家族是玫瑰帝国最富有的家族,玫瑰帝国百分之五十的银行都由里本家族管理。
老妇人正是目前里本家族的实际掌权人,也是罗茜的奶奶。
“哼。”妇人抱着手臂踱步到平台边缘,“那孩子只是个野种,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没人能褫夺你的继承人位置。”
“啊?”罗茜一头雾水地随着妇人的步子移动视线,她根本不在意什么继承人的位置。
她是在为母亲出轨,与父亲关系分崩离析在悲痛啊。
但老太太从未在人际关系中而困惑过,她有自己的想法,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你估计都不认识我,其实你刚出生那会儿我来看过你,我是你奶奶啊!”
“罗茜.兰特考斯,里本家族和兰特考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是你啊,你该高兴才对。”
“该哭的是我。我们里本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竟然姓兰特考斯。”里本老太太不停叹气,“我这次来是来接你父亲回圣罗斯城,顺便提一句,你父亲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奶奶?”罗茜心中的惊讶和悲伤一样多了,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好在意继承人这种东西啊。
“走吧,你带我去找你父亲,估计他比你哭得更难看,啧啧。”里本老太太絮絮叨叨说着,并吩咐驾车的仆人在原地等她。
“你父亲从小就心思敏感,估计他正难受呢。不过,嗯,他也三十多岁了,该成熟一点了。既然非要不顾我的劝说,和希尔这孩子结婚,就该早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哦天哪,我竟然和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这种话题。”
里本老太太的步子极快,说是罗茜带路,实际上是老太太提溜着四岁孩子在城堡穿行。
“爱德华!”里本老太太用极大力拍打着房门。
站在里本老太太身前的罗茜,趴在门上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爱德华子爵,罗茜这一世的生身父亲,红肿着双眼,打开了房门。
“妈妈。”爱德华子爵气若游丝地唤到。
而子爵在低头看到自己的女儿后,又猛地打起精神来,声音也恢复正常。
"您怎么把罗茜也带来了,罗茜,今天你不去看望母亲,来这里干什么。"爱德华子爵抹了一把脸,弯腰想把罗茜抱起来。
里本老太太拍开他的手,厉声说:“快进去吧,别让人看见。”
罗茜尴尬地掰着自己的手,被老太太挤进了父亲幽暗的卧室。
关上门,里本老太太一手抄起了罗茜,走到四柱大床前的长椅上半躺着坐下。
“我这次是来接你回里本家的,你舅舅的几个孩子对家主的位置虎视眈眈,你回去帮我打理银行业务,也可以为罗茜以后留一条退路。”
刚反应过来的爱德华子爵大声囔囔道:“妈妈!罗茜还在这,您在说些什么!”
罗茜倒是瞪大了眼睛,洗耳恭听的摸样。
里本老太太低头看了看怀里六岁的孩童,继续说:“她想听。”
“罗茜以后继承不了兰特考斯城,也可以继承里本家族,这消息告诉她她只会开心,是吗,我的罗茜宝贝。”里本老太太微微一笑。
罗茜其实完全不在意什么继承人之位,但是被人重视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于是她点点头。
爱德华在另外一张凳子上坐下,正对着里本老太太。
“我不会离开希尔的,即使为了罗茜,我也不会,我答应过希尔的,这辈子也不会离开她。”爱德华长达一年的内耗已经使得他无法做个情绪稳定的大人了。
罗茜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的父亲,竟然是个被恋爱支配的人。
“你不介意她和别人生了孩子?”里本老太太直白地说。
罗茜已经完全从悲伤的情绪中抽身了,转而期待起父亲的回应。
“介意。”爱德华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罗茜和里本老太太同时叹了口气。
里本老太太不再劝说儿子,她知道所有劝说都无效。
最后,三人开始谈论圣罗斯城新建的浮空岛。
里本老太太喝了几口气泡酒,就急匆匆坐着马车离开了兰特考斯城。
圣罗斯城的事务不允许她长时间和自己的儿子呆在一起。
她这次来其实也并不是真的为了接回儿子,而是告诉罗茜和爱德华仍有一条后路等着他们。
在兰特考斯城一旦失势,将会面临诸多困境。
这一点罗茜在八岁入学兰特考斯魔法学院后,感受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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