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裴曜揽着肩膀进商场买装备时才回过神来，秦知也手上拿着两件衣服，嘴巴张了张，两眼茫然。

他怎么问都没问一句就答应了？！

腿不听使唤地走进换衣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对着封闭的门板，眨了眨眼睛。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秦知也知道自己戒备心很重，也不习惯将主动权交给别人，这种不知道行程安排就莫名其妙答应了的邀约更是在之前从未有过的。

缓缓呼出一口气，他认命地相信了自己脑抽的事实，开始试衣服。

最后买了两件薄款卫衣和一件灰色的冲锋衣，值得一提的是，裴曜也买了那款冲锋衣，只不过是藏青色的。

又订了几个帐篷和一些登山用具，秦知也才意识到自己上了怎样的贼船。

秦知也很少在陌生空间进入深度睡眠，这么多年就连纪焱也不知道他认床，所以在纹身店第一天晚上他才会睡不着爬起来抽烟。

不过现在下车显然是来不及了。

救——

吹着风，看着窗外逐渐脱离现代化城市的景色，坐在副驾驶的秦知也如是想。

……

这次是四人行，裴曜和小情侣坐在后排，宽大的后备箱放了不少东西。

尤娜兴奋地戳了戳他，“公主，你激不激动？我还是第一次爬山看日出呢！”

“我也是第一次。”他的部分声音消散在风里。

爬山这种运动方式是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的，秦知也并不沉迷于那种站在山顶“一览众山小”的睥睨感。

不过——当人生初体验喽~

*

要看日出自然是凌晨上山，四人索性先在山下的露营区玩半天。

对着说明书认认真真搭帐篷，秦知也比不得裴曜动作快，但效率也还不错，赶在烧烤开始时搭完了。

小情侣准备好烧烤架和食材，就把主场交给两人，也搭帐篷去了。

裴曜动作娴熟地生火，招呼他拿刷子刷油。

第一次自己烧烤，秦知也兴致很足，右手拿着刷子仔仔细细地刷油上去，表情认真地像是在给菜按摩。

瞥见他全神贯注的模样，拿着两个凳子过来的裴曜弯了弯眼睛，觉得公主专注得可爱。

热火浇油，一下窜出火苗！

秦知也抿唇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

面上却维持着那处变不惊的表情。

像只应激的猫。

裴曜悄悄抬了抬嘴角，朝桌子扬了扬下巴，“公主，帮我拿一下围裙呗。”

然后捏住木签翻面，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无所适从的公主觉得自己刚才很丢脸。

拿了围裙过来，裴曜把右边的串并到左手，想腾出空来戴围裙，谁知一心想找回面子的公主想也不想就直接给他系上了。

“……”裴曜罕见地失语。

白皙有力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腰，头发在脑后束起而显得清爽的美人低着眸认认真真地系蝴蝶结，若有若无的香味莫名在烟火气中被清晰分辨。

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下，裴曜下意识抿抿唇，故作淡定地调笑，“我还有这待遇呢？”

秦知也满脑都是找回面子，闻言笑了下，随口答道，“公主赏你的~”

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撒烧烤料，目光没往心神荡漾的同桌扫上一眼，只一心扑在烧烤上。

*

烤完一轮时尤娜两人还没弄好，裴曜就放了些时间长的上去慢慢烤，把这一堆装盘抬过去，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失笑道，“这么期待？”

秦知也轻哼一声，“这可是我经手的少有能吃的东西——”

小情侣打闹着过来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烤串就咬，“何德何能吃到两位大少爷烤的烧烤啊！”

易拉罐碰撞发出脆响，气泡争先恐后地上涌，又炸开在微凉的长风中，肆意又快活。

秦知也仰躺在棉麻网拉成的吊床上慢慢啃玉米，只觉得悠闲。

其实烧烤味道挺一般，自然是比不上店里的秘方，但亲手做的总会感觉要特别些。

一条腿垂在外边儿一晃一晃的，很是惬意——

裴曜在不远处坐着摆弄相机，调整着画面构图时神情认真，不见平素里懒洋洋的模样。

微风荡过，尤娜穿着漂亮裙子大笑着转圈，指挥着宣阳给她拍照，小情侣的粉红泡泡氛围很是明显，甜蜜得紧。

……

四人多多少少都在帐篷里补了觉，倒是不怎么困，凌晨一点半就换了衣服准备上山。

夜里山上冷，四人把冲锋衣拉链拉到了顶，手握登山杖，尤娜跺了跺脚，“啊啊啊啊要开始了！！”

不过她发现了很不可言说的事——

她和男朋友的衣服自然是情侣款，但另外两个……

嘿嘿~

对上熟悉的目光，秦知也下意识就get到了大小姐在想什么。

在尤娜发出恐怖笑声之前，他抢先一步开口打断，“走吧。”

裴曜在车里翻半天才翻到瓶花露水，一起身才看见三人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轻啧一声，大步上去勾住秦知也的肩膀，“跑什么？”

然后把人转过来，呲呲一顿狂喷。

喷完公主又往自己身上随便来了几下，把花露水丢给宣阳。

小情侣的方式显然就温和多了。

秦知也下意识屏了会儿气，觉得自己像是被栀子腌入味儿了。把他腌入味的这人还得意地扬了扬眉，“得亏你裴哥吧，不然山上的蚊虫非爱死你不可~”

“……”

秦知也语塞，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真的很招蚊虫。

轻哼一身，默默把目光移开。

山脚下的人还挺多，一茬儿一茬儿地往上走。

听着叶子被风吹得噼啪响，伴随着不知是什么的叫声，四人稳步往上，速度算是比较快的。

爬山的人多，自然也有带宠物的，秦知也一开始没注意，是在手指察觉到有毛茸茸的温热触感时才惊觉。

他靠右侧走，左手自然垂下，旁边一只白色的狗被主人抱着，尾巴蹭到了手指。

一瞬间汗毛倒竖，心跳倏地快了几分——连上楼梯的脚都滑了一下——

“公主，看路。”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手臂被后方的裴曜托了一下，男生总是散漫的语调在此刻却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秦知也慢慢缓下了呼吸，轻轻“嗯”了声。

后面的一路上他没了看周遭景色的兴致，也很少搭话，只用余光留意着左侧时不时窜出来的人有没有带着宠物。

四人腿脚快，登顶时才三点多，山顶人还不算多。

挑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宣阳架起设备在给女朋友拍照，时不时还指导一下动作。

旁边坐着裴曜在调整相机，他捏了捏手中的瓶子，抿了口水。

后半程秦知也没怎么说话，裴曜以为他是累了，就没烦他。现下借着围栏昏暗的灯光，随意一瞥却猛然发现秦知也的嘴唇很白，血色很不明显。

况且对方低着眸一语不发，捏着水瓶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眉心不自觉地蹙起的模样实在反常。

裴曜下意识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

冰凉一片。

“秦知也。”

听见自己的名字，秦知也才迟滞地抬眼，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黏，“怎么了？”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刚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反应。”回过神来，才发现裴曜是蹲在自己面前，手搭在自己膝盖上的姿势仰头看他。

对方这时正经的语调少见，秦知也犹豫了下，“没事。”

裴曜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你的嘴巴很白。”

闻言，男生下意识抿了下唇，身体逐渐回温，摇摇头重复道，“没事。”

“……”

裴曜坐回他旁边，开始回想一路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公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说话的？

脑中忽然闪过这个问题，他想到了秦知也滑的那一跤。

扭到了？

这样想着，身体快过脑子就蹲下轻轻握住了秦知也的右侧小腿下方。

腿上传来滚烫的禁锢感，秦知也下意识挣了挣，“你干什么？！”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点怒意。

“看你脚扭到没。”眼前人言简意赅地答，又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他，“生气了？”

方才惨白的唇现在依然恢复血色，脚踝也没有扭伤的迹象，裴曜稍稍放心重新坐直。

然而秦知也听到他的话却是愣了。

他……生气了？

秦知也这才意识到自己那句话是带了很重的个人情绪的。

这不应该。

他在人际交往中得到过最多的评价就是温和，本质上并不是秦知也脾气好，而是他觉得没有必要。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值得他反馈出复杂情绪。

但他和裴曜才认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回过头来秦知也才惊觉，他和裴曜走得太近了。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对方还见过了外公外婆，甚至于，他不自觉就对裴曜发了脾气。

为什么？

此时，裴曜递过来一颗糖，他下意识就接了，机械地撕开包装吃掉，甜滋滋的桃子香气在舌尖炸开。

裴曜觉得这是和好的台阶，美滋滋下了，“不要生气了公主，太阳出来了——”

闻言，秦知也下意识抬头。

橙黄色的光芒渲染下，缓缓升起的太阳耀眼夺目，忽略掉心中那点异样，秦知也下意识不去想那个问题，只凝视着天边那一轮初升的太阳。

裴曜在第一时间就拍下了那轮太阳，跟随缪斯，镜头对准了身旁的少年。

少年灰色的冲锋衣拉到顶，只露出线条清晰流畅的侧脸，面上是温暖的晨光，他长睫颤动，卷翘的发丝也被镀上金色，充满了神性的美。

盯着相机里的照片，裴曜愣愣说不出话。

照片里的正主此时用手指别扭地戳了下他的肩膀，轻声开口，旁人无法听见。

“我没生气，刚才，”顿了片刻，秦知也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双手，“刚才只是被吓到了。”

“被吓到了？”裴曜回过神，想着滑那一下总不至于被吓得嘴唇泛白心神不宁。

没打算刨根问底，却听见对方轻应了声，“嗯，我……有点怕狗。”

“噢。”

男生心不在焉的语气很明显，秦知也以为他没听到，莫名不爽地移开目光，不说话了。

下山速度更快，东扯西扯地闲聊着就下来了。

“欸，公主，下个月竞赛你去的吧？”小情侣十指相扣晃着手，宣阳突然想到这事儿。

视线从扶手上缓慢挪动的蜗牛移开，秦知也应了一声，“怎么了？”

“哦，学生会在整理房间分配，你和裴哥一间行吗？”

秦知也参加的是数学，裴曜和宣阳则是物理。

闻言，他下意识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人。

“嗯。”

裴曜双手插兜，那股懒洋洋的劲头又回到了他身上，轻啧一声，“怎么不问我行不行？”

宣阳诧异地看他一眼，“和公主住你还敢有意见？”又欠兮兮地笑道，“也行，那我可就和公主住喽~”

“想得美。”裴曜轻哼一声。

余光扫见两条往上爬的小狗，裴曜不动声色地微侧身，挡严实了。

这一细微动作让同样一直留意着的人抿了抿唇，轻轻挪开视线。

原来某人听见了。

切。

日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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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要生气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