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到——”
整齐的马蹄声在谢府门口停下。为首的马匹通体乌黑，全身上下连一根杂毛都没有。马背上的人身姿颀长，正是当朝太师秦政。
他掌权之初，带兵入城主政。当时不少京中闺秀为他天人般的容貌倾倒。
端的是金相玉质、龙行虎步。
结果不出三月，接连几个高官一族男丁被押赴菜市口行刑。那场面哪怕没亲眼看到，也让这些闺秀噤若寒蝉。
大堂兄曾说过秦太师不贪财不好色。
那是因为秦家本来就富甲一方，他何须贪财？
至于好色，那也是别人好他的色多些。
谢昭听人私下说容色无双的福华长公主曾倾慕秦政，但他不为所动，连驸马爷都不肯当。
拖到如今二十三岁了，还没有娶妻。估计是要待价而沽。
大伯父带着全家行礼，谢昭跟着。
“免礼吧——”
大伯父谢孟书起身引路，其他人也都跟着进去。
过了照壁，秦政道：“把相关人等叫来就是了。”
谢孟书恭敬地道：“是。”
最后一起去了待客的正厅的便只有长房父子俩，三房父子|女三人。
秦政在上位坐下，手中握着的马鞭随手搁到旁边小几上。
阿嫣在大堂兄目光示意下接过下人手中托盘上前上茶，“大师请喝茶！”
她的仪态非常优雅，是从小苦练的。
秦政看她两眼，“这就是你们预备送进宫去的三房嫡女？”
谢孟书应道：“是的。这孩子从小身体就好。她生母原是高门嫡女，受了连累才一度飘零。但出身、教养都是极好的，也不曾蒙尘。”
他之所以认为这事儿有戏，其实也是因为谢嫣和秦政的身世相近，觉得他应该不会嫌弃谢嫣的出身！就是别人嫌弃看秦政面上也不敢出声。
秦政的生母同样是名门之后，原就是他父亲的未婚妻。后来他外祖犯了事儿，生母为了保住他小舅舅才答应为妾的。
他父亲另娶了高门之女，但却一直没有儿子。嫡母这才抱了年幼的他到身边教养。
听到谢嫣这个身世，秦政嗤笑一声道：“你们以为本太师选中你谢家为后族是为哪般？”
要不是那日谢昭一句‘如果这世上没有太师存在，如今不知已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了’打动了他，这份殊荣肯定轮不到谢家。
这五年，他虽然把持朝政，但在各方面他给天子的都是最好的。
皇后自然也不会例外！
礼部尚书提醒他天子的年纪该大婚了。他听说谢昭有个龙凤胎的妹妹。长得和他一般无二，而且从小习文修武都是同一个先生。中途还跟着药王学过医术。
虽然没像哥哥那样早早扬名，但也是个锦口绣心的姑娘。
他是想重用谢昭的，不然那日也不会问他想要什么回报。
结果这小混蛋避之唯恐不及的跟他要钱，想了断因果。他这个人就喜欢收拾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
当时他就拍板，“那就谢昭之妹了。”
如今，小混蛋更是胆大妄为的把龙凤胎妹子直接送走了。
一而再的不给他面子！
“叫她下去！”
谢嫣这是头回见到秦政，也有些被惊艳到了。可敬茶的时候秦政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转开了目光，这会儿更是嫌她碍眼的口气赶她出去。
她整个人都懵了！
谢韶看她不动，过来半拉半扶的把人弄了出去。
谢昭见秦政目光转向自己，上前一步跪下，“谢昭冒犯太师，请太师责罚！”
“原来你还知道冒犯了本太师啊？两个月后，你那龙凤胎妹妹必须入宫。本太师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绝不接受你们拿个次品来替代。”
谢昭躬身道：“太师，舍妹如今在哪里，我等也不得而知。”
秦政戏谑地盯着谢昭，“你们也找不到啊，那怎么办呢？这准皇后逃婚，也不能发海捕文书遍天下的搜寻啊。药王谷怕是也搬迁了，估着连名贵药草都一起迁走了。这样吧，婚期照旧。谢昭你替你妹进宫！什么时候你妹找回来了，本太师什么时候把你还给谢家！”
谢昭倒吸口冷气。他什么惩罚都想过，但绝没想到秦太师会让他男扮女装进宫和皇帝行大礼。
他行事也太荒唐、太随心所欲了！
谢季书急了，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道：“太师息怒，阿昭他是个男孩子啊！”
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弄去着妇人衣裳怎么可以？简直是奇耻大辱！
“谁让他把人放跑了呢？你们在大婚前把人找回来，就没这回事了嘛。”秦政拿着马鞭起身站到谢昭身前，还饶有兴致的绕着他走了一圈。
“不错，唇红齿白的，面部也还圆润。这个年岁是还有些男女莫辩的意味。头抬起来，我看看你脖子！”
谢昭有假喉结，几可乱真。是药王帮他向江湖中的易容大师用灵药换来的。
秦政此时自然是要看他的喉结。但这个意味跟买牲口看牙口也差不多了。
谢昭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
谢韶开口道：“太师，不就是要让人扮我阿华妹妹么。您如果看方才出去的堂妹不上，不如我再另找一个身形、样貌相似的。样貌上的差距或可以易容的方式弥补。”
秦政手下能人众多，自然知道易容术的巧妙。
他摇头，“不行，再精妙绝伦的易容术，表情也不可能生动。”
谢昭抬头道：“皇后娘娘似乎并不需要表情生动。”
秦政想了一下，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皇后嘛，端庄就行了。而且也没什么人敢凑近了盯着皇后的脸看。”
眼见谢家人露出几分希冀，秦政笑道：“不过，你方才不是让本太师责罚么？这就是了。你妹要是回不来，本太师就要看着你穿女装入宫为后。如此，本太师就赦免了谢家其他人的罪过。嗯，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事了。至于方才那个丫头，如果你们家执意要送她入宫，可让她为媵妾！”
秦政说完，还特地看了看谢昭的喉结，然后笑着扬长而去。
谢韶推父亲一把，父子俩赶紧跟出去送客。
谢季书起身过来推谢昭一把，“阿华到底去哪了？”
谢昭有些懵的道：“儿着实不知。”
药王明知妹妹被封为后，还写了求婚书，肯定是找好退路了。连人带药草搬迁，真的是极为可能的。
而且，妹妹他们也未必和药王谷的人在一处。
“那现在怎么办？那是个活阎王，你连他都敢糊弄。”
谢孟书和谢韶送客回来，忍不住道：“不把阿华找回来，你还真想男扮女装入宫为后啊？那不成个怪物了。传扬出去，谢家的脸面、你自己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谢昭苦笑，“凌越那小子躲藏的本事我领教过的。他不可能让我们在大婚前找到阿华。”
他当年去药王谷接妹妹就没找着人。逼不得已在谷里一住就是三个月。那还只是在药王谷范围内找人。不过当时阿华是为了让他在药王谷多住一阵子，得药王教诲才会配合的。
大伯沉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分饰两角，不让人知道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