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一旦产生就表明自己已经完全被心里更偏向的那头牵着走了，天渐渐从黑夜变到清晨，佟可几乎一夜没睡，也不准备睡了。

他起身穿上了拖鞋进了洗漱间。

所以当刘洋进门的时候被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佟可吓了一跳:“你……一大早的，你这是做什么？”

他说完才注意到佟可衣着整齐似乎还稍作打扮了一番，刘洋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你这是要去哪？”

“蓝羽。”

“哦。”等一下，要去哪来着？

“蓝羽……你要去蓝羽做什么？”

佟可抬眸:“快吃，吃完一起去。”

“我也去？”刘洋突然想到了什么，略有些震惊:“你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嗯，想了一夜。”

“你一晚上没睡？”

佟可却不愿多说了:“快吃。”

刘洋干咳了一声，看了看佟可，小声提醒道:“你没看今天的热搜啊？”

佟可淡淡道:“没看。”

刘洋点头:“也是，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其他人其他事了，只是这关乎到你，我就顺嘴一说，纪总估计现在还在医院呢，你去了也……”

“医院……”佟可心口微微一动:“他怎么……他为什么会在医院？”

刘洋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还是去睡会？”比起纪辞为什么会在医院，他更关心的是佟可的状态。

“走。”佟可拿起来外套，看向刘洋:“他在哪个医院？”

刘洋愣了愣:“人民医院。”

“车钥匙拿来。”刘洋迟疑着把钥匙递给了佟可，佟可利落的接过钥匙:“你吃吧，我不吃了。”

“等一下……”刘洋知道自己劝不动佟可，只得提醒道:“口罩带上，小心一点别被拍到，早点回来。”

佟可点头，从兜里拿出口罩带上走了出去。

没多久佟可就站在了人名医院楼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可刚才走的太急忘了问纪辞在哪个病房了。

刚想打电话问一下刘洋就看到纪辞的助理走了过去，佟可把手里放回了口袋跟了上去。

病房外，直到纪辞助理离开，佟可才走了过去。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抬起手敲了敲门。

由于身上还打着点滴的缘故，纪辞没法起身，又不知道是谁，只得出声问:“谁？”

佟可捏了捏手心:“我。”

没得到回应佟可自然不会冒然开门进去，半天没见里面再传来声音，他以为纪辞没听出来他的声音，他自嘲的笑了笑，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纪辞怎么会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我是……”佟可本来想说，“我是佟可。”可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进来吧。”这话说的那么毫无起伏，但却又让他手中的点滴瓶显得那么突兀。

时隔五年，这人还是那么……

明明对他说话那么狠心绝情的话，却又……

“你怎么了？”佟可费尽心思思索了半天，也只问出了一句“你怎么了？”可也只有这一句话适合他问。

纪辞微微笑了笑，往前走了点:“肠胃炎，老毛病了。”

“你……”佟可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一桌子的辣菜，他猛的看向了纪辞:“是不是因为昨天……”

“不是。”意识到言语过于强行，纪辞缓缓解释道:“跟你没关系，外面冷，先进来。”

佟可却依依不饶:“那你以前怎么没……”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什么，佟可咬了咬唇，停了下来。

纪辞笑了笑:“以前年轻，现在年纪大了，你一个人来的吗？”

佟可点头:“嗯，你昨天说的事我认真想过了。”

纪辞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佟可看纪辞一直站着指着床说:“你先躺下。”

纪辞嘴角微微动了动，把点滴放好后坐在了床上并没有躺下，佟可刚要说些什么，纪辞的助理就回来了。

纪辞看了看杨夏手中的饭盒出声道:“先放那吧，我一会吃。”

杨夏虽才来了蓝羽两个月但自家老板的德行他还算摸清了些，说了一会吃估计就是不吃了。

但医生交代过了，多少得吃点，这就让他有点难做了，虽然知道说了没用，但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纪总，这家的粥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而且贺医生也交代过了，让你多少吃点……”

“知道了，你先……”

佟可听不下去了，不就是一碗粥吗，怎么搞的跟喝毒药似的，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喝完粥都磨磨唧唧的，真不像话，“你先吃，一会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这话显然不是杨助理说的，纪辞干咳了一声，看向杨夏:“拿过来吧。”

杨夏诧异的看了眼纪辞又看了看佟可，把粥端到了床头柜上。

这刚躺上来又要下去，纪辞略显无奈，他是真的不太想吃东西，但……

杨夏察觉到了这气氛不太适合他待了，随便交代了几句医生的叮嘱什么的就识趣的走了。

偌大的病房里又一下子恢复了平静，纪辞也就勉强的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佟可眉宇微皱，看了眼纪辞吃的那碗粥:“不好吃吗？”

纪辞笑了笑:“没胃口，吃不下去。”

“不能吃辣的以后就不要吃了，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还逞什么强。”

虽然语气不怎么友好，但纪辞却听的轻轻笑了起来，佟可眉宇越皱越深，不满的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纪辞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

佟可眉头紧锁，不再问了，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之前的经验告诉他，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五年前他自信满满以为十拿九稳的事都还能给他来个这么大的反转，更何况是五年后呢？

五年的时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可五年后的他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了，不会再像以前那么作天作地无理取闹了，他学会了把情绪收起来了，而纪辞也不再是他的纪辞了。

由于整夜没睡的缘故，佟可生理性的又打了个哈欠，纪辞看了看佟可，问:“你昨晚没休息好？”

佟可被问的立马精神了:“还行，签约的事情等你出院后再谈吧，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

“小可……”

佟可心口微微一颤，神色不怎么自然，却没有像前两次那么激动:“你……你说。”

纪辞微微一笑:“没事，就是想请你帮我倒杯热水。”

佟可没说话，拿着杯子给纪辞倒了杯热水过来，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有点烫，你一会再喝，还有别的事吗？”

半天得不到回复，佟可忘了过去，发现纪辞正直直的盯着他的……

佟可低头看了一眼，急忙把袖子拉下来了一些，“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一下……”

佟可脚步顿了一下，并没打算听纪辞的话。

“我叫你等一下。”

佟可脚步没停，无视纪辞的声音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但没想到纪辞却追了出来。

“站住。”

佟可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纪辞，马上退了回去:“你疯了？”这人怎么比他还疯，路都走不稳了还敢拔掉针头追出来，不要命了？

“你干什么？”佟可本能的想甩开纪辞的手，但奈何纪辞现在虚弱的风吹都要到了，他实在下不去手。

纪辞眼神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佟可的手腕处，虽然此时已经完全被衣服遮住了，但他刚才绝对没看错，佟可的手腕处……那是一圈不深不浅类似割伤留下的疤痕。

“小可……你……”

“哎呀，你怎么跑出来了？”路过的小护士看了看两手空空的纪辞，疑惑道:“纪先生，你手上的针是谁给你拔的？”

佟可抽回了手:“不小心碰掉了，麻烦再帮打医生再帮他……”

小护士语气略显责怪:“你这怎么当家属的？就不会小心照顾病人吗？”

“不是。”纪辞笑着和小护士解释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碰掉的。”

佟可不想多谈，过去的事情他不想再提，他看了看小护士:“麻烦医生了。”

佟可只是那么短短的来过一下子，但纪辞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佟可手腕上的那道伤疤让他始终安不下心，想问的，想知道的想说的事情太多。

佟可这些年到底发什么什么事？

佟可几乎是逃亡似的离开了医院。

够了，能再见上一面就已经够了，终究是他太过贪心了，佟可手扶着车长长的吐了口气，喉结哽动，身体微微发颤，自嘲的笑了笑，可脸上的表情还未退去，让那笑笑的那么苍白无力。

人终究还是不能太贪心的，水满则溢月满则亏，都过了五年了，这个道理他为什么还是没能学会？

不过还来得及，佟可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条丑陋无比的疤痕，苦涩的笑了笑，虽然丑，但也多亏了这条疤，让他及时刹车。

刘洋被佟可这去也匆匆来也匆匆搞得有些懵，但他现下已无心顾及其他，因为他发现出去了一转回来的佟可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您这是又怎么了？”

佟可没停止收拾东西的动作:“给我安排一下行程，我最近休假，顺便给我买张去大理的机票。”

刘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有些急了:“你要去大理做什么？”

佟可说:“旅游。”

“旅……”刘洋咋舌，再也忍不住暴脾气了:“如今你热度刚起来，你去什么旅游，你有病吧？”

佟可却因为这话泄了气，停止了收拾的动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就是有病啊！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才看出来吗？”

刘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毫无生趣的佟可，一想到佟可的病，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你先别急，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你一直憋在心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解决啊。”

佟可却摇了摇头，眼里如死水毫无波澜:“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所以你打算逃跑躲起来当个缩头乌龟？”

佟可闭了闭眼认命道:“你就当是吧。”

“什么叫我就当是吧，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当然你是老板，你若真的想走那我也留不住，但好歹相识一场，就容我再多一句嘴，我不知道你究竟发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有过什么经历，但不论如何，遇到事情若只会一味地逃避，那你一辈子都是过不了那个坎的，你……”

佟可抬眸看了眼刘洋:“怎么？你想辞职？”

刘洋咳了一声:“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你老是这样，我拿着这份工资也心虚，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如今好不容易才……”

“你不是说这是你的梦想吗？”

佟可轻笑了一声:“我只是想去放松一下，你想什么呢？”

刘洋看了眼佟可:“是吗？可我看你刚才……”

“刚才……”佟可闭了闭眼:“刚才我去了医院。”

刘洋看了看佟可:“去找纪总？”

佟可点头:“嗯。”

“嗯。”刘洋耐心的等着佟可的下文:“然后呢，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的。”

佟可长长的舒了口气，缓缓道:“他看到了我手上的伤痕。”佟可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他既然看到了，我就算不去蓝羽也躲不掉了。”

刘洋大概听明白了:“所以你才想逃跑？”

佟可也没否认:“算是吧。”

刘洋摇了摇头，啧啧道:“他知道又怎么了，你喜欢他又不犯法，你怕什么？”

佟可诧异的看了眼刘洋:“你……你怎么……”

刘洋道:“一遇到他你就那么反常，都那么明显了难道我还猜不出来？”

佟可收回了视线:“你不觉得恶心吗？”

“什么？”刘洋有些不懂佟可问的是什么。

“同性恋。”佟可低了低头:“你不觉得恶心吗？”

刘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竟笑了出来:“恶心的其实是你自己的想法吧，大哥，你能不能自信一点？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我要有你这颜值，我走路都横着走。

被刘洋这么一闹，佟可情绪也差不多消散了:“行了，没事了，你滚吧，我自己想想。”

刘洋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了？”

佟可吐了口气，略有些疲惫:“你回去吧，我休息会。”

刘洋瞥了眼刘洋，小心问道:“那机票……”

佟可道:“先缓缓。”

那就是还有可能会走喽。

刘洋无奈的叹了口气，拿上车钥匙走了。

刘洋走后，佟可卸下了最后的伪装，脱力的往沙发上一靠，思绪飘回了第一次见到纪辞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