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敕是在他面前走进水里的，池灏一开始没发觉他的意图，只是以为和之前一样去河里玩耍。

这条河约莫一米深，他们常来这边玩耍，夏天热的时候来摸鱼捉虾，下水游泳，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然得游泳场地。

所以一开始看着肖敕一步一步走到水里的时候他并未放在心上，一直到人过了许久还没探头这才觉得不对劲。

跳下河的池灏在水里一阵摸索，最后在河底的水草中看到了身上绑着石头的肖敕。

他是那么的坚决，捧着装在塑料袋里面的石头一步一步的走向河水中心，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那绳子纠缠的很紧，池灏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捞到岸边，远处注意到两个孩子突然不见的村里人连忙喊了人过来。

在水里待得太久，池灏也有些体力不支，是被赶来的村民救上来的。

盯着肖家人的哭泣和村民的惋惜，池灏坐在一边犹如木偶，后来肖母忽然转过来打他，一面说着是他害死肖敕之类的话一面打他。

昨日还在家里拿出水果和糖果给他吃，让他留在家里吃饭的和蔼阿姨，今天一下子就变成了失去理智状若疯癫的女人。

肖文茵当时要比他小上一两岁，出事的时候正好放学，一出校门听到有人溺水，走过来一看是她的哥哥。

后来警察来了，盘问了池灏几次，又派人去水里把那个石头捞了上来，无论哪方面都显示肖敕是自杀。

可为什么自/寻/短/见？

他一个学习成绩优异，老师口中的三好学生，同学们口中的温和班长，为什么会突然自/寻/短/见？

在寻找线索的时候，肖敕的房间里除了课本就是作业或者是试卷，唯一一样就是摆在书桌上显眼位置的和池灏的合照。

除此之外，没有一丁点可以侧写出心理的东西，就像是他这个人只为学习而生，没有世俗的**。

历时两个多月，定案为自/杀。

可肖家却变了样。

肖母和肖父离了婚，肖母一走了之再无音讯。

肖父本就身有障碍，有肖敕在的时候还会轻松点，现在肖敕没了，肖母也走了，肖父不得不出去打工，留下成绩开始倒退的肖文茵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其实，肖敕并非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他留了一封信给池灏。

那封信夹在《小王子》里面，在小王子和狐狸的那块。

肖敕下葬后的第二天，池灏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他打开看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沉默着把那封信放回了书里，跟着他之前的课本放在一起被锁在箱子里。

肖文茵年龄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听了离开前的肖母一番话又听得村民们聊天时候七七八八杂乱的消息，直接将自己哥哥的死怪在了池灏身上。

在看到原来成绩并不算太好的池灏在哥哥死了之后，成绩忽然开始飞速上升的她一心想将池灏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因为她觉得池灏不配。

后来池灏搬离了那里，之前的课本那些东西没有带到这边来。

临走前，池灏把那本《小王子》拿了出来，将其一并带到了现在这个家，被他放在衣柜的最里面。

原来有些伤口不是当时不痛就不痛了，只是没有一个爆发的点给予他。

时隔四五年，又一次见到之前的人，就像是心上溃烂的脓包被一针戳破，所有的痛楚都在这个时候被放了出来。

……

少年蹲坐在墙角，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听不到抽泣的声音，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抖动。

无意闯入的季熠一瘸一拐的走到池灏身边，半蹲着：“你没事吧？”

闷闷的声音传来：“没事，你走吧，我想自己待会。今天的事情拜托你不要说出去，谢谢。”

季熠没走，他顺着墙壁坐了下来。

人总有些时候会情绪崩溃，这个时候不需要什么话，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安静的陪伴都会比让其一个人独自挣扎在那边的好。

季熠打量着四周，这是个老巷子，拐来拐去的，有些二楼之间还牵着线，挂着衣服，漆黑的房屋犹如阴影将天空分裂成了大大小小的块数，时间久了有些压抑。

他们缩在这昏暗的死胡同里，即便人来人往也没有谁多余分一个眼神往这边，即便有看过来的，眼里也没有丝毫波动，沉静的像是一滩死水，却又步履匆匆。

良久，收拾好情绪的池灏在手臂上擦了擦，起身背对着季熠伸出手：“走吧。”

听着明显的哭腔，季熠没问，他伸手搭在池灏的手心，借力将在自己拉起来：“多谢。”

池灏没回头，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用，是我该谢谢你。”

……

自那日后，季熠觉得自己和池灏的关系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池灏还是和之前一样对他没什么其他神色，一句话都没有，却又会在放学的时候跟他说一句我先走了。

这样奇怪的氛围自然会被其他人注意到。

周五相较于前面四天，会让人觉得放松些，自然一些人便打听了起来，光是现在的同桌就偷偷问了他几次是不是和池灏吵架了。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季熠只能耸肩。

他背起书包，踩着自行车回了家，路过保安亭的时候看到之前那对兄妹在亭子里，妹妹在写作业，哥哥注意到他看向这边的视线恨恨的瞪了季熠一眼。

季熠：“……”

周末过去，池灏和季熠之间的关系猜测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但是没多少人上去问。

一来是因为季熠刚来这边没多久，他们和他也不是很熟悉；二来是因为池灏虽说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可真正人家不想说的东西，他们再去问也不会透露一点点，所以没人会去自讨没趣。

但是，还有一个人不一样，那就是池灏的同桌，他可以算是池灏在这个班上唯一比较亲近的人了，所以这个重任就被一些好奇的同学托给了方翔。

吃完饭，在回教室的路上，后面跟上来的方翔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池灏，你跟那个转学生怎么回事？”

池灏？？？

“什么怎么回事？”

方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跟那个转学生约架了？”

“……你看我像是会跟他打架的人吗？”短暂沉默，池灏无奈道。

方翔远离了半臂距离，打量着池灏的样貌。

上课的时候池灏会带着一副多边框的黑边眼镜，下课就会取下来休息方才这节课因为老师拖延了几分钟，赶着去食堂没来得及取下。

观察半天，方翔认真道：“看你这模样不像是，但是看你有时候的眼神会觉得跟我一样有戾气，只不过你伪装得很好，平常不轻易露出来。”

这话说得池灏的心跳骤然快速起来，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整个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同桌没想到观察自己会如此入微。

“你……”

不等池灏说什么，又听得方翔说：“说说看，你们前两天谁赢了？”

池灏：“……我们没打架。”

方翔手握成拳头锤在池灏的肩膀，一副都是“好哥们你这还要瞒着我的样子”：“那你们前几天勾肩搭背地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是怎么回事？班上好几个都看到了，是不是不打不相识？”

看着同桌好奇的样子，池瀚沉默半响

池灏沉默，巷子那件事情的确意外，他没想到肖文茵会找到这里来，也没想到季熠会出现在那里。

时隔多年，他依旧还是无法原谅当初的自己。

斟酌着，池灏简短道：“季熠摔了，我刚好找猫路过，我不会因为谁能拿第一就去针对谁。”

这话说得方翔羡慕：“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底气说这样的话，做梦都会笑醒。”

说话间，两人走到教室门口，季熠早已经坐在座位上写题目，对于两人的谈话也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顾着和同桌讲话的池灏没注意季熠，在快要到位置上的时候，池灏指着位置说：“你现在醒着还没办法体验，赶紧去睡一觉说不定能梦到过个瘾，不是说要考试，现在不休息，下午就不能休息了。”

方翔哀嚎池灏没人性。

短暂的午休后就要投入精力学习。

快放学的时候，等着放学的方翔就像是凳子上有钉子一样坐立不安。

池灏看了他一眼，下课铃响，池灏将书往书包里一放，也背着书包踩着下课铃下楼了。

方翔看着比他还快速的池灏，有些迷茫。

他们班的第一名放学是这么积极的吗？

怎么他记得之前好像还要在这里写一下作业，刷一下试卷才会回去，现在这样是闹哪样？

他那优秀地回回第一名的学霸同桌呢？

离开学校的池灏没有直接回家，他还是担心那只小猫，准备去买几根火腿肠，看看能不能把猫咪引出来。

去小巷子里找了一下那只小猫，只可惜和前两天一样，依旧是没什么收获。

池灏推开院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