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个该死的幸运儿!”
如果不是因为“玉无尘”早已死去,只剩下这一丝用于与玉家做个了断的残魂,归厌早就被“他”杀死个千百回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体内的经脉都在“玉无尘”的愤怒下跟着被凌迟了千百回。
“我的故事讲完了。”
“玉无尘”当即掐断了故事的后半截,露出一个恶意而又怨憎的微笑来,“以及,没错,所谓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指的就是最后的半截故事,玉家想要私藏涅槃新生的佛子玉染青,但玉染青还是回了佛国,而玉家,本该已经在玉染青诞生之后便结束的劫数成为了留存在玉家血脉里的‘七苦咒’。”
“玉染青的最后一个劫数没能渡过,玉家也是如此。”
归厌没有在意死去的自己的愤怒和憎恶——他的态度一向如此,死去的,便是落败者,他们永远也打不过还活着的人,也自然动摇不了归厌的心神。
至于前世的自己为何会厌恶转世后的自己,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如果他现在不得不转世,离开已经同自己结为道侣的闻人得愿,他也会厌恶和嫉妒那个转世后的自己的。
——是的,归厌已经明悟了“玉无尘”不愿再继续揭露,却也没能瞒住自己的,此玉无尘和彼御无尘实为同一人的真相。
倒是,佛子玉染青么?
归厌眯了眯眼,他的这位老丈人竟然也是玉家血脉?
和他“玉无尘”的血脉,以及他转世后的这具躯体的血脉,出了五服没?
要是没出五服……
归厌心中有了些许的危机感:他自己倒是不介意这一点,但他那位对法理格外讲究的师尊怕是会更难搞……
——虽然如果他是御无尘,他绝对会在转世后的躯体上有所选择,但他也无法保证,当初御无尘在挑选转世胎选的时候是期待多一些,还是嫉恨多一些。
等出去了再去翻一遍玉家族谱吧。
归厌打定了主意,这才重新看向“御无尘”:“玉染青留下的‘了断’是什么?”
“御无尘”还带着厌恨的眼眸里不掩失望:“他根除了玉家族内与自己一脉相关的全部血脉,他终结了佛国与玉家在血脉上的纠葛。”
“所以庆贺吧!你与你的好师尊出了五服,可以婚配。”
“御无尘”阴骘而又嫉妒的眼神剜着归厌,恨不得取而代之。
但,他做不到。
他只是留存着“用以与玉家做了断”的信息的那一小部分灵魂碎片和神识,在将自己需要告知的一切都陈述清楚后,他便不得不消逝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当生者和死者在星灵体上被天地归为同一人的时候,死者将会就此而寂灭,而生者则真正摆脱过往,斩尽前尘,重获新生。
澎湃汹涌的灵气在寂灭后的下一个瞬间灌下,归厌的气息瞬间暴涨!
金丹大圆满、元婴、元婴中期、元婴后期、元婴大圆满……
然而,就在即将突破化神的这一刹那,归厌探手抓向了自己丹田,将那枚新生的元婴揪了出来,毫不留情、不假思索地生生给掐灭了!
他没有被暴涨的实力所迷惑,因为他了解他自己:
因为仅仅只是一缕神识所以不能夺舍?
因为死者和生者在星灵体上有着明显的主次关系和强弱之分所以不能取而代之?
不,他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轻易放弃。
哪怕能够达成的可能性为0,他也会去尝试的。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呐!
归厌抿着唇,想起了描述的一连串的成语,以及那句“是个敢于偷天换日的可怕家伙”,畅快淋漓地笑起来。
是啊,因为他就是个敢于偷天换日的可怕家伙!
只是很可惜,归厌再次伸手探向自己因为暴涨的实力而刚刚修复好的经络,将其生生扯了出来,一一掐碎。
——很可惜,转世后的他,不仅是个敢偷天换日的可怕家伙,更是已经偷天换日成功的可怕家伙。
所以,“御无尘”突兀中断故事后动下的手脚,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归厌的确是个幸运儿,但他之所以与“御无尘”相比站在更为优势的一方却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幸运”。
而是因为,他在于天地博弈的赌局中赌对了,成功完成了转世重生。
而“御无尘”,则在与他归厌的赌局中一败涂地。
……
阴云滚滚、劫雷阵阵,修行无时日,时间在这样的阴云中一晃而过,等到劫雷止息,灵氛调和,紧闭的门扉总算“吱呀”一声洞开了。
元婴是个重新塑形的坎儿,但归厌在得知了前尘后却没有照着自己转世前“御无尘”的模样调整,而是顺着这一世的躯壳让自己被筑基卡在八岁那年的身形自然长大了几岁,总算是能和当下的年纪给合上了。
归厌并不担心自己闭关突破的这几年里闻人得愿会出事。
不,并不是因为他相信此前从未见过的玉家人真的能够照顾好闻人得愿。
而是,在他闭关之前,他留在希兰、南湘、北塔的道标便已经陆陆续续被触动了。
等听完玉家家主的陈述,玉京的人们也差不多该追到新九州来,接驾闻人得愿了。
他也正好能够打发玉家人去作接引,以免在这个时候正好撞到玉京的怒火上去。
——他自然不惧玉京的后辈们,但他也不至于傻到以卵击石,真拿自己这个连金丹大圆满都还差临门一脚的小身板去和那么一大群被激怒了的疯狗们硬碰硬,不至于。
以及,他此行的目的的确不是带着闻人得愿在一整座玉京乃至希兰和佛国的追捕中私奔。
只是,当归厌轻轻松松地从修炼室里出来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采迩并没有错听,尊者大人的确是主动回的玉京,不过尊者大人也有提到您。”
玉采迩端端正正地跪在下首,低头,平举,奉上一张玉函。
“尊者大人说,收徒大典是否继续由您自行决定,他要回去了。”
归厌的神色闪烁不定,伸手抓了几次都没能抓住玉函,直到第四次才将其攥进掌心,他翻手端详,的确是闻人得愿的亲笔字迹。
“玉京,我是说,来接他的人呢?”归厌语气飘忽,注意力还放在玉函上笔锋的转折上。
“他们来的很及时,尊者大人的飞舟还没有飞出五荡山,他们便已经越过剑痕涧过来了。”玉采迩的声音脆生生的,煞是好听。
但归厌却根本没注意这些,听到闻人得愿玉京的那群徒子徒孙们有及时赶到,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管闻人得愿真正想要去往何方,有徒子徒孙护着,便暂且能安稳了。
“来人是谢秋月、裴公明还是言有偿?”
归厌这才有心情慢悠悠地继续过问细节。
谢秋月、裴公明和言有偿,这三个人分别是闻人得愿在玉京、希兰和佛国坐镇的最标志性的守护者,在漫长的坐镇时间里,他们甚至在外人眼里已经足以分别代表“玉京”、“希兰”和“佛国”。
归厌需要确认闻人得愿的这次外逃究竟惊动了哪方,或者哪几方。
“是个头上带着抹额和发带、系着红围巾、肩上披着飘带、enmmm,总之,看起来一身都是彩色带子的男人。”玉采迩回忆着,但纵使到了现在,她依旧对那人的这一身装扮很有些匪夷所思。
“样貌我倒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到处都是披着挂着的带子,但气势很重,我不敢再看第二眼,之后一直没能抬起头来……”
玉采迩如今不过元婴,面对那样一群人能顶着压力看上一眼已经是心理素质极强了,归厌并不苛责她。
不过,一身的彩色带子……
归厌在新获得、还未能完全融合吸收的记忆里翻找起来,终于揪出来了一个人。
闻人殁。
披挂着一身彩带的闻人殁人如其名,就跟个报丧鸟一样,所到之处尽是丧事。
这其中有些是他自己一手制造,有些则是巧合。
然,巧合到了极致的巧合,反而更像是所谓的命运。
不过比起这些身外的名声,归厌对他的记忆点只有一个:
闻人得愿的“亲”弟弟,闻人家的孽障。
(这里的“亲”打上引号是因为他与闻人得愿并无血缘关系,但他的确是闻人得愿认同的那位抚养、教养他长大的母妃同当年的希兰国皇帝闻人冶所诞下的子嗣。)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玉京为何这次会出动他?而不是谢秋月、裴公明和言有偿?
Ps:归厌之所以会这样推断,而不是认为他与其他三人中的某位或某几位同行,是因为闻人殁决不会在与他们几位同行时作为首位。
归厌眯起眼,看来玉京发生的事情不止一件两件。
现下他又离带走、还回闻人得愿的那时候隔了数年,只怕在原先的变化之上又兴了些别的变数。
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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