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起床了吗?”
林白女士伸手在面前的卧室门上轻敲了两下,屋内的人没有回应。她尝试按下了门把手,果然,门又锁上了。
林白女士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时间,已经七点钟了。
“星星,开学第一天迟到不好哦。”
面前的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少年绻懒的嗓音从门后传出来:“嗯,我收拾好就来。”
林星昨天晚上睡得实在糟糕,刚搬回老家他还没适应,一连几天几乎都熬到天色泛白才有点儿睡意。
林星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衬衣牛仔裤套上,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下了楼。
卫生间在一楼,林星就着水龙头的冷水刷牙洗脸。冷水刺激着牙龈也刺激着迟钝的神经,林星感觉头像有人拿细密的小针扎着一样的疼。
林星抽了张洗脸巾擦干净脸上和发梢上的水珠,打量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笼着一层雾,空茫茫没有半点儿神采。
一楼客厅里,林白已经把早饭摆上了餐桌,在桌边喝着牛奶等林星来吃饭。
等到林星终于在餐桌边坐下,时间已经走到七点十分了。
林白小心地觑着林星的脸色,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眼中漫上来心疼之色,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盛着热牛奶的杯子往林星手边推了推。
林白:“今天妈妈起来晚了没时间做早饭,从楼下买了几个包子,味道还不错。”
林星顺从地从面前的塑料袋里夹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小口,“嗯,好吃。”
林白有时候真的不清楚命运对自己儿子是眷顾多一点还是惩罚多一点。从他六岁出道开始,参演的广告、电影和电视剧数不胜数,三年前的文艺电影《旧年》更是让林星一连斩获三个大奖。可林星变成今天这样,归根究底也在于此。
这两年林星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林白按照心理医生的要求暂停了他的所有工作。也幸好,林星一直没有签公司,经纪工作一直是林白在做,不然也不能休息得这么容易。
原本的片约推掉以后违约金几乎是个天文数字,为了支付巨额的违约金,林白把这些年的积蓄掏了个七七八八。
她这两年一直兼职做一些剧本改编工作,大部分工作都能在家里完成,既能有收入维持生活,也方便了她照顾林星。她大学时候的专业是戏剧影视,和剧本创作垂直对口,因此工作起来也得心应手。
一周前她带着林星回到临南县,这里是她的老家,林星也出生在这里。
林星平时和同龄人的接触太少了,心理医生建议林白可以尝试让他回去上学,回到同龄人中去交朋友,或许对他的治疗会很有用。
林白也不想让林星一直闷在房间里,于是给他办了转学手续,转到临南一中继续读高三,今天就是开学第一天报到。
一个走神思绪就跑远了,林白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星正静静地看着她,面前的早餐已经吃完了。
林星:“妈妈,上学要迟到了。”
“噢、好,妈妈刚才走神了。”林白起身将桌上的塑料袋都丢进垃圾桶,“你快去漱个口,妈妈把杯子刷了。漱口水在洗脸池下面的柜子里。”
等母子二人收拾好坐进车里,已经是七点二十五了。不过学校离得并不远,小县城也不会有堵车的问题。所以待到林白一脚刹车将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也仅仅只过去了八分钟。
林白坐在车里看着林星背着书包走进学校,这个场景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林星升入初中以后课程就全部拜托给了家教。她忽然就想起,第一天送林星去幼儿园和第一次送林星去拍广告的时候。
林白办理转学手续的时候带林星来过学校,林星凭借记忆找到了高三教学楼。高三二十九班,林星根据班级门口的班牌一个个找过去,不过他很快就发现班牌是乱的,16班隔壁竟然是27班。
正当林星有些无措的时候,从楼梯上来一个男生。
林星纠结着要不要向那个男生问路。和陌生人搭话,他不太敢,但是自己已经迟到了。
楼梯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星把手心都攥出了汗也没敢鼓起勇气。
“哈喽,同学麻烦让一下。”
“抱、抱歉。”
林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站在楼梯口挡路,忙急着往后退开几步让出路来。
“你几班的?我怎么好像不认识你?”
“高三二十九班,我今天转学过来的。”
“转学第一天?”男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不巧了,我们俩一个班的。需要我带你去教室吗?”
其实林星告诉他班级的本意就是想问路,只是没想到居然刚好遇到了同班同学,林星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自己问了。
“要先去找班主任。”
“找老张啊,那我带你去他办公室吧。”
男生上前一步走出了楼梯间,林星这才看清男生的长相。他的眉毛很浓,像两笔挥就的墨,下面是一双清亮的眼睛。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角弯出很小的弧度,眼睛被走廊的阳光照着透出一点亮。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第一次见面就盯着别人的脸看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林星慌张低了头应声:“谢谢。”
男生的身量很高,看起来应该经常运动,林星紧着步子才能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二楼走廊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倒是没找错楼层,咱们班和教师办公室都在二楼,刚才路过的楼梯口旁边的19班就是咱们班。班牌还没换所以有点儿乱。”
林星回忆了一下,楼梯口旁边确实有一个教室挂着19班的班牌。
林星:“为什么教室都空着?”
男生回过头来,像是没想到林星会问这个问题,“你刚来可能不太清楚,开学第一天嘛还是周一,都在操场上参加升旗仪式呢。”
林星确实不太清楚,他已经很多年不在学校里念书了。
走廊看起来很长,少年人步子大,两个人说几句话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男生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冲着门内嚷嚷:“老张你在啊,我给你把人领来了。”
“时朗你又逃早操是吧?”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门内响起,调门很高但是听不出来怒气。
时朗:“今天升旗哪来的早操。”
老张:“升旗就更不能逃了,你看你天天像什么样子,无组织无纪律!”
“哎哎哎跟你说正事儿呢,”时朗回头招呼林星进来,把人往前面一推,“喏咱班新来的转学生,在学校里迷路了,我帮你领回来了。”
老张伸手拿食指虚点了时朗两下,动了动嘴唇没再说什么。转而把目光放到林星的身上,视线柔和了点:“你就是林星是吧,前几天我出了趟差,你办手续的时候就没在。”
“张老师好,”林星礼貌地鞠了一躬,而后才抱歉道:“抱歉,迟到了。”
“你刚来不认识路,这也不能怪你。”老张摆了摆手,“你的情况我大致也了解,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张单名一个义气的义,是你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时朗:“我们平时都叫他老张,你别看他长得挺凶,其实人特别好。”
老张笑骂了时朗几句没正形,招招手让林星过去:“给你们看看,我们班的小明星,你们羡慕也没用。”语气里颇有几分自得。
因为升旗仪式还没结束,所以一小部分老师还在操场上没回来。办公室里其余的老师从林星一进来就注意到他了,尤其是女老师,前几天听说要转来个小明星还向年级组长打听来着。
“看把你给美得,我还跟年级组长争取呢怎么就分给你了。”隔着条过道,对面有个女老师拿着玻璃杯跟老张开玩笑。
林星瞥了一眼女老师桌子上的书和教案,也是位数学老师。他露出个腼腆的笑,冲那位女老师打了个招呼。
大家都是一起共事多少年了,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每天说说笑笑,因此不少老师借着林星和老张开玩笑。
老张看了眼手机时间,“升旗仪式结束了,你一会儿跟我一起回教室,做个自我介绍。”
林星刚要点头同意,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时朗又插话进来:“什么年代了还搞自我介绍这一套,我领着他回去算了,反正一个上午大家就都认识了。”
老张挠挠头,抿了口杯子里的茶:“也行吧,你照顾着点新同学,看看给他安排个位置。”
两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大厅里正好有铃声响起,从走廊往外看过去,乌泱泱的人群正从西面往教学楼走。
时朗怀里抱着从老张那拿的林星的书本和资料,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林星转头看向时朗怀里的书。
“老张都说了让我照顾你,反正也不重,一会儿就到教室了。”时朗拒绝了林星,用和刚才同样的理由。
临南县是北方一个很小的县城,人口很多但教育资源落后,整个县城一共就三所高中,临南一中、临南二中和临南实验中学。
临南一中是全县最好的高中,每个年级有四十个班,每个班级都有六七十号人。
因而林星刚进教室,就被桌椅板凳的密集程度惊讶到了。
时朗抱着林星的书径直往教室后面走去,期间不时踢过过道中间碍事的垃圾桶。
“你跟我一起坐最后一排怎么样?我看你个子不矮,应该不会被挡住。”时朗把书放在一张空课桌的桌面上,靠在桌角回头向林星推销:“坐后面好处很多的。位置大,离饮水机近,离后门近,老张来了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林星原本就不想和太多人打交道,坐在中间平时进出麻烦不说,免不了和周围人来往,所以最后一排可以说是他心里的最佳选择了。
林星:“最后一排,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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